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的視線在挨過頓毒打的朱家文與八仙居幾名挽袖子露臂膀的夥計之間徘徊著,開始猜測起來。


    吃霸王餐?


    不應該,讀聖賢書的二姐夫做不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他蹲下身握住朱家文的手問道:“怎麽回事?大半夜的不回家!”


    朱家文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是懵的,看清楚拉住自個的是位挽盤雲發髻穿裙裳的女子,奮力掙紮一臉摸到屎的恐懼:“姑娘趕快放開。”


    “快放開姑娘,男女授受不親,這裏可是長安城,而且在下已有家室,我輩讀書人豈能……”


    陳長安聽的心煩,直接把他的手按在自個平整的像是碾路機碾過的胸脯。


    “啊!”


    朱家文五官分裂表情奔潰尖叫了聲昏死過去,宛若中槍。


    陳長安無語的表情:“不就是沒墊砂糖橘沒手感,至於嘛?”


    “家文,你們想要幹什麽啊,家文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桃容失色秀眉輕攢的蘇婉青提著裙擺從樓內慌慌張張小跑出來,連忙扶起朱家文搖晃呼喊:“家文……你怎麽了,醒醒欸。”


    並視線忽轉偶然注意到旁邊的女裝陳長安,瞳孔越放越大:“陳……三……三妹夫,你穿成這樣幹什麽?”


    自從陳長安為蘇家內城戶籍做出卓越貢獻後她們潛意識裏態度轉變,稱呼親切。


    陳長安點頭:“嗯,是我,玩唄!”


    言簡意賅。


    蘇婉青磨牙指住幾名八仙居的夥計:“家文怎麽會昏過去,是不是他們打的?”


    陳長安不嫌事大的實話實說:“哦,剛剛他不小心摸了位姑娘的胸,可能是太大,給嚇暈過去了。”


    蘇婉青低頭盯住自己兩座小峰若有所思:“……”


    “害,先不說這個,你們咋回事,怎麽還被扔出來?二姐夫不會在裏麵也摸人家姑娘了吧。”陳長安及時打斷她的情緒發酵。


    蘇婉青跳腳尖嘯:“家文才不是這種人!”


    “是!是!是!”陳長安連聲回應。


    蘇婉青憤然甩袖:“不是!不是!”


    陳長安快頻率點頭:“是!是!是!”


    蘇婉青兩雙手突然伸過來掐住陳某脖子:“我說家文他才不是這種人,他不是!”


    陳長安一臉委屈:“我的意思是二姐你說的是,是!是!是!”


    停頓片刻又補充說明:“就是寧說的對,二姐夫不是。”


    蘇婉青奔潰,扯住嘴角啪嗒嗒抽搐,持續許久眼睛驟然一亮徹底變換副表情嘿嘿笑道:“小……小妹夫,你帶錢著沒,是這樣的,咱們全家來八仙居吃飯,結果錢袋被人給偷了。”


    “整頓飯應該有八兩銀子的吧,所以……”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而是指向那幾名一臉你欠我幾吊錢的八仙居夥計,意思很明顯。


    陳長安搖頭,回答的幹脆利落:“沒錢!”


    還不等二姐蘇婉青罵娘,他指向不遠處長寧公主的馬車道:“不過她應該有!”


    淩晨時分長安城各坊燈火已經熄滅的差不多,隻有少數趁著今晚沒有宵禁準備多賺些錢的店鋪還升點著籠燭,光線暗淡。


    蘇婉青並沒認出那是長寧公主的馬車,疑問道:“她是誰!”


    陳長安皮皮蝦式應答:“她是有錢人!”


    說完轉身來到馬車旁邊掀開簾子:“公主殿下,給我九兩銀子。”


    長寧細長的睫毛撲閃著,明亮的瞳孔裏兩個大大的問號:“九兩銀子?我記得八仙居的紅棗糕賣一兩銀子的價吧?”


    陳某咬牙切齒:“誰說不是呢,我記得也是一兩銀子,但今天萬壽節人多,他們突然抬到九兩,真是恬不知恥的奸商。”


    長寧氣的左手捶車璧:“八仙居也是越來越過分,改天得讓京兆府的人捶打捶打,哼!”


    說著從紋繡荷花鳳凰的錢袋裏麵不多不少摸出恰好九兩銀子遞過:“去叭!”


    “好嘞!”


