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城顫著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留下一個滿是血汙的手印,“你哭起來……不好看……”


    唐小念趕緊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會離自己而去。


    宮城希也趕了過來。


    薑琦立刻找來了之前吩咐來的醫生。


    醫生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番後,十分為難的開口,“沒有辦法……子彈嵌的太深,這地方條件簡陋,不能進行手術,我帶的工具不多,救急也不行。”


    “那還不送醫院!”


    錢多多發了瘋似的衝向季安城,一邊跑,一邊喊,“哥,你聽得見嗎?我是多多啊,你一定要撐著,小念還在這呢。”


    錢多多慌張失措的淚水,一滴滴砸在地上濺起塵土。


    另一邊,薑琦背著季安城下了山,唐小念也緊緊跟隨而去。


    留下宮城希和錢多多處理殘局。


    錢多多本就傷心欲絕,心裏又擔心自己哥哥,於是,一直在地上不肯起來。


    宮城希看了看錢多多紅紅的眼眶,知道現在勸她也無用,隻好一邊吩咐人收拾現場。


    鑽石大亨在剛剛亂戰的時候被打死了。


    眼鏡男也被削斷了一隻腿,半邊腦袋鮮血淋漓。


    但是,這遍地屍體裏麵,還有他們自己的人……


    宮城希看著所謂的“自家兄弟”的屍體,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些人都是他一個個挑出來的精銳,現在,卻一個個死的死,傷的傷……


    就算把對麵打了個團滅又怎麽樣?


    到底是意難平……


    ……


    潔白的病房四壁一塵不染,甚至白得有些刺眼,整個房間裏,除了儀器運作的滴滴聲之外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


    季安城受傷之後,被迅速送到了醫院,立刻安排了手術。


    但是因為,他傷的位置十分凶險,哪怕偏差一毫米,就會當場喪命。


    因此,手術的過程也是十分艱難。


    不過,好在主刀醫師也是世界一流的專家,經驗十分豐富,經過幾十個小時不眠不休的搶救,終於把季安城從閻王手中又拉了回來。


    不過,心髒中了一槍,哪怕手術成功,也隻是暫時脫險。


    後麵的休養,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術後並發症。


    手術之後,季安城就被轉移到了高級病房,但是,他卻一直沒有醒來。


    就這樣,帶著呼吸麵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而唐小念,同樣一動不動地守在病床旁邊。


    她已經維持著這個姿勢,整整三天三夜了。


    她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幻覺當中,神思恍惚。


    對病房裏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恍若未聞,隻是這樣一動不動地盯著躺在病床上的季安城,眼睛中都布滿了紅血絲。


    整整三天三夜。


    七十二個小時。


    她就這樣呆呆的坐著,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


    若不是那細細的呼吸依舊能看出淺淺的起伏,幾乎讓人以為,她已經成了一座雕塑。


    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們,也曾多次來勸她離開這裏。


    “先去休息休息。”


    “……”


    但是,她卻置若罔聞,執著的坐在病床旁邊,誰也勸不走。


    幾次三番下來,醫生和護士們十分無奈。


    好在,她就這樣坐在旁邊,並沒有打擾病人的休養,也隻得隨她去了。


    唐小念就這樣呆愣愣地直視前方,如果有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會發現,目光所落的地方正是季安城。


    這三天以來,不管別人對他說了多少話,唐小念是一點都沒有聽清,隻覺得,一陣熙熙攘攘在耳邊響起,然後消失。


    她所有的心神,都被季安城占據了。


    心中,來來回回的隻有一個聲音——


    床上躺著的人,是季安城嗎?


    他為什麽會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在她的印象當中,季安城不是這個樣子的,他無時無刻不是意氣風發,主宰著她,可為什麽,會躺在病床上變得如此蒼白且脆弱,仿佛呼吸隨時都會停止?


    可是……


    又一個聲音迅速的攻城占地——


    唐小念!


    他是為了救你!


    他之所以躺在這裏,是因為替你擋了一顆子彈!正中心髒!


    瞬間,她抱著頭,痛苦的彎下腰:“季安城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濃重的自責和愧疚,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其他人看來,她已然陷入了魔怔,但是,其實,她就這樣自責的著,渾渾噩噩已經持續了三天。


    就在唐小念幾乎堅持不下去,三天來,一直躺在病床上一動未動的季安城,忽然間,手指動了一下!


    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隻要稍微不注意甚至都會錯過,但是,放在唐小念眼裏,卻仿佛像石破天驚一樣震撼。


    她沉默呆滯了整整三天的狀態,終於被打破。


    眼淚,瞬間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


    “醫生,醫生,你們快來看看!季安城他醒了,醒了!”


