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情急之下,不得不接通了老伴的手機——


    南秉懷和程學東正在項目部與幾位合作單位的技術骨幹研究施工方案呢,由於到了忘我的境界,當他的手機響起鈴聲時,他幾乎充耳不聞,這讓那幾位專家麵麵相覷。


    程學東因為參與了基礎工程建設,所以成為了基建工程的負責人,這時提醒南秉懷:“南老師,您的電話。”


    南秉懷不得不停下來,當看到手機屏幕的來電顯示是張美娜時,不由皺起了眉頭,剛想放棄通話,但隨著一遍鈴聲剛結束,新一輪的鈴聲再次響起來。


    程學東從旁觀的角度也留意到是張美娜的來電,便提醒道:“請您快接電話吧,也許師母有急事呢。”


    南秉懷在眾目睽睽之下,隻好接通了電話,並披頭一句:“美娜,你這個電話來的最不是時候呢。我們正在開緊急會議。”


    已經感到無助的張美娜麵對老伴無端的責備,雖然倍感委屈,但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焦急的語氣反問:“秉懷,你那裏的會議再緊急,難道比兩條生命需要在頃刻之間進行取舍的抉擇更緊急嗎?”


    南秉懷先是一怔,馬上便想到老伴正在照顧的竇玉珠正麵臨高危產期,頓時醒悟到了什麽,在也顧不上跟那些專家們研討了,而是失聲問道:“難道是玉珠有事嗎?”


    張美娜鼻子一酸,頓時有些豈不成聲了:“秉懷···玉珠的情況很危險···孩子大人無法都保全···”


    南秉懷腦袋嗡的一下,但很快做出反應:“必須要保大人!”


    程學東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同樣做出條件反射,在他的腦海裏響起了父親講述的故事,當初他的生母李靜娜為了生他而付出寶貴生母的情景仿佛在他的眼前重現——


    電話另一端的張美娜這時做出了反應:“可是···可是醫生說如果保大人···就可能大人和孩子都不保···如果保孩子···才有很大的希望···”


    南秉懷感覺渾身的血液直衝腦門:“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秉懷···我跟你說實話吧···玉珠自從懷孕···情況一直不客觀···她根本不適合懷孕···可為了給朱家留後···就讓我配合一直隱瞞小朱···”


    南秉懷感覺不可思議:“難道你連我都隱瞞嗎?”


    “秉懷···我看你太操勞了···所以不忍心讓你···本想讓我自己來扛這件事···可誰知···”


    南秉懷的淚水瞬間從鏡片裏流淌出來——


    “美娜,現在啥也沒說了,還是那句話——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爭取保大人!”


    “我也是這個意思···但不知道小朱的態度···”


    “小朱?”


    南秉懷端著手機下意識掃視一下周圍,但隻看到了他的弟子程學東。


    “南老師,朱煦正在資料室呢,我現在就去叫他過來。”


    程學東意識到是怎麽回事,立即轉身往外跑——


    朱煦正在工程項目部臨時設置的資料室裏查閱資料呢,當看到程學東風風火火闖進來,不由驚訝道:“程工,到底什麽事讓你慌慌張張的?”


    程學東沒有時間向他仔細解釋,而是徑直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小朱快跟我去會議室。”


    朱煦愕然道:“南教授不是在那裏給各個施工單位開會嗎?難道有我的事嗎?”


    “玉珠難產是不是關你的事?快跟我走吧。”


    朱煦一聽他提到自己的愛妻,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再也沉不住氣了,一邊跟隨程學東往外跑一邊慌張質疑:“玉珠真的難產了···南教授是怎麽知道的···”


    “哎呀,你就別多問了,到那裏再說!”


    南教授在會議室裏繼續跟老伴溝通:“美娜你不要緊張,也不要難過,在這個時刻千萬要沉住氣。”


    “我知道···可玉珠的情況真是凶多吉少呀···”


    南秉懷一閉雙眼:“玉珠是那麽好的姑娘,絕對不會有事的。”


    “小朱呢?”


    “他馬上就來了。”


    “唉,玉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這讓我咋向他交代呀···”


    “美娜,請不要自責,這不關你的事,你也是為他著想呀。”


    南秉懷雖然心緒煩亂,但不得不安慰已經六神無主的老伴。


    朱煦這時候已經氣喘籲籲跑進來了。原來,當他得知愛妻的情況危急,憑借自己的年輕,已經甩開程學東,率先跑進了會議室。


    “南教授···這到底是咋回事?”


    南秉懷勉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小朱,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要千萬頂住了,現在玉珠的生死存亡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朱煦深吸一口氣,同樣控製住慌張的表情:“她到底怎麽了?快告訴我。”


    南秉懷擔心老伴會語無倫次,於是首先講道:“玉珠自從懷孕以來,一直處於高危狀態,但她為了給你朱家留後,寧願承受巨大的風險。如今到了生產關鍵時刻,她已經無法正常地生產了,而且無法母子全保。現在找你過來商量一下。”


    朱煦頓時急道:“這還跟我商量啥?必須要玉珠。我要玉珠!”


