望著暗自神傷的蘇望亭,白葵默默的等在身後。


    突然,尹成梁邁步向立於崖邊的蘇望亭走去。


    “你想做什麽!!”白葵立即抽出了刀,橫在了他的胸前。


    此人才剛成為自己的手下不久,白葵還未完全對其信任。


    畢竟蘇望亭此時正立於千丈崖邊,她的警惕也在情理之中。


    尹成梁慌忙對白葵欠身道:“少主,屬下有些話,想對蘇師兄講。”


    “無妨。讓他過來。”蘇望亭回頭。


    見白葵點了頭,尹成梁這才小心的走了過去,立於蘇望亭的身後。


    “蘇師兄,恕在下魯莽,在下知道…此處是你的傷心地。”


    蘇望亭斜眼望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尹成梁低聲道:“實不相瞞,當年秦姑娘從這斷腸崖上縱身躍下的那日,在下碰巧正在崖底的林間習練輕功,抬頭望見了這一幕。”


    “什麽!?”蘇望亭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你目睹了若薇跳崖??那你可曾見她墜往了何處?當年我可在崖底苦尋了數日也未發現!!”


    望著揪住自己衣襟的手,尹成梁冷汗涔涔。


    這畢竟是在崖邊,他蘇望亭若是稍一激動,很輕鬆便能將自己給扔下去。


    蘇望亭看出了他的擔憂,遂鬆開了手,放緩了聲調說道:“說吧,當年你可曾見她墜向了何處?”


    尹成梁抹了抹額頭的汗珠,低聲道:“其實…當年無意間抬頭看見的那奇異景象,在下至今都不敢確定是否看錯。畢竟這斷腸崖足有千丈之高,抬頭望去人如一粟,況且當時又是細雨蒙蒙的,興許是看花了眼。”


    “奇異景象?”蘇望亭眉頭一擰,“別管是否眼花,你隻管說你看到的!!”


    尹成梁摸著下巴喃喃道:“若是照我當年看到的情形,秦姑娘她並未墜入崖底,否則當時正立於崖底的我必定能找到她的…她的遺體。”


    蘇望亭聞言一怔,急問道:“並未墜入崖底!?”


    尹成梁微微頷首:“在下當時抬頭望見似乎有一道白影自崖頂落下,可當那道白影約摸墜至山腰之時,忽見半空中出現了一團黑色的……像是個黑色的球。然後那道白影直撞進那個黑球之後,雙雙消失於半空。”


    “黑色的球??”


    尹成梁篤定的點頭:“對!若在下當時未眼花的話,半空中的確莫名出現了一個黑球。”


    頓了頓,尹成梁又說道:“後來我聽說是秦姑娘跳了崖,遂想起了此事。當時隻當是自己眼花,也並未將這兩件事想到一處去,也就漸漸的忘了。適才見蘇師兄你在崖邊暗自神傷,此事才突然又被想了起來。嗯隻不過……究竟當年是否眼花,不好說呢。”


    “黑色的球……”蘇望亭眉頭緊皺,口中不斷的重複著。


    突然,蘇望亭倒吸了口氣。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


    那苦寒之地冰山之中的那個奇男子,離開的時候不就是一飛衝天,衝向了高空之中的一個黑點後消失的麽!?


    莫非若薇她果真是……


    果真是與那奇男子口中所說的一樣,不是此世中人!?


    想到這裏蘇望亭喃喃道:“果然…她沒死麽!”


