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透了我的襯衫推著我向前走,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好像草叢中正藏著什麽恐怖的東西在覷覦著準備隨時襲擊我們,我猶豫了再三還是遲遲不敢上前。


    “給你。”小叔從後備箱翻找出了一把傘,遞給了我,“拿著它。”


    我下意識的接了過來,心說這又沒有下雨給我一把傘幹什麽啊?也不能拿這個來防身吧:“這是幹什麽的?”


    小叔一把關上了後備箱:“一會告訴你,走吧。”


    我愣在原地看著手裏的那把傘,這傘真的跟普通的傘沒有什麽區別啊。小叔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拉著我大步走進了倉庫。空曠的倉庫安靜的出奇,隻有我跟小叔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音,但是就在我倆踏進倉庫的那一瞬間吹過了一陣陰風,樹葉被風吹得更響了,就像有千萬隻怪物在哀嚎。


    倉庫內還是陳列著那些東西,隻是蠟燭熄滅了,依舊沒人來收那堆紙紮物。我們上前查看了一下蠟燭熄滅的痕跡,這蠟燭應該是被外麵的風吹滅的,還剩下一小截沒有燒幹淨。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那張遺像上,記憶中的一角一下子把我的思緒拉了過去。


    我指著那張遺像激動的說到:“是他,我夢裏的就是他,伊娜的臉變成了他,邰磊的父親。”


    小叔拿起了遺照仔細地看了看,突然一皺眉:“不好,今天應該是他的頭七。”


    “頭七?”我皺著眉反問到,“你怎麽知道的。”


    “別管那麽多了。”小叔拉著我就向門口走,一邊走一邊說,“咱們得抓緊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多了,過了今晚十二點就有可能救不了你閨蜜了。”


    我一臉懵的任由小叔拉著我走,就在我們剛剛要到門口時一陣陰風將倉庫的鐵門關上了。小叔奮力跑向前拚命的推也推不開門,他喘著粗氣,用力的錘了鐵門一下,我也用盡全力想要推開,可別說推開門了就連動都不動一下。


    “別推了,沒有用的。”小叔靠著門坐了下來拿出了手機,“沒信號。”


    我靠著小叔坐了下來,一言不發的抹著眼淚,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小叔看向我,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淚:“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今天應該是他的頭七。人死後,如無骨可附,則成孤魂野鬼。”


    我還是一臉懵的看著小叔,小叔繼續說:“意思是人死後魂魄是附在骨頭上的,可如果沒有了骨頭或者變成了骨灰,都是會成為孤魂野鬼的。而如果在他頭七這一天不把他送回陰間的話,他會徹底留在人間變成孤魂野鬼,嚴重者還會害人,尋找替身。”


    “所以,在頭七這一天會有個習俗,會燒給已逝者一個類似梯子的東西,名叫天梯。”小叔站了起來,“這樣就可以把逝者安全的送到陰間去投胎轉世了,但是現在很明顯這老家夥不想讓咱們把他送走,他想找你閨蜜當替身。雖然現在他本體不在這,但是靈堂那塊聚集了大量的黑氣,很顯然他生前也是死的非常不甘心,應該有什麽未完成的遺願要不然就是含冤而死。”


    我也站起來仔細的盯著靈堂,心說哪有什麽黑氣啊,這人真神了:“黑氣?”


    “打開你的傘試試。”


    “傘?”


    “對。”小叔看向我手中的傘,“老人常說屋內打傘不長個子,其實並不是,那隻是為了嚇唬小孩子的。它真正的原因是,屋內打傘能見鬼。”


    我心頭一震,心說那我是打開還是不打開啊,這見鬼也不是鬧著玩的啊。猶豫再三身邊的小叔也看出來了我的心思:“沒事,就是一團黑氣而已。”


    我清咳了兩聲,連忙解釋到:“我……我不是害怕。”


    我小心翼翼的眯著眼睛緩慢的打開了傘,看向靈堂,果真有一團黑氣籠罩在上空,但僅僅隻是一團黑氣並沒有別的鬼怪。我看向身旁的小叔結結巴巴的說:“你的眼睛可以看到這些……嗎?”


    小叔點點頭:“但是並不是能看到所有的,因為隻有磁場較大的魂魄才可以影響人們的視網膜,雖然平常人看不見,但是我可以。看這團黑氣的濃厚程度,死者生前怨氣應該很大。”


    我合上了傘:“那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我們現在應該給死者燒去一個天梯,這樣他就會回到陰間。”小叔看著那團黑氣繼續說,“但是我們現在沒有,門也被黑氣封死了,也沒有信號,得給我個時間容我想個辦法。”


    “天梯。”我把目光落在了那堆紙紮物上,隨即又抬頭看著小叔,“紙糊的行不行?”


