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收尾蘇筱晚自然是無力參加的。


    她借著沈魏風和蔣宇的攙扶才勉強從石棺前起身,圍在旁邊的都上前想說些勸慰的話,但情況複雜大家都感到很難出口,猶豫了一番就隻剩了心裏的同情。


    而蘇筱晚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度過這一刻,度過這無邊的苦海,找到生的彼岸。


    她推開了沈魏風,撇下眾人,如若無人一般,顫顫巍巍地走向洞口,邊走邊摘去手套,安全帽和口罩,連身上的工裝大褂都一並脫去丟掉。


    出口就在前方,還有一點光明,隻是很晃動,很模糊。


    蘇筱晚仿佛已經失去了知覺,不知道自己早已滿麵淚痕,渾身冰冷。


    沈魏風眼看她走出去,並沒有立刻跟上,畢竟對他來說,這巨大的茫然也如海一般,一浪一浪地拍打上來,他也要被淹沒,以至於他到底該把一顆心放在蘇筱晚悲痛裏還是放在事業成功的狂喜裏都成了難以抉擇的問題。


    他隻是本能地望著蘇筱晚的背影,直覺她要丟下的何止是一套工作的裝備,她還要丟下他,丟下她與中國相關的一切。


    就在沈魏風在怔忡中一動不動時,還是蔣宇先反應了過來,推了他一把。


    「哎,不去看看?」


    這才把沈魏風一下驚醒。


    果然,岩洞外,蘇筱晚停住了,她先是緊閉雙眼抵擋了一下那瞬間強烈起來的天光,然後她抬起頭,在緩慢地適應了光線後再度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看向太陽,看向那發白的,沒有溫度的太陽,還有被光禿的枝杈分割掉的灰藍色的天,以及天上飄著的淡地看不出邊界的雲,然後她在那慘白的光線裏努力尋找她思念了許久的靈魂的影子,她父親,她二伯,也許還有她自己……


    後來,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了。


    至於這黑暗有多廣並不好說,但它至少持續的時間很長,直到與真正的夜銜接起來,蘇筱晚才再度睜開眼睛。


    她看見自己屋裏暗黑的房頂上懸著的那隻孤單的燈泡,這時正發散出亮得有些刺眼卻又照不全整個房間的可憐的光線,爐子上的熱水壺裏正翻滾著燒開的水,壺嘴裏不斷發出輕微的刺耳的哨音,壺蓋被水蒸氣頂得「叮叮當當」一通亂響,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安靜的。


    在蘇筱晚不連貫的記憶裏,是沈魏風一把抱起她快速下了山,她聽到他啞著嗓子喊自己,她勉強睜開過眼睛,可怎樣都看不清他的容顏,還有他的焦急,他的心疼,以及他的愛,蒼茫間,關於他的一切都是那麽陌生又那麽遙遠。


    但也許這都是夢,所有的愛與恨不過是一場漫長的想象,誰說孟岩就一定比他們更瘋,也許真正瘋掉的人是她蘇筱晚!


    初醒時刻的胡思亂想像一道道魔咒似的,一層層從她腦海裏浮上來又沉下去,一時露出猙獰,一時又隱去真容,在清醒與眩暈之間蘇筱晚找不到那個能讓她抱住的浮木,直到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小腹上猛然間一緊……….


    她這時其實聽到了窗外的人聲,但她沒發出任何聲音,就安靜地躺在床上,準備把自己的生死交出去,隨便上帝怎麽安排!


    甚至這時竟沒有人注意到,以為自己命懸一線的蘇筱晚用那隻她從美國帶來的小錄音機錄下了一段她當時的遺言,在時隔多年之後的某一天才被沈魏風從她這張小床的床下意外翻找了出來。


    雖然當時她並未真的殞命,可遺言對於後來的沈魏風來說確實真的遺言。


    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生死也是兩說。


    其實,就在蘇筱晚在屋裏生無可戀之時,馮村考古隊駐地3號院裏簡直一派節日的氣氛。


    石棺的清理


    工作輕鬆而簡單,文物首先被取出送回庫房保存,蘇長風的屍身被暫時安置在石棺內,等待警察過來處理,畢竟古人的遺骨幹考古可以做主,現代人的屍體就不是他們能隨意決定的了。


