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說起這事,都說蘇筱晚墜崖那晚的雪下得實在是敷衍,於農事無利,全在烘托悲劇氣氛。


    隊裏的人在撤走之前都在明裏暗裏議論著,說什麽的都有,但說一千道一萬,並沒有誰覺得蘇筱晚是一起事故的受害者,而反倒是把過去的猜疑和聯想紛紛坐實了。


    人心並不見得都是肉長的,有時冰冷堅硬起來大概連山裏的岩石都要自愧不如!


    有些言語激烈的還說,這惡人自有惡人磨,她蘇筱晚但凡是個好的,怎麽會被那麽一個惡女人纏住然後掉下山崖?明明還是有問題嘛。


    還有些自保心理重一點都在暗暗擔心:這探方裏麵是不是有什麽不幹淨的?要不就是那個石棺裏的蘇長風死不瞑目?趁開了棺出來放放晦氣?可他這作得有點過了,把自己閨女都作進去了,那下一步呢?別惱羞成怒再禍害隊裏的其他人替女出氣。


    真是越琢磨越緊張,怎麽想怎麽害怕!


    而這邊越是有人疑神疑鬼偏越是有人喜歡在人多處演繹,其生動形象仿佛他就在跟前,蘇筱晚那手就是從他手裏脫出去似的。


    「你們說那天天氣怪不怪,原本大早上好好的有太陽,還沒撐到吃完早飯太陽就沒了,那個天陰的跟眼看就要下雪了似的,可結果呢,一天都沒下下來,直熬到了天黑了才飄飄灑灑落下來,後來下得緊了,劈裏啪啦的就跟炒豆子似的,你們說這不是烘托氣氛是什麽?」


    「是啊,按理說這邊的雪隻要一下起來就沒有完,這村裏的人都說像那晚那樣的雪多少年沒見過,他們打小有記憶就沒見過雪粒子,哪回不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就跟去年似的,下起來幾天不停,接著就是封山和封路。」


    「而且聽說那雪在人掉下去之後就變小了,結果還沒到天亮就停了,也就是在山坳裏鋪了一層,對搜救也沒造成多大影響,就是冷得太厲害了,咱們中午去探方做回填都是一會兒工夫手就僵了,他們那些進山搞搜救的不得凍死!況且那麽多人跟掃地似的恨不得一寸寸找,竟然一點兒影兒都沒有。」


    「別是掉下去凍僵了,然後又被狼啊什麽的給吃完了?」


    「冬天了,山坳子裏可不淨是這些東西,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


    「那也不能吃得那樣幹淨,總得剩些骨頭吧。」


    「骨頭?那哪兒分得清!這裏的盤山道年年有人掉下去,最後就算找到些人骨也不好說是誰的。」


    「沒文化了不是,不知道現在有基因技術嗎?弄一塊兒回去化個驗不就知道了。」


    「哎,也說不定這是人家那邊做的套,其實人早就跑了,什麽死了活了的。」


    「嗐,這外國女人就亂得很,誰知道什麽來路!」


    正是午飯時間,一群人在餐桌上吃著說著,非常熱鬧,而小雯在熬過前幾日的驚嚇和難過之後今天總算被蔣宇哄著來吃飯了,但一頓飯吃了沒多少就聽見這些議論,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眼睛裏的淚也越攢越多,終於忍無可忍「謔」地站了起來,帶著桌椅凳子一陣亂響。….


    「你們這些人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她真的可能已經不在了,難道非得看著她被挫骨揚灰你們才肯放過她嗎?!」小雯連哭帶喊地嘶啞著嗓子怒斥起跟前的一群人,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哽咽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蔣宇去後廚看著廚子***蛋湯,壓根兒沒注意小餐廳裏的胡說八道,等聽見小雯的聲音才從後麵過來,一看小雯那滿臉的淚痕也抓了瞎,上去要勸卻被小雯一把甩開,隻好眼巴巴看著這姑娘哭著跑走了。


    站那兒想了想才轉過身來,兩眼冒火怒斥飯廳裏的一群人道:「你們是不是又在這兒議論蘇副隊長的事?誰?剛是誰在這兒胡說八道呢!啊!」


    蔣宇那嗓門喊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他脾氣上來一聲吼,頭頂的樓板都要震三震。


    這時所有人都被他嚇懵了,隻好閉了嘴,也沒人敢接話。


    蔣宇怒火萬丈中死死盯著這幾個貨色半天才厭惡地咬牙吼了句:「滾!都趕緊滾!」


    一聽這話吃飯的便收了飯盒紛紛往外溜,蔣宇這時又突然想起什麽,抬起胳膊攔住這撥人低聲警告道:「以後,再有誰提蘇副隊長這檔子事,別怪我到時候不客氣!而且但凡被我逮著,我馬上就報回所裏,你們要是還想保住自己手裏的飯碗就都給我把嘴管好了!」


    這番警告加恐嚇確實一時間平抑了不少有的沒的的流言蜚語,隊裏暫時陷入了兩日寧靜,但那車文物在第二天出發已經到了目的地,人員這個時候也可以分批撤回了,於是蔣宇和宋軼想著沈魏風再不能不出來了,倆人甚至擔心這人怕是在屋裏要病死,就商量著這天上午過來叫他,實在不行還準備砸門硬闖。


    先去敲門的是蔣宇,他把車軲轆話又在肚子裏來回準備了一通,走到門前。


    「魏風,你把門開開吧!幾天了!你這不吃不喝的……,隊裏一大攤子事等你拿主意呢!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不過嚴警官那邊也沒消息,咱們就把沒消息當好消息不行嗎?別折磨自己了!」


    宋軼聽了也覺得難受,硬是控製了一番心裏的波動也走過來勸道:「沈隊,我,宋軼。來,開開門,這麽些天了,我還有不少工作收尾的事得跟你匯報呢。蘇……,人就算沒了,你我不也得把活兒幹完?也算咱們給她一個交代不是?不然,她這不白白走了,怎麽能瞑目呢?」宋軼說著眼眶裏瞬間一片淚水,隻不過是強忍著沒掉下來罷了。


    蔣宇也紅了眼睛,站在旁邊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接著,過了那麽一會兒,房間裏一片響聲,好像是起身了,又像是落了一地的東西,然後門鎖「哢噠」一下,門似乎在奮力擺脫了一層黏膠後才終於被拉開了。


    宋軼和蔣宇都不禁往後退了半步,看著幾日未見的沈魏風,兩人都愣住了。


    他身後的房間裏淩亂而充滿了散不掉的煙氣,身上還是那晚回來時的衣服,外套都沒換下來,麵色晦暗瘦削,除了臉上那愈加硬朗的線條,眼裏全是悲傷,看著外麵的兩個人,隻問了一句:「東子那兒有消息了嗎?」


    宋軼也扭頭看向蔣宇,蔣宇看了看瘦到脫相的沈魏風,又看了看宋軼,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魏風沒說什麽,轉身低頭在門邊的臉盆前洗了把臉,然後換了件外套,就獨自一人往外走。


    蔣宇和宋軼開始是蒙的,不知他是何意,還是蔣宇突然想起東子那天的囑咐,就趕忙追上去拉住沈魏風:「你要去哪兒?」


    幾天水米未進,沈魏風此時一半力氣都沒了,被拉得幾乎有些趔趄,但他隻是搖搖頭,用力掙脫了蔣宇還是一個人出去了。


    風中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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