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夏日酷暑陽光炎熱,照地似爐,蘇家院子中,停有好幾輛馬車,裏麵裝的全是些家具衣物,準備明日啟程,搬到外城去。


    長安城除東西分萬年長安兩縣外,還分內城外城,是身份貴賤以及家境貧富的客觀象征。


    修補好牙齒,說話終於清晰的蘇青棠,麵對十九名丫鬟男丁,宣布道:“蘇家馬上要搬到外城去,按照戶部規定,雇傭仆人不得超過一手之數,所以,我念到名字的留下,其餘的,已轉籍於別家。”


    “你們拿著我給的憑借,到人家府上去報道即可,或者過幾天問我要脫奴文書,自行討生活去吧!”


    戶部對於各種人口變動都有嚴格把控,凡有奴籍在身的,不可經商,買賣,於別處從工,所以,如果家府沒落,他們有兩個選擇。


    首先,是被原戶主轉籍到別家府上去,當然,前後的層次需一致,平級挪動,不可能說是轉到相府或者東宮去,咋不上天呢?


    第二,就是問原戶主拿脫去奴籍的文書,到戶部做完改注,即可從商,嫁娶,自立門戶。


    但他們都是打小被買為奴的人,無依無靠,脫除奴籍固然能夠獲得自由,如何活命呢?一日三餐都是問題,所以大部分人會選擇前者。


    人類社會遭到生活毒打磨平棱角安於現狀慵懶墮落綜合症的具體體現。


    蘇鼎風白衣翩翩直立在蘇家正堂的房梁之上,雙手交抱胸前夾著長劍,風吹發飄的側臉,看上去英氣十足。


    按照他的說法,這叫君子不立危牆下,劍俠要在瓦簷上。


    家母秦芙蘿吩咐操辦收拾剩餘還沒有裝上馬車的東西,可以說是整個“團隊”裏麵最忙碌的人。


    陳長安安靜的姿勢像極了拉屎,蹲在角落裏,腦海中模糊的回憶著前世看過的小島風情短片,聊勝於無。


    蘇家老二蘇婉青,用雪白柔荑撐住俏頷,滿臉幸福的盯看身邊捧本《春秋》注意力高度集中閱讀的丈夫,若他讀到疲倦,趕快握住小拳頭給打氣:“家文加油,你是有宰輔之資的人!”


    陳長安在遠處絮絮叨叨:“嗯,我兒家文,有宰婦之姿!”


    話音方落,名義上的妻子蘇婉秋來到他身邊,拍拍肩:“跟我來,有話說!”


    嗯哼?搞的跟特務頭子對暗號似的,陳長安打個激靈,哦哦嗯啊的應答著,起身一把拽住她冰清玉潔的手。


    “你幹什麽?”蘇婉秋跺腳。


    陳長安死皮賴臉的解釋:“不是我跟你來嗎?眼瞎,看不見!”


    聞言,蘇婉秋沒有再說話,把手往回寸些隻讓他捏住點中指指甲尖兒,等來到房間裏,徹底鬆開,聲音如清泉流響般空靈的道出兩個字:“謝謝!”


    “謝?為什麽?”


    陳長安愣了愣,蘇婉秋平時擺出來的氣度頗有幾分謝三哥,我這輩子沒說過謝字的架勢,所以一時意外。


    蘇婉秋平靜的道:“當然是因為你這次找到長寧公主,救蘇家滿門於危難。”


    原來you說這個,陳長安不以為然的擺手:“小意思,小意思,都是我應該做的!”


    蘇婉秋點點臻首,又別開話題:“還記不記得的我和你之間的約定,記不記得我為什麽要招你為夫!”


    瘋狂的在記憶裏麵來回一頓搜刮,陳長安整理好措辭,道:“當然記得,當時,袁雲飛要娶你為妻,並且以權勢相逼。”


    “無奈之下,隻得找到我,一紙婚約假結親,以堵其口,按照大閔律法,凡是將門之後,歲滿二十,必須要到邊塞從軍體驗營旅生活半年。”


    “等袁雲飛去從軍後,咱倆的婚約到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條件是,你得支付我五兩紋銀。”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蘇婉秋腦海中不停反複這句話,總感覺怪怪的,具體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不再糾結細枝末節,她露出滿意的表情道:“難得你還記得,本來還要再等半年多,幸運的是現在蘇家被逐到長安外城,即便袁雲飛再想逼我成親,大閔律法也是不允許的,所以,你我之間的婚約,也可以到此為止!”


