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東子把車停在了路邊,三人都下車來,沈魏風說是要陪蘇筱晚進去,可她竟執意不肯,說自己能應付,她要單獨見一見孟岩,沈魏風還要堅持,被東子攔住,笑說他一個人在外麵等得無聊,讓沈魏風陪他抽支煙。


    這麽一頓混,沈魏風便隻好看著蘇筱晚一個人進去了。


    所以,後來裏麵的事情他也不清楚,最後還是靠蘇筱晚的日記才大約了解了個大概。


    “這裏探視病人要填登記表,在關係一欄我寫的是:同事,結果差點兒被拒之門外,說是隻有家屬可以探視,其他人不行。我也不氣,更不急,我解釋了一下,告訴醫院我是有工作上的問題要見見這個病人,他們就笑,說是哪有找精神病患者谘詢工作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就看著他們在那裏笑我,結果,一個年輕的男大夫大概有些同情我被大家嘲笑,就開口請他們放我進去,那些人倒沒反對竟同意了,但還沒等我來得及去感謝這個人,他已經上樓去了。”


    “帶我去病人活動室的是一位女護士,她步速很慢,手裏的一大串鑰匙隨著步子叮叮當當響得刺耳,而這裏周圍的環境極幹淨,水泥鋪就的路麵潔淨到簡直可以反光,如鏡子一般,一絲灰塵都沒有,空氣裏全是消毒藥水的味道,很濃,也令人感覺非常冷,外麵花壇裏,花草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像是拿尺子量著裁剪過似的,盡管毫無美感,可看起來讓人有點震撼。這裏真的是不同的,這不是個常人的世界,是另一個所在。”


    “可能因為身處異地感太過強烈,我覺得自己的心都在哆嗦,肩膀上一絲熱氣都沒有。我不知道那時我在怕什麽,就是忍不住心裏緊張著,緊張到呼吸都無法均勻。”


    “上了樓,護士嘴裏的活動室原來就是一個大房間,門上有幾道鎖,上麵開了個小窗,推開一塊板可以叫人,裏麵有照管病人的護士值班,聽到聲音會過來應門,但可惜我來的時間不巧,她們正要給病人發藥,然後才能見麵。”


    “門上的窗子很小,可我站在護士身後還是看得到裏麵的景象:一張大桌子,幾個條凳,門對麵的牆上全是窗戶,采光極好,就是裝著鐵柵欄,像是牢獄,病人都身穿病號服,漫無目的地在屋裏隨意遊走著,有的臉上掛著凍住了似的笑,有的嘴裏‘嗚嗚,低嚎著像是在哭泣,還有趴在窗欞上的,衝著玻璃大喊大叫,房間裏幾乎全是這樣異常的聲音,又都混合在一起,聽起來比荒野上嗚咽的狂風還讓人不適。”


    “說明了情況,小窗子就關上了,護士把我帶到旁邊的一間空屋子,告訴我在這裏等,並且幫我開了一盞燈。”


    “突然之間,這裏就剩了我一個人,直到她再來叫我,這裏都是空無一人的,包括外麵的走廊,四處都是靜悄悄的,那間活動室裏的聲音根本傳不到外麵來,那裏又是一個世界,一個瘋子的世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似乎等了很久,那護士才回來,告訴我病人去了後麵院子裏放風。”


    “雖然今天是陰天,可到底戶外要比那屋裏要強上許多,隻不過這院子也是鐵門鎖著的。”


    “這個位於醫院一角的小院子和外麵一樣,也是幾棵樹和幾個花壇,地麵同樣幹淨得沒有任何東西,這個季節甚至連落葉都看不到。”


    “孟岩就在牆角一棵樹下,他一個人蹲在那裏,用手摳著土,他跟前的泥地上已經摳出了一個不小的坑,大概不是一天所為。”


    “他已經完全不認得我了,我連著喊了他幾聲,他都沒有反應,最後好容易抬起頭來,研究性地看了我兩眼,然後又低頭繼續去摳土。我覺得心裏難過到要撐不住,但還是盡力忍住眼淚。我問他,還記得馮村嗎?還有那隻石棺,還有我們這許多人。沒想到他竟馬上有了反應,看著我愣住了,我以為他想起來了,期盼著他開口,結果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


    沒有,什麽都沒有,我要回家,那些人都在騙我。我聽不懂了,又問他:什麽沒有?能不能告訴我。他竟然笑了,說:那是秘密,天機不可泄露。我隻好告訴他:孟岩,我要打開那石棺,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吧,我知道那壁畫裏一定藏了什麽,你是明白的。他沉默著,後來仰頭看天,然後很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沒有壁畫,什麽都沒有,壁畫早就飛了,飛到天上去了,人是留不住的。而且天上下了雨,衝掉了壁畫的顏色,雨就變成了彩色的,淋了我一身,我一身都是壁畫……”


    “我的淚再也無法忍住,幸好魏風急匆匆趕了來,我流著淚問他:為什麽變得這麽嚴重?去年走的時候他還認得我。魏風歎了口氣,勸我和他回去。”


    “是的,也隻能回去,孟岩已經完全失去了常人的意識,他隻是還不瘋,平靜地陷在自己的世界裏,我們誰也無法敲開他世界的大門。他是可憐的,也是幸福的,他不知道歲月悠長,感受不到生活的苦痛,一件極簡單的事情都可以讓他歡樂一天,一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餅幹也可以讓他歡欣雀躍,他突然在這個年紀重返了童年。”


    “返程的火車上,我和魏風都陷入了沉默,在快到武極縣的時候,我突然問他:你說,孟岩的現在會不會就是我的明天?魏風看著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啊,要麽生要麽死要麽瘋,怎樣都是一生!這問題無人能答。”


    後來,沈魏風很為自己同意蘇筱晚去探望孟岩而後悔,他覺得自己那時不該由著她的性子,孟岩的慘狀在蘇筱晚那段本來就灰暗的人生裏又平添了一抹黑暗,而且是他抹不去的黑暗。


    人是可以後悔的,但卻沒有後悔藥可吃,領悟從來都是遲的,遲得什麽都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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