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曉光來到那個有很多科技工作者忙碌的龐大工作室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南秉懷正跟兩助手研究某一個環節的技術問題,當偶爾一抬頭,瞥見了臉上帶傷的劉曉光正立在自己的身邊。


    南秉懷不滿的神情裏又多了幾分驚訝:“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劉曉光麵對南秉懷和眾多同事驚訝的目光,隻能掩飾:“我走樓梯不小心摔了一跤。”


    旁邊的一個同事感覺不可思議:“啊?難道隻碰到了臉就沒有傷到身體上的骨頭?”


    劉曉光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我已經夠倒黴的了,你還讓我怎麽樣?”


    同事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我是關心你呀,當然是希望你好了,你可別‘狗咬呂洞賓’呀。”


    劉曉光向同事露出憤怒的目光:“你才是狗!”


    “你···”


    南秉懷臉色一沉:“你們都住口!”


    劉曉光不敢再找出氣筒泄憤了,隻好耷了下了腦袋。


    南秉懷隨即嗔怪道:“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麽樣子,還對自己的同事爆粗口,哪裏有一個受人尊重的科學家的樣子?”


    “受人尊重?”劉曉光回想起昨天不堪的一幕,創傷的臉上不由露出了苦笑。


    南秉懷的臉色一直緊繃著,這時衝像喪家之犬的劉曉光一努嘴:“你去我的辦公室等我。”


    劉曉光心裏一驚,立即意識到南教授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不滿,恐怕要單獨給自己上一課了,隻好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工作室。


    南秉懷等劉曉光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對他的助手們一揮手:“大家繼續忙。”


    劉曉光坐在南秉懷的辦公室裏默默地等待著,在這個時間裏可以讓他的火爆的情緒逐漸冷卻下來,讓那顆衝動的心得以安逸。


    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辦公室的門才被推開,南秉懷帶著一絲疲倦走了進來。


    劉曉光體會到身為fast工程首席科學家南教授的辛苦,趕緊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


    南秉懷並不打算領情,而是板著臉向他一擺手:“你坐下來。”


    劉曉光乖乖地坐下來,麵對南秉懷的威嚴目光,不得不低頭回避。


    南秉懷在沉寂三分鍾後,終於對劉曉光開口訓話了:“我不管你臉色的傷是怎麽回事,也不想過問你的家事,隻想跟你談一談你經常遲到的事情。現在每一名同事為了祖國的天眼工程都是夜以繼日的工作,而你作為其中的一名核心人員如此怠慢工作,已經難以勝任這項工作了。”


    劉曉光一愣:“南教授,您不會把我調離出去吧?”


    “假如你不能搞定自己的個人問題,真的不能工作在這個團隊中了。”


    劉曉光這時心裏一寬:“您現在大可以放心了,我的個人問題就是家庭矛盾,目前已經解決了。”


    輪的南秉懷一愣了:“解決了?”


    劉曉光看出南秉懷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幹脆從口袋裏取出了離婚證,並遞到了南秉懷的跟前。


    南秉懷接過來一過目,臉色頓時煞白,氣得胡子都撅起來了:“劉曉光,這就是解決的方案?”


    劉曉光黯然苦笑:“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簡直的亂彈琴!像你這樣做法根本不配工作在這個團隊中。”


    劉曉光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南教授,我為了事業寧可放棄家庭難道就錯了嗎?”


    南秉懷暫時平息一下內心的火氣:“我請問你,你工作是為了什麽?”


    劉曉光底氣十足:“您以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家庭嗎?錯了,我是為了我們的祖國!”


    南秉懷把胡子一撇:“謔,你還跟我唱起了高調?”


    “這不是唱高調,因為我不是普通的人,而是一名為了造福人類的科技工作者。我必須要有這個擔當。”


    “好好好,就算你是為了咱們這個國家,那我再問你一句,國家是由什麽組成的?”


    “國家···當然是由人民組成的。”


    “不對,國家首先是有無數個小家組成的。”


    “哦,就算如此吧。”


    “你說你為國家服務,歸根到底還是為千千萬萬的小家服務,假如因為你的原因而讓一個小家破碎,請問你算是一名合格的科技工作者嗎?再說了,你無論是什麽樣的身份,但始終是一個普通人,不能因為肩負什麽樣的神聖責任而卸下家庭的這副擔子。”


    劉曉光一怔:“這不怨我,您不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可你是個男人,要承擔主要的責任,不能把過錯都推到女人的身上。”


    “是,我是想懷著一顆極大度的心去討好她。可是,當她已經邁出最危險的一步時那一切還能挽回嗎?”


    “最危險的一步?難道你沒拉住她?”


    “晚了!”


    劉曉光眼眶裏不由噙滿了淚水,又頹喪地垂下了頭。


    南秉懷已經預感到什麽,不由驚疑道:“難道她在外麵真有人了?你不會搞錯吧?”


    “這是我親眼所見,還能冤枉她嗎?”


    “你親眼所見?這怎麽可能?”