    尹成梁聞言忙擺手道:“在下也不確定當年是否眼花,蘇師兄萬不可就憑我這番話便確定秦姑娘還活著。”


    蘇望亭卻未理這話,自顧自的回身,緩緩踱向倒塌的茅草屋。


    “解惑,唯有天機九章麽……”


    蹲下,再次輕撫那兩方石塊。


    “若薇,若果真集齊了那九枚白玉片,能見到你麽,哪怕隻一麵也好。我…隻想聽你親口解釋,為何要離我而去……就算你的身子已被潘在興玷汙,你該知道的,我又哪會對你心生嫌棄,你又何必要在我眼前……在我眼前跳崖。你又可知,你留給我的那最後的畫麵,已成了我一生的夢魘……”


    喃喃自語了片刻後,蘇望亭將那兩方石塊仔細的再次摞好。


    歎氣,起身。


    “走。下山。”


    “去霜花宮?”白葵問道。


    蘇望亭搖頭:“此事的根源,是紅楓會作祟。先去紅楓會!”


    白葵牙關一咬,狠狠點頭:“不錯!要徹底解決此事,必須從根源下手!”


    蘇望亭點頭:“對,一件件來,不急。首先,殺元青的,是誰?”


    未等白葵開口,尹成梁答道:“是紅楓會的‘血刀十二衛’!當時,就是他們擔任在船上伏擊宮主的任務!”


    “血刀十二衛??”一絲寒光自蘇望亭的雙瞳泛起。


    尹成梁點頭:“正是。這血刀十二衛由紅楓會身手最為高強的後起之秀組成,實力,不可小覷!”


    “哼!十二個人?”


    “對!”


    “不夠!!”蘇望亭轉身,下山,“十二個人,遠遠不夠祭元青的在天之靈!!不夠!!”


    ……


    新羅的地盤不大,隻相當於九州的一個州。


    所以對於蘇望亭來說,紅楓會雖與霜花宮是一南一北,也不算很遠。


    騎馬,不過三日而已。


    紅楓會宗門位於一座大穀之中,名為千葉穀。


    不同於九州的武林各派,他們新羅的各派並無立高大的宗門牌坊的習慣。


    穀口的一方兩人來高的石碑,便昭示著其宗門的所在。


    石碑旁,兩名紅楓會的弟子正在聊天。


    一對年邁的夫婦,正跪於二人身旁,看上去在一個勁的哀求著什麽,似乎淚已哭幹。


    而那兩名弟子卻熟視無睹,絲毫未理睬跪地的老人,隻是大笑著聊天。


    “二位行行好,讓小老兒見見小女吧……”老人再次開口懇求。


    一名弟子似乎很不滿意聊天被打斷,喝道:“你這老兒好不識趣!!全禮賢堂主下令不得放你入內,我們豈敢抗令??走走走,趕緊回了去,免得在此處招煩!!”


    兩位老人伏倒在地,瑟瑟哀嚎著。


    “老人家,何事放此悲聲?”一道聲音突然傳來。


    兩名紅楓會的弟子一怔,抬眼望去。


    三道人影不知何時已立於碑前。


    正是蘇望亭三人。


    一名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葵和尹成梁的衣著,訕笑著抱拳道:“原來是霜花宮的兄弟。”


    白葵不便發話,對尹成梁使了個眼色。


    於是尹成梁上前兩步抱拳道:“正是。”


    紅楓會弟子的嘴角掛著輕蔑的笑,說道:“這兩個老兒無理取鬧,我二人自然不會放他們進去滋擾。我看…你們若是有事的話,便報上所尋何人,我也好去給你通報一聲。”


    說著這名弟子用腳尖頂了頂老人的腦袋:“這等閑事麽,你們還是少過問的好。”


    尹成梁聞言眉頭一挑:“喲,看來你們紅楓會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往日裏見著我們霜花宮的人,哪回不是夾著尾巴靠邊站?如今跟我們說話倒是硬氣了不少。”


    “哼!”紅楓會弟子收起了笑臉,冷哼一聲,“兄弟,你說的不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你們霜花宮的宮主是如何上位的,你們又豈會不知?沒有我們紅楓會在後背的支持,他能順利的奪權?所以說麽兄弟,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要夾尾巴的,可換成你們霜花宮了。”


    “對。是這麽個理。”另一名弟子點頭附和,滿臉的傲氣。


    尹成梁是被這番話堵的啞口無言,滿麵漲紅。


    正欲出口嗬斥,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從身後搭住了他的肩頭。


    蘇望亭。


    “師兄。”尹成梁立即將怒火咽下,轉身對蘇望亭拱手。


    蘇望亭走上前來,冷聲道:“適才我在問這兩位老人家,何事放此悲聲,對不對?”


