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聚香園的生意簡直不要太好。


    百姓家最為期待的便是年關這些時候,酒樓裏的夥計根本忙不過來,老鼠臉隻能硬著頭皮也頂了上去,倒是沒聽到十三娘那邊有什麽穿牆風吹過來,這也讓老鼠臉心裏的些擔憂,漸漸變成了隻是一丁點的忐忑不安。


    今天聚香園來了一位稀客。


    孤身一人前來的女子,長的可是花容月貌,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畢竟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長得好看的姑娘,稀奇就稀奇在這位女子身上還有著一股子難掩的貴氣,僅僅隻是穿了一件鵝黃色衣裙,披了一件白色貂裘大衣,便有著一股子撲麵而來的高高在上之感。


    才一踏進門便惹來許多食客們的頻頻側目。


    乖乖,莫不是仙女下凡了不成?


    如此貴氣的女子,實在少見,難不成是某個世家的大小姐跟家裏鬧了矛盾,離家出走了不成?若非如此,又怎麽解釋身邊不說仆人,連丫鬟都沒帶一個?


    當下這女子便成為許多人的焦點,有拖家帶口的男人瞅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被自家婆娘罵了一句臭不要臉的,表麵上是對自家男人說,可實際上是對誰說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


    看歸看,到底京城不是廟堂之外的江湖,會有不長眼的家夥敢上去亂打招呼,畢竟單看這扮相,便屬於惹不起更得罪不起的主兒。


    老鼠臉看的眼睛都直了,幾乎已經忘記了昨夜裏的血腥場麵,來了這麽一位貴客,要換做往日裏。別的夥計早就湊上去大獻殷勤,恨不得能多聞聞人身上的味道,即便聞不到味道,哪怕說上幾句話也夠吹一輩子牛了。


    可今日裏都指指點點,你推我搡,壓根兒就沒一個人敢上去。


    倒並非是怕,隻是覺得就憑他們自己夥計的身份,去了也隻會在這名女子麵前變得渺小無比,都是男人,誰願意討這種不愉快?


    老鼠臉倒是不在意這許多,因為自己相貌的關係,早就司空見慣客人們的調侃以及白眼,也不差這麽一回。


    漂亮歸漂亮,貴氣歸貴氣,可來了酒樓總歸也是吃飯的不是?既然是吃飯,那就必定會經過自己的手,往常那些個跑堂的日子裏,老鼠臉也沒少往對自己吆五喝六客人們的盤子裏吐幾口唾沫,攪拌在炒菜裏麵,也更沒少用掏了褲襠的手在菜盤子裏攪和攪和,上菜的時候看著那些公子小姐們一筷子下肚,完了還不忘問一句飯菜味道如何?


    公子哥兒們隻當老鼠臉是討賞銀,連忙不耐煩的讓其滾一邊兒去,也就不會懷疑老鼠臉在飯菜裏動了什麽手腳,畢竟若是動了手腳,老鼠臉又怎會有那個膽子主動湊上來問飯菜好不好吃?


    這便是老鼠臉的聰明地方了。


    眼前這位如同冰山一般,又身上貴氣十足的小姐千萬可別是個瞧不起自己的主兒,要不然可就有好戲看了。


    以前了不起是吐口唾沫,掏一把褲襠,昨夜裏嚐試過第一次正麵報仇雪恨的老鼠臉可並不介意將事情做的再絕一點兒。


    不過令老鼠臉沒想到的事情是今兒個這位小姐非但沒有對自己吆五喝六,反而對自己極為客氣,這倒是閃了另外幾個跑堂夥計的狗眼。


    “隨便上點吃的就行,另外……”


    從懷裏摸出來一錠碎銀子,女子對老鼠臉柔聲道:“小哥,向你打聽個人。”


    老鼠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極其疑惑的撓了撓頭,倒是也沒直接接過這錠有些分量的銀子。


    在聚香園呆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有這麽漂亮的姑娘來打聽事情的。


    這可急壞了另外幾個夥計,恨不得跟老鼠臉來個位置對調,這麽便宜的事情還發什麽愣?又有銀子又能跟美女近距離接觸,這種好事兒上哪裏找去?


    “小哥……”


    見老鼠臉發愣,身份正是雲夢郡主的女子又輕聲叫了一次。


    “呃……啊,小姐,你要打聽什麽人?”


    因為不知道王初一是否有其他用意,雲夢郡主倒也多留了一個心眼,她隻是大概形容了一下王初一的相貌。


    須知王初一縱然有些時候不修邊幅,但實際上長的也頗為英俊,隻是輕微一說,老鼠臉便立馬想到了自己那位最近臭味十分相投的兄弟。


    兩人八成就是同一人。


    這麽漂亮的姑娘,是那臭小子什麽人?怎的從沒聽他提起過?


    見到老鼠臉若有所思的模樣,雲夢郡主基本確定自己來對了地方。


    她連忙又問道:“小哥肯定見過他,請問他此刻在什麽地方?”


    莫不是哪兒欠的風流債?


    老鼠臉更加狐疑。


    與王初一做兄弟時間不長,但因為二人性格相投,再加上昨晚的事情,老鼠臉自認與王初一也算是生死弟兄,他老鼠臉好不容易才有這麽一個兄弟,哪兒有沒弄清楚情況就傻乎乎出賣兄弟的道理?