    陳長安接過瀟瀟灑灑的原路返回到八仙居門前,九兩銀子丟出九朵白花當啷撒在幾名夥計腳邊:“八兩是他們的飯錢,剩下一兩來份紅棗糕。”


    “好嘞,您等著,馬上就到!”


    夥計們再沒有剛剛的囂張氣焰,立刻擺低架勢唯命是從恭恭敬敬。


    蘇婉青舉起小手手走過去衝腦門一巴掌:“說誰沒錢呢,說誰是長安城裏麵的混子戶呢,說誰吃霸王餐呢。”


    謔,這臭脾氣,發泄起來三連射。


    除去撿到銀子跑前台結賬並且順帶打包紅棗糕的那位,剩下幾名夥計都低頭垂脖接受蘇婉青的批評喝罵。


    窩在裏麵的蘇青棠與秦芙蘿聽到飯錢付清的天大好消息帶領三女兒蘇婉秋昂首挺胸走出來,擠攢著眼珠子恨不得用上下眼皮夾死八仙居的人,高聲嚷喧。


    “你們這些個人,剛剛說什麽來著,說我沒錢是不是,啊?也不看看我穿的這些個衣服布料,像是沒錢的主兒?”


    “還想把我賣的那些個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全部抵押,你抵押個試試!”


    “……”


    “……”


    陳長安聽著耳膜嗡嗡響,煩躁的不行,前世的大媽跳廣場舞恐怕都不及今生這位嶽母批鬥人鬧騰。


    為落個清淨他主動到八仙居裏麵去拿紅棗糕並順帶把女裝換掉,並刻意待了十幾分鍾,未曾想再次出來的時候秦芙蘿還在雙手叉腰唧唧歪歪。


    搖搖頭歎口氣,陳長安繞道至馬車旁邊,雙手捧著紅棗糕遞近到車簾外。


    長寧隔簾疑問道:“不一起回去?”


    陳長安無中生友:“我這邊有個熟人,陪他逛逛街。”


    “好!那我先走嘍!”


    說著長寧朝外示意,車夫駕車軲轆轉響,往坊街北邊而去。


    陳長安目送著漸行漸遠最後直至消失,回頭看向在八仙居樓門前進行思想道德教育的一家人,心想小舅子呢?倘若那位拔劍殺狗的白衣劍俠在,吃霸王餐倒也不是不可能。


    靜待作為嶽母的秦芙蘿罵的口幹舌操,他這才插嘴:“害,大半夜的不就是些小事嘛,咱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


    聽二女婉青說,這次的飯錢是陳長安給付的,嗯……不錯不錯,秦芙蘿態度良好的給麵子道:“行,有賢婿說話,不跟爾等一般見識,回家!”


    你都霍霍半個時辰了好吧,陳長安暗地裏吐槽。


    這時,蘇婉秋,秦芙蘿,蘇婉青,蘇青棠目光全都直勾勾的看過來,眼中神采流動各不相似,卻又異口同聲道:“你……你能看見了?”


    “對啊,我現在……”


    “啊!”


    擺好姿勢準備要向全世界宣布重獲光明的陳長安眼球與腦仁連接的那根神經突然瘋狂跳動起來,緊接著一股劇烈疼痛直襲全身。


    槽,待機時間到了。


    他雙手抱頭在地上來回打幾個滾,用最快的速度拿出布條遮住雙眼,語調慘兮兮:“不……我什麽都看不見。”


    “我還是從前那個瞎子沒有一絲絲改變。”


    蘇家眾人:“……”


    ……


    此時升平坊的悅來客棧中的某間屋子裏,有個身材頎長穿件黑色寬鬆長衣,腰間掛配把細彎長刀腳踩木屐的男人,正站在推開後能正對大陽宮方向的窗戶前眺望著。


    身旁站立兩名身段妙曼楊枝細腰不盈一握的女子,她倆挽著同樣的富江發髻,穿著同樣的大和緊束裙衣,同樣的瓜子臉同樣的不施粉黛卻白皙立體,明媚撩人。


    站在窗前的男人依舊背對著,開口道:“晴子,櫻子,你們兩個覺得,這大閔如何,長安又如何。”


    左邊的女子開口,聲音如鳴珮環清泉流響出四個字:“極盡繁華。”


    右邊的女子答非所問:“長安城的阿郎都很好看!”


    “哈哈哈!”


    男人笑聲灑歡的回過頭,露出張骨凸肉薄的吊臉,嚼著滿嘴的瀛洲口音道:“如果……長安是我們的,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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