    唐小念幾乎是踉蹌的奔出門去,在走廊裏就放聲大喊,完全忘記了,病房裏有呼叫按鈴這回事。


    她的大喊大叫,立刻吸引了很多醫護人員的注意。


    季安城的主治醫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主治醫師來到病房裏,為季安城做了一係列的檢查,點點頭,欣慰的說道:“病人的恢複狀況非常好,如果保持下去,很快就會度過危險期。”


    唐小念拉住主治醫生,焦急的問道:“我剛才看到他的手指動了,他是不是馬上就會醒過來?”


    主治醫生是個有點年齡頭發已經花白的長者,聞言,麵帶憐憫地看了唐小念一眼,溫聲說道:“這個還不好說,那隻能代表,患者恢複了一定的意識,但是,他的身體受傷太嚴重,需要休養,所以,什麽時候醒來還不一定。”


    唐小念“哦”了一聲,難掩失望的低下了頭。


    像這種期待病人盡快康複的家屬,醫生見得多了。


    他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唐小姐,不必太擔心,病人既然已經恢複了一定的意識,按照現在的趨勢,醒來是早晚的事情。你也不要在這裏一直守著了,不如,先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休息一下?畢竟,我想病人如果醒來,也會更願意看到一個精神煥發的你吧!”


    主治醫師最後的話,帶上了點玩笑的意味。


    顯然,是為了讓唐小念的心裏更好受一點,替她減輕一點壓力。


    唐小念明白醫生的好意,勉強笑道:“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休息,謝謝醫生。”


    但是,話雖這麽說,她的腳步卻依舊牢牢地站在病床旁邊,一點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主治醫師見拗不過她,隻好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說,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出去了。


    護士們按照醫生的囑咐,為季安城換了藥,又調試了儀器之後,也紛紛出去。


    病房裏,又隻剩下唐小念一個人。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一直是緊繃著的,就像一根弦,每一絲肌肉都已經緊繃到了極致,直到現在,才勉強放鬆了一點。


    剛才那股緊張的勁頭一過去,她頓時覺得身體疲累無比。


    沉著腳步,在病床前的凳子上重新坐下來。


    她看著季安城那雖然蒼白但是卻依舊俊美的麵龐,剛才勉強控製住的淚水不由得又一次湧了出來。


    唐小念控製不住地俯下身去,將臉蛋貼在季安城的手背上。


    剛剛就是這隻手,用一個微小的幾乎察覺不到的動作,給了她一絲希望,從崩潰中喚回了她勉強存留的最後一絲神智。


    “又一次,又一次,是你幫了我……”


    唐小念將臉緊緊的挨著季安成的手背,不由得淚流滿麵。


    細細想來,幾乎每一次自己遇到了困難或者窘境,都是季安城幫忙出手解決的。


    或是以佐岸集團總裁的身份為自己大開方便之門,或者是隱瞞身份接近自己,不著痕跡的提出一些點睛之筆的妙解和建議,甚至,是像這次一樣,直接以身犯險,隻為了去解救陷入困境的自己。


    唐小念隻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麽清醒過。


    以局外人的眼光看來,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哪怕隻做到了一半,那這個人對自己的真心也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偏偏,以前的自己被一葉障目,隻盯住了季安城隱瞞身份的所謂的“欺騙”,卻把表象之下的一片真心棄之不顧,視若無睹。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唐小念簡直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的給以前的自己來上幾下。


    把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她給狠狠的打醒!


    但是,世間的事情沒有如果,正是因為自己的沉迷不悟,所以,才使得季安城身受重傷,躺在病床上人事不醒。


    想到這裏,唐小念又是一陣悲從中來,眼淚流的更凶。


    她抓起季安城的手,顫抖地將自己的唇印在了那片因失血而蒼白的肌膚上。


    哽咽著說道:“季安城,你快點醒來吧,沒有你的日子才過了幾天,我已經覺得度日如年了……”


    話音剛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唐小念忽然發現,顯示心電圖的儀器上,那條標誌著季安城心跳的折線,忽然波動強烈了一些。


    但是,仔細盯著儀器看了半晌,又覺得跟剛才相比沒什麽區別。


    唐小念不由得自嘲地搖了搖頭。


    恐怕,是自己三天沒有休息,目光恍惚了吧。


    不過,沒關係,醫生也說季安城的傷勢在慢慢好轉,他一天不醒,自己就陪他一天。


    他一輩子不醒,自己也會一輩子守著他的!


    到了下午,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唐小念扭頭一看,是把季安城送來醫院之後就離開的錢多多。


    她的身後,還跟著丹尼斯。


    錢多多走進病房,著急的來到病床旁邊,彎腰看了看季安城的狀況,回過頭來,對唐小念問道:“我哥的情況怎麽樣,醒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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