    小叔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想法,笑著說:“你這小腦袋倒是還有點用處啊。”


    我輕聲“哼”了一聲,走向那堆紙紮物,說幹就幹。幹了這麽久的紙紮店還不會折個梯子嘛,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雖然不太美觀,但並不影響它的實用性。小叔拿著天梯走到靈堂前從口袋裏掏出了打火機剛剛準備點燃,倉庫的門就“哐當”一聲被風吹開了,外麵瞬間狂風大作,樹葉被吹的在空中亂舞,揚起了一陣陣塵土。


    我踱步跑了過去想要為小叔擋風,可他卻淡定自若的輕聲說了句“沒事”,隨即紙糊的天梯一下子就燒了起來。風也在漸漸減小,直到天梯燒完,也恢複了正常。我顧不得形象的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胸腔裏就像是吸進去了兩斤粉塵。


    小叔一把把我拉起來,指了指身後的靈堂:“黑氣不見了,沒事了,你閨蜜應該安全了。”


    我撐起身邊的雨傘,再次看向靈堂那團黑氣果真消失了:“結束了?”


    小叔點點頭,疲憊的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直起身子微笑著向遺像揮了揮手:“我拿的可是防風打火機,祝你一路走好。”


    突然黑色幽默的小叔讓我一下子笑了出來,身上的酸痛感瞬間感覺也消失不見了。手機在口袋裏不斷震動震得我腿直發麻,拿起手機一看,是伊娜的媽媽打來的說伊娜在醫院已經醒過來了,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小叔拽著我的胳膊帶我上了車,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淚眼婆娑的渾身顫抖個不停,我把臉背對著小叔,這該死的生理反應讓我真的很丟人。


    小叔看著我的樣子突然笑出了聲:“還害怕嗎?”


    “我,我這不是,我不害怕。”我連忙解釋道,可一張口說話都打顫,“我隻是正常,正常生理反應。”


    小叔嗤笑道:“我明白。但在這個世界上,人可比你剛剛看見的那些東西可怕多了,”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看著這個坐在駕駛位的小叔,一瞬間感覺他還挺帥的,尤其是剛剛點打火機的時候。雖然現在還有很多疑問沒有在我心頭解開,但是我覺得無所謂了,隻要伊娜安安全全的醒來了,我就不想再追究別的事情了。


    車窗外路燈亮了起來,我眯起眼睛,路燈就像一個個流星劃過我的身邊,小的時候經常這樣麻痹自己把路燈當作流星來許願。現在長大了,我就更加學會了如何麻痹自己。


    5


    清晨的陽光透過了窗簾照射在眼皮上呈現出一片安全的暖橙色,我趴在伊娜的床邊醒了過來,昨天晚上大概是我這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了,趕回醫院的時候已經快兩點鍾了,沒想到在醫院陪床我也能睡著。


    眼皮嚴重的腫脹感讓我有點不太舒服,看著躺在床上還在輕輕打著鼻鼾的伊娜出了神,甚至有點想伸手去試試她的鼻息,昨天晚上的事情簡直就是一場噩夢讓我真的有些辨別不出真假。我伸了個懶腰回過神來,開門走出了病房。


    “哎呀,我去。”


    我看著坐在樓道椅子上的小叔被嚇了一跳,但立馬恢複了原來的表情,努力的掩飾著剛剛的尷尬:“你沒回去嗎?”


    小叔看著我搖搖頭。


    不過話說回來,就我跟小叔認識的這一天裏,他這表情管理可真是控製的如火純青,喜怒不形於色這本事我也真的很想向他請教一下,他是如何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的呢,昨天那麽緊急的時刻也是帶著微笑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害怕。


    我清咳了兩聲掩飾尷尬:“不是讓你們都回去嘛,沒吃飯呢吧,我要去給伊娜買早飯,一起吧。”


    小叔點點頭站了起來沒說話一直跟在我身後,但是我看出來他也很疲倦,隨便找了家早餐店吃了起來。


    “小叔。”我小心翼翼地問到,“你昨晚為什麽沒走啊?”


    “不放心你倆。”


    “那小叔。”我繼續問,“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啊?”


    小叔一言不發地喝著他麵前的那碗粥。


    我清咳了兩聲帶著笑意:“小叔,我想知道你怎麽知道昨天是邰磊他父親的頭七的?”