    紅楓會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望亭,嗤了一聲,回道:“是又如何?”


    “那你們可否暫且閉上嘴,也好讓這兩位老人家答我的話?”


    紅楓會弟子聞言一怔:“兄弟,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口舌了。”


    蘇望亭嘴角一揚:“若我非要白費口舌呢?”


    “可笑!行,行行行!!”紅楓會弟子滿臉的戲謔,伸手指向那兩名老人,“那你隻管問。看你問了出來,又能如何??我倒想看看,你們霜花宮如今還有沒本事跑我們紅楓會來多管閑事!”


    “誰知道呢。”


    說著蘇望亭走至那兩名瑟瑟發抖的老人身前,蹲下。


    “老人家,到底所為何事?”


    老人抬頭小心的望了紅楓會的弟子一眼,顫聲道:“後生,我跟你說了,你能為我作主麽?”


    蘇望亭笑道:“你不說,我怎會知道?”


    老人咽了咽口水,一雙渾濁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蘇望亭,片刻後,重重點頭。


    “哎,也罷!就說與你聽,權當給我們兩個可憐的老兒評評理!”


    原來,這千葉穀外的幾百畝良田,皆屬紅楓會。


    紅楓會將這些田地租與了附近的農戶,收些糧食作為租金,隻當解決了宗門吃飯的問題。


    這兩名老人,便是租戶之一。


    前年鬧了一場災荒,田地收成大減,租戶們的糧食都交不上來。


    紅楓會隻說來年再補,也未當一回事。


    畢竟他們在新羅北部的田地莊子不在少數,這宗門附近的幾百畝田地不過是九牛一毛,所以並未太上心。


    可紅楓會的血刀堂總教頭全禮賢,卻單單跑去為難這兩位老人。


    原來,這二位老人有一小女,頗有些姿色。


    全禮賢是垂涎已久。


    於是他便以租子交不上來為由要收回他們的田地,威脅他們想辦法交租。


    這兩個靠天吃飯的老農民哪裏有別的法子,便苦苦哀求。


    全禮賢便順勢說不交租也可,可必須要納他們的女兒為妾。


    兩位老人被逼無奈,隻得隨了他。


    可如了願的全禮賢那新鮮勁一過,便開始對這小妾沒了好臉色,成日裏不是打就是罵,長年身上是傷痕累累。


    每每回去探親,兩位老人見著女兒那一身的傷是心疼的不行。


    可對於兩位老農民來說,也別無他法,隻能勸女兒忍耐,好生保重。


    這回聽聞女兒病重,全禮賢又未請郎中來醫,兩位老人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懇求將女兒接回家請郎中為其看病。


    可全禮賢卻下令不得相見,並丟下一句話,說她既已是我全某的妾室,那生死自然由他,就算是病死,也不放。


    於是便有了兩位老人跪於穀口苦苦哀求的場景。


    聽到這裏,蘇望亭緩緩站起了身。


    麵色凝重。


    紅楓會弟子譏笑道:“搞清來龍去脈了麽??搞清了,你又能如何?”


    蘇望亭摸著下巴,問道:“那全禮賢,是血刀堂的堂主?”


    “是又如何?”


    蘇望亭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血刀十二衛,也是血刀堂的?”


    “猜對嘍!全堂主,便是大名鼎鼎的‘血刀十二衛’的師尊!!”


    蘇望亭撇了撇嘴:“那血刀十二衛是否大名鼎鼎,我不知道。可有一件事,我肯定知道。”


    “哦?何事?”


    蘇望亭呲牙一笑:“那全禮賢,必定是個畜生。”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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