    後院廚房裏今晚的晚飯顯然被推遲了,兩個廚子正忙著給隊裏做加餐,而辦公室旁的餐廳裏,大家此時正圍坐在一起,難得毫無芥蒂地湊成一桌,喝著茶聊著天,蔣宇還特意從鎮上買了瓜子和花生回來,再加上本地產的桔子與蘋果,都倒在桌子中間,混做一堆,一時間屋裏歡快的氣氛就如過起了新年。


    小雯原本下午一直在1號院裏看顧蘇筱晚,因為到了打飯的時候就跑了過來,可飯還沒好,人也走不了了,隊員們都熱情地招呼著她。


    隊裏難得如此熱鬧,性情開朗的小雯一下就被吸引住了,開心地坐下和大家閑聊起來。


    與旁邊氣氛熱烈的餐廳不同,沈魏風的房間裏此時倒是還算安靜。


    他沒有那輕鬆的心境和大家暢談,此時他全付心思都在翻譯那份從蘇長風身上找到的美方文件上。


    這東西不能指望警方出人搞翻譯,因為他深知這個過程十分漫長,他等不得,小晚也等不得,更何況馬上就要完成的工作報告更等不得。


    而且這工作也不能在蘇筱晚的房間裏做,她醒來一看這材料隻怕又要傷心,今天對她的打擊已經夠多了,沈魏風實在不想再在她的心上再多添一條傷疤,盡管他的一顆心現在也是分作兩半,但想著到底還有小雯在跟前照顧就稍稍放下心來專心做著翻譯。


    但餐廳裏的氣氛持續熱烈著,大家先是還聊著工作,說著說著就開起了玩笑,玩笑開大了就扯到了小雯和蔣宇身上,一個哄兩個哄,三兩句話之間,一群人都起了哄,聲音的音量頓時高了起來,房間裏充斥著調笑與曖昧的味道,就連在廚房幫忙的蔣宇都尋聲趕了過來。


    他倒是不在意這群混小子胡說八道,隻是看出小雯被騷得臉通紅,正要出口替小雯嗬斥這幾個,可沈魏風的門卻猛地被拉開了。


    一屋子的人一下都閉了嘴,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們的領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剛才是誰在這兒起哄的?!」沈魏風走了過來,看著一桌子的瓜子殼和桔子皮,覺得他的火氣今晚是不可能被壓下去了。


    「沈隊,對,對不起!我們小點兒聲!」一個年齡稍大些的趕忙認錯。


    「那個,魏風,別生氣!別生氣!這群小子曆來這麽混,別當回事啊!他們跟小雯瞎開玩笑呢!」蔣宇也趕忙上前描補,但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沈魏風這才發現小雯也在這兒坐著呢。


    「你怎麽也在這兒呢?交代你的活兒呢?你跑過來,把蘇副隊長一個人扔屋裏,出事了怎麽辦?!」訓斥小雯,沈魏風這次毫不留情麵。


    「她,她還睡著,我是來打飯的……」小雯哪兒受得了這樣的斥責,而且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眼看著眼眶裏就充滿了眼淚,一張委屈巴巴的小臉看得蔣宇直心疼。


    「高興,有什麽可高興的!你們要知道,今天石棺裏找到的是蘇副隊長父親的屍身!按照中國人的習慣,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你們是怎麽尊重一個要祭奠亡父的人的心情的!慶功也不是這個時候!!」


    沈魏風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氣得桌子都要拍翻,連在樓上休息的老吳都被驚動了下來,拉著他勸道:「他們都小呢,沒經曆過生死!不懂!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說著,看向小雯,使眼色讓她趕快回去。


    可小雯今天也犯了倔脾氣,覺得自己平白在眾人前挨了一頓批,根本就是冤枉,老吳那暗示一點用也沒有,還是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裏。


    蔣宇也心裏堵了口氣,但到底不敢當眾駁了沈魏


    風的麵子,也暗暗扯了扯小雯的衣袖,可瞬間挨了小雯一下,低聲抱怨道:「少煩我!」


    眾人一看這情況便趕忙紛紛起身散去,而沈魏風也看出現在小雯被蔣宇徹底寵出了脾氣,說也無用,便隻好在憤怒和無奈中丟下眾人快步往1號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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