    “可是···如果放棄孩子的話,玉珠依舊無法保證平安,但如果保全孩子的話,希望會大一些。”


    朱煦頓時傻眼了:“怎麽會這樣?難道舍棄孩子還挽救不了玉珠嗎?她到底是啥情況呀?”


    南秉懷無法滿足他的質疑,隻好衝著手機提醒老伴:“小朱來了,還是由你把情況跟他講清楚吧。”


    朱煦一看南秉懷把手機往自己跟前一遞,渾身不由顫抖一下,因為更大的噩耗可能會從那部手機裏傳過來,但他又不能不接手機,結果就像接過一個燙手的山芋一樣,幾乎握不住。


    就在這時,程學東也跑進了會議室,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身穿紅色羽絨服的美女,正是一直跟他相濡以沫的劉燕。她的進入令那幾位施工單位的高工們眼前一亮,畢竟,美女能夠出現在工地裏,簡直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程學東此刻心情是複雜了,通過竇玉珠的狀況,令他緬懷起自己的生母,心潮澎湃的他不禁攬住女友的肩膀。


    劉燕早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世,剛才又聽到了他對另一位孕婦的簡單介紹,便知道此事在身邊愛人身上產生了連鎖反應,不由把嬌軀緊緊貼在他的懷裏。


    朱煦端起那部無比沉重的手機,最終發出顫抖的聲音:“張···張媽媽···玉珠的情況到底是咋回事?您之前不是說她一直都很正常嗎?”


    張美娜抽泣一聲,這才斷斷續續地講述——


    “玉珠其實自從懷孕開始就存有重大風險···想必你們也清楚這些···隨著每次的檢查···她的情況是越來越差了···”


    朱煦當即打斷:“既然這樣,您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還要讓她繼續妊娠下去?”


    “小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當我看到玉珠苦苦哀求我···讓我心軟了···便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把她隱瞞了一切···我當初以為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應該保她平安···其實,當你們剛要離開北齊時···她的情況愈發嚴重了···可為了應付你離開···她寧願暫時放棄住院···可等你們離開第三天···醫院就派救護車接她住院了···”


    朱煦聽到這裏,不禁捶胸頓足:“張媽媽呀···您為啥不早跟我說呢?”


    “小朱···真的對不起···為了不影響你們的天眼工程···我就連秉懷都隱瞞著···以為她能挺過這一關呢···可誰知···”


    朱煦已經無暇埋怨張美娜了,他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這時又問道:“現在玉珠到底怎樣才能活下來?”


    張美娜身邊的婦產醫生一看她實在抽泣得厲害,便伸出手:“阿姨,請把手機交給我,讓我跟玉珠的丈夫把情況說明白。”


    張美娜實在撐不下去了,不得不把手機遞交給她。


    婦產醫生接過手機後便朗聲道:“朱煦同誌,我是李大夫,也玉珠的主治醫生兼最好的同事,現在由我把玉珠目前的情況告訴您。”


    朱煦定了定神,趕緊敦促:“那好,請您快說吧。”


    “玉珠之前的情況就不需要我說了,現在玉珠的情況是,自從她的羊水破了以後,身體情況急轉直下,這可能是因為她平時低血糖而引發的合並症。如此生理指標很差,根本不能打麻藥,更不能開刀做手術。可是,她腹中的胎兒必須要生出來,可她的胎位一直不正,也無法順產。但又必須順產。可由於她的生理指標極差,如果經過太的折磨就很難維持生命。所以,我們不得不暫停強行接生。可是,如果胎兒不及時離開母體,就會藥物中毒而導致窒息死亡,一旦胎兒死在玉珠的子宮裏,同樣會波及玉珠的生命。所以說,目前就算放棄孩子,也未必能挽救她的生命。可如果現在剖腹要孩子的話,孩子可以保住,但玉珠恐怕必死無疑。”


    婦產醫生的一番介紹對朱煦來說,幾乎是五雷轟頂!


    豈止是他?就連身邊的程學東和劉燕同樣是滿臉悲痛!


    程學東的腦海裏呈現的是她生母當年在手術室裏躺在手術台上痛苦萬分的情景,不由讓淚水模糊了雙眼。


    劉燕則是感同身受,淚水就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噴湧而出——


    然而,最痛苦的莫過於朱煦了,他幾乎聲嘶力竭地大喊:“我要我的玉珠···求您們一定想辦法保住她的一條命。”


    婦產醫生隻好表示:“那好吧,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


    不料,這時從手術室裏又跑出一名護士,衝著正在通話的婦產醫生大聲講道:“李大夫,玉珠現在清醒了,有遺言要交待。”


    此言一出,無論是現場的張美娜還是電話另一端的朱煦等人無比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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