    劉曉光一看南秉懷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便幹脆把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統統講述一遍。


    南秉懷一皺眉頭:“原來你臉上的傷就是這樣留下來的。”


    劉曉光不禁苦笑:“我當時是想拉她一把了···可惜···”


    南秉懷臉色一正:“就算你看到的情況屬實,又為什麽斷定她跟她的老板去商務會所幹那種事嗎?”


    “哼,他倆兩個一個是老板,另一個是高級員工,難道會是那裏談生意不成?”


    “虧你還清楚他倆的隸屬關係!他倆要想接觸的機會簡直有一大把,為啥非去那個公共場合?”


    “這···人家有錢嘛。”


    “如果有錢就去大酒店嘛,也不至於去那個受拘束的場所呀。”


    劉曉光顯得很茫然:“那裏受拘束?”


    南秉懷鼻孔一哼:“你以為那裏是‘藏汙納垢’的地方嗎?我實話告訴你吧,我還去過那種場合呢。那裏完全是在一種安逸舒適的環境下談事的地方。”


    “可是他倆談事也不至於去那裏呀?再說,他倆···幾乎勾肩搭背一起往裏走···”


    “勾肩搭背···難道他倆就不會在外人麵前逢場作戲?”


    “逢場作戲?”


    南秉懷不由歎了一口氣:“唉,咱們的眼睛窺視過宏觀世界,卻常常受困於一些假象,早該總結出這樣一條真理——有時候親眼所見的東西未必真的!”


    劉曉光默然不語,低頭沉思昨天所見的一切。他這時才意識到前妻跟她的老板去商務會所的原因確實值得商榷。


    南秉懷思忖了一下,然後向劉曉光下達命令:“你把淑雲的聯係方式告訴我。”


    劉曉光驚疑的目光盯著他:“您要她的聯係方式幹什麽?”


    “你問的簡直是廢話!我要她的聯係方式,當然是要親自跟她談一談了。”


    “可是···我和她已經離婚了?”


    “哈,你覺得自己會取得大成就了,就提前上演一出馬前潑水?”


    劉曉光不由苦笑:“我可沒那麽想。”


    “你趕緊照我的話去辦吧,就算是覆水難收,我也要試一試。”


    劉曉光麵對南秉懷的堅持,不得已把前妻的手機號碼講了出來。


    南秉懷剛用辦公桌上的圓珠筆把那串數字寫在記事本上,突然感覺頭部有些暈眩,不由伸手托住了腦門。


    劉曉光不禁吃了一驚:“您怎麽了?”


    南秉懷緩解一下,才輕輕點頭:“我沒事,隻是有點發困。”


    “您昨晚又沒有休息?”


    “誰說的?我起碼休息了半宿呢,隻是稍微缺一點睡眠而已。”


    劉曉光被他這種鞠躬盡瘁的工作精神感染了,同時也深感擔憂:“南教授,您是這項工程的技術負責人,也是咱們這個團隊的主心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們不能沒有您呀。”


    南秉懷淡然一笑:“你放心吧,不把這個工程拿下來,我是不會倒下的。”


    劉曉光一怔:“南教授,就算等拿下這項工程,您也不能倒下呀。因為我們還要在您的指導下利用這個天眼做多項天體研究呢。”


    南秉懷不由感歎:“我從小就喜歡看天上的星星,為了弄清楚它們是怎麽回事,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副千裏眼。現在想起來,僅僅是千裏眼是遠遠不夠的,要想弄清楚宇宙深處的奧秘,需要借助一隻可以瞭望億萬光年以外的天眼。我自然希望能通過自己親手參加研製的天眼為祖國的天文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了。但是,我現在的目標就是造出這隻巨眼來,因為咱們天文學的科技人才輩出。比如,小朱、小程、小張,當然還有你等等一大批中青年的骨幹力量。所以,關於對這項工作的後續研究,我完全可以放手給你們。你們就是祖國的未來呀。”


    劉曉光滿懷激動地表示:“您請放心,我們決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南秉懷點點頭:“你先出去工作吧,我稍後再出去。”


    劉曉光趕緊表示:“您還是在這裏打個盹吧。如果沒有充足的精力是無法從事這項尖端的工作。”


    南秉懷微笑點頭:“好,我聽你的。”


    劉曉光一看他要休息的樣子,趕緊退出辦公室,並輕輕地掩好了門。此刻的他在南秉懷榜樣的力量作用下,暫時可以拋開家庭破碎給他帶來的惆悵,要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去,因為工作就是最好轉移痛苦的方法。


    南秉懷並沒有像劉曉光叮囑那樣仰靠在轉椅上打盹,而是等劉曉光一走出去,就從辦公桌的抽屜裏取出一隻小玻璃瓶,裏麵灌裝著小半瓶淡綠色液體,有點像花露水,但其實是風油精。


    他打開瓶蓋子,把裏麵的液體倒在另一隻手的手心少許,然後貼在太陽穴上一陣輕揉···


    過了片刻,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原來,每當他感覺困倦的時候,總是依靠在太陽穴上揉擦花油精來消除瞌睡和疲勞,並且辦法行之有效。


    又過了一刻鍾,他推開辦公室的門,精神抖擻地邁向那間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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