    老鼠臉疑惑道:“請問小姐你是……”


    “他的朋友。”雲夢郡主不假思索的說道。


    老鼠臉不以為然,幹笑了兩聲。


    朋友的意思可就多了去了,見過幾次麵的人也能稱得上是朋友。


    見老鼠臉並沒有想說的意思,郡主不禁有些惱怒道:“你又是他什麽人?”


    “兄弟。”


    老鼠臉一臉正氣淩然。


    “過命交情的兄弟。”


    “兄弟?”


    對於這個回答,雲夢郡主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堂堂錦衣衛總指揮使什麽時候跟一個酒樓的夥計成了過命交情的兄弟了?


    這若是讓朝廷裏那些個文武百官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沒錯,如假包換。”


    老鼠臉拍拍胸脯保證道。


    在他看來,能有王初一這麽一個兄弟,原本就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


    “所以在沒弄清楚小姐你究竟是什麽人之前,我可不會隨隨便便出賣兄弟。”


    對於麵前這位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男人,郡主真恨不得在他身上踹兩腳,她淡淡瞪了老鼠臉一眼,僅僅隻是這麽一眼,便讓老鼠臉莫名覺得自己被這氣勢壓的喘不過氣來。


    娘希匹的,這婆娘究竟是什麽人?


    怎麽這麽大的氣場,難不成真是我那位兄弟哪兒惹來的風流債?


    “你想知道我是什麽人?”


    郡主冷冷一笑。


    老鼠臉強做鎮定道:“我也是為我兄弟考慮。”


    “好,那我就告訴你。”


    郡主朝老鼠臉勾勾手,在老鼠臉耳畔低聲說了一句。


    這般近距離的接觸讓酒樓的食客以及夥計們捶胸頓足,差點沒將老鼠臉用眼神殺死。


    用宮裏邊人這四個字來壓人,並非郡主本心,可若不如此,恐怕麵前這油鹽不進的夥計怎麽都不會吐出半個字。


    對於升鬥小民來說,宮裏邊兒四個字,已經足夠讓人仰望。


    老鼠臉也的確驚訝無比,但驚訝之後卻並沒露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反而是兩眼放光,隨即樂開了花,連忙一拍腦門兒道:“喲喂我的親娘嘞,你咋個不早說,非要拐這麽多彎,原來是自己人,快請上樓。”


    老鼠臉熱情洋溢,這讓雲夢郡主完全摸不著頭腦,稀裏糊塗便跟老鼠臉上了樓。


    接下來,老鼠臉真可謂鞍前馬後將郡主伺候了一個周周到到,一邊噓寒問暖一邊如同念經一般絮絮叨叨。


    “瞧瞧我這兄弟當的,唉,怎麽這麽笨呢,連這麽明顯的事情都沒看出來。”


    “我就說尋常人家哪裏有姑娘你這麽高貴的氣息,果然隻有宮裏邊出來的人才有。”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也不知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從宮裏回來之後,那臭小子就魂不守舍,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多半是鬧架了吧。”


    老鼠臉也不客氣,找了個位置就自己坐了下來,以一副長輩的語氣道:“妹子,難怪我那兄弟會為了你魂不守舍,甚至不惜花錢賄賂小太監,本來我還說這事兒做的根本就是虧本買賣,可我現在突然覺著錢花的值,太他娘的值了,我兄弟可真是有福氣,嘿,要是他知道了你來找他,估計得高興的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一直插不上嘴,又聽得糊裏糊塗的雲夢郡主隻當是老鼠臉認錯了人,心裏不禁暗自揣摩,王初一這家夥竟然有了心上人?並且瞧這家夥說的話,心上人還是宮裏的人?


    “什麽叫要是他知道了我來找他?難道王初一不在這裏?”


    雲夢郡主連忙問道。


    對於老鼠臉來說,王處一跟王初一並沒有多大區別,隻當是麵前這位兄弟心上人念錯了字,他嘿嘿一笑。


    “弟媳婦兒,今兒個你來的還真不是時候,他昨天晚上就走了。”


    弟媳婦兒?


    雲夢郡主哭笑不得。


    看樣子眼前這自稱是王初一兄弟的家夥其實也沒見到過王初一的心上人究竟長什麽模樣。


    “在哪裏可以找到他?我找他有急事,能不能帶我去。”


    “這……我兄弟去的地方你還真去不了。”


    老鼠臉一臉為難。


    這若是在這酒樓見麵還好,怎麽著也都算是自己的地盤,可若是在十三娘的地盤見麵,老鼠臉十分相信十三娘的那些個手下,在見到麵前這美若天仙的弟媳婦兒之後會如何。


    十三娘動不得,也不敢動,可那也僅僅隻是對於十三娘。


    要真碰上那群早就急不可耐的王八蛋,保不齊就會做出什麽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這種傻事老鼠臉才不會去幹。


    “不用管我去不去的了,隻管告訴我他在哪裏即可,若非真有急事,我也不可能專門出宮找他對不對。”


    郡主的一句話讓老鼠臉有些動搖。


    也許真有要不得的事情?


    老鼠臉可是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句話的,進宮容易,想出宮可就難了,眼前弟媳婦兒也不知用了什麽辦法才出了宮,而且出宮的時間肯定不能太長。


    若是錯過了這次,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


    再者,若是被自己兄弟知道了這事兒,保不齊就要埋怨自己。


    左思右想之下,老鼠臉下定決心道:“要帶你去找那臭小子也行,不過你這副模樣可不行,你得稍微收斂一點兒,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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