    內外城禁止通婚,甚至於沒有特殊的事項或者相關部門的文書,外城人連內城都進不去,除非隆重的節日或趕上大赦天下。


    所以,對於家人來說是愁眉苦臉,蘇婉秋內心反倒喜滋滋的。


    而陳長安,莫名其妙不快樂的很,有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總覺著小心窩兒被摳走半塊似的。


    卸磨殺驢……過河拆橋……落井下石……


    剛從囚罪司出來吃飯的時候他還在思考要不要主動退掉婚約,因為不知道蘇婉秋漂不漂亮是否自己喜歡的菜,打算等視力恢複再做決定的,誰知被反將一軍。


    蘇婉秋留意他的微表情,道:“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有些突然,明早再走吧,今天去外麵打聽打聽,安排個住處之類的。”


    從桌底拎出來件沉甸甸的包裹,她接著道:“裏麵是我按照約定給的五兩紋銀,你的戶籍也已經隨蘇家同遷外城,這些錢,足夠生活段時間。”


    “畢竟……那個啥……日後要真有困難,可以找我,能幫還是會幫的。”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可咱倆的關係還處在日前的吧?陳浩然自個都有些搞不懂,為何會有輕微的失落與不甘,或許是因為剛穿越過來,本就無家,貪戀些許的歸屬感吧!


    但不管究竟是怎樣的種情緒在左右,婚約確實存在,是為拒絕袁雲飛的假成親,當女方中止,他沒有再留下的理由,更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好在想到懷中還有座飄香院,陳長安得到幾縷安慰,瀟灑的甩偏頭發,拿過包裹:“沒事,我現在就走。”


    轉身跨出兩步,又停下:“畢竟住過許久,點滴皆是回憶,花草樹木俱有情,聽你的,明早再走吧!”


    聲情並茂,感人淚下的語調。


    而實際上,他陳某人是想搭乘蘇家明日搬家拉貨的順風車出內城,畢竟戶籍在外,不得於內城溜達,倘若給逮住,要接受處罰的。


    “嗯,好的!”蘇婉秋不作多言,轉身離開。


    陳長安耳根子抽動,盯住她步伐漸遠的方向,省思著桃花絕美的容顏,自言自語:“算了,今天晚上先去趟飄香院,說不定眼睛就能痊愈。”


    “對,還得給桃花準備點好玩的東西,多博取些好感度,盡量爭取早日百分之百睡到她,還有,要多薅羊毛。”


    “不過光靠詩的話,貌似無法滿足桃花的喜好,況且這東西圖的是新鮮感,第一次寫出來的效果是最好的,後麵會慢慢的產生審美疲勞。”


    “就像渣男剛開始追姑娘的時候擺出健美的臂彎和壯實的肱二頭肌,她會捂住嘴尖叫哇塞好帥氣,但時間久點,審美偏向小奶狗,隻會覺得粗魯。”


    “我到底應該準備些什麽呢,唱歌?嗓子不行,爆米花?爆不出來,鋼管舞?管不行,哦,對,可以準備那個!”


    “哈哈哈,我特娘真是個天才,不過得早點出發,去找個木匠才行。”


    ……


    當天夜裏,莫約酉時二刻,等蘇婉秋打起輕薄的鼾聲,睡在地鋪的陳長安緩手緩腳鑽出被筒子,衣袖,腰縫塞的滿滿的,拿出懷中《飄香院紀》翻開,意識內萌生出要去嫖的念頭。


    下半秒,天昏地暗上翻下攪的壓迫感不要命的再度襲來,整個腦袋像是被人用砸地鼠的錘子不停的轟,陳長安把這個過程稱作花色空間阿基米洗衣機翻轉效應。


    咬牙挺過去,待一切恢複到正常,他睜開雙眼,已然來到匾麵少去個字的飄香院院門前。


    “桃花姐姐,陳郎又至也!”


    手掌按撫在門板,他用同樣的姿勢緩緩推開,心態,卻是天壤之別,相比起之前,沒有忐忑,猜疑,不適,更多的,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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