    小叔抬起頭來足足盯了我幾十秒,我都能感覺到我的臉瞬間紅了起來:“我會看麵相”,隨即低下頭又喝了一口粥。


    “從人的麵相上可以看得出來的生與死禍與福,還有家人的生死。”小叔緩慢的抬起頭來冷笑著問到,“剛剛幫你看了下麵相,要不要我幫你解讀一下你的生死啊?免費的。”


    我滿臉寫著拒絕:“別了別了,叔。生死自有命數,我還是喜歡順其自然。”


    小叔用筷子在盤子裏戳了一下:“那就吃飯的時候別說話。”


    “知道了,叔。”


    吃完飯小叔就跟我說他先回去了,我拿著給伊娜打包的飯就獨自一人向病房走去。心說這小叔也是夠有意思的,大清早的蹭了我一頓飯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仔細一想還是算了吧,畢竟人家幫了我倆一個大忙,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過這看麵相還能知道人的生死禍福,我還是頭一回聽說,要麽說中國玄學這麽多人去研究呢,這小叔也夠厲害的,文化涉及麵可謂是相當廣泛啊。


    “什麽?這麽刺激嗎?”


    剛剛聽完我講的昨晚上的故事伊娜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我連忙扶住她皺著眉說:“你慢點行不行啊。”


    “哎呀,我早沒事了。”伊娜不懷好意的衝著我笑著說,“你那小叔帥不帥啊?多大了啊?有女朋友了嗎?我咋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小叔呢。”


    “等你回去見了他,你自己問。”我看著伊娜一副花癡樣撇了撇嘴角,“我也不知道我還有個小叔,我還好奇呢。”


    伊娜慢慢的靠在了我身邊:“這次先欠你一頓火鍋,謝了。”


    我輕聲哼了一聲,把臉靠在她頭上:“大姐,你沒事我就萬事大吉了。”


    我倆趕在中午之前辦了出院手續,大包小包的拿著不少的東西,大家該上班的上班該休息的休息一切又都恢複到了之前。伊娜一路上都在抱怨著為什麽住個院還拿來了這麽多東西,我看著她拿著暖水壺吃力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伊娜把所有的袋子都倒騰到了右手上,好不容易騰出一隻手來生氣的指著我:“你再笑你拿著。”


    我看著她滑稽的樣子更加想笑了:“還有幾步路就到了,這東西可都是你老母親對你的愛啊,你為啥不直接放到你媽辦公室去?”


    伊娜“哼”了一聲不情願的繼續向前走:“誰願意去她辦公室,我寧可自己提回來。”


    我看向鋪子的大門,一臉懵的回頭看著伊娜說:“我記得我走的時候讓我媽鎖好了鋪子的門啊。”


    伊娜看著遠處大敞四開的店門愣了一下,隨即大聲喊著跑了過去:“招賊了。”


    我想叫住伊娜,心說這伊娜的脾氣還是這麽的急,誰會偷一家紙紮店啊,而且貨不都讓邰磊買走了嘛店裏又沒有現金,現在店裏隻有一些桌椅板凳了。


    “啊——”


    伊娜的尖叫聲從店裏傳來,我加緊了腳下的步伐趕快跑了過去,心說不會真的被偷了吧,這年頭的賊連桌椅板凳都不放過嘛。


    剛剛到店門口我就看見了坐在躺椅上的小叔和站在一旁語無倫次的伊娜,我鬆了口氣,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一旁,示意伊娜這是我小叔。


    “小叔。”我看著半躺在躺椅上的小叔,“小叔,您這還有什麽安排嗎?”


    小叔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我倆不緊不慢的說:“你們兩個人的媽媽商量了一下,她們一致認為要我留在店裏幫你倆。”


    “什麽?”


    “其實我也是不願意留下來的,可是你們兩位的媽媽給出了高額的工資。”小叔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向香爐旁,“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們倆幹這種買賣,難免會碰上一些常人無法解決的麻煩,我在這也起碼能保證你倆的人身安全。”


    我皺著眉氣不打一處來:“大可不必,小叔。我倆要是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小叔你的幫忙,自然會給你打電話的,當然也會給你合適價位的費用的,所以請回吧。”伊娜在我身邊一副花癡樣的拉了拉我衣角,我皺著眉看著她搖了搖頭。


    “這事由不得你倆,除非你倆把這店給關了。”小叔拿著個杯子遞給了伊娜,“喝了它,你才徹底好了。工資已經到賬了,拿人錢我就要按照規章製度辦事。”


    “yes。”伊娜喝完用手比了個“耶”開心的看向小叔:“就讓小叔留下來吧,保護咱們也沒什麽不好的,而且這次多虧了小叔啊,不是嗎?沈怡。”


    我強忍著怒氣一言不發地微笑著看著小叔,接著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樓上,心說這伊娜一看見帥哥就失去抵抗力這破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合著這小叔的工資不是花的我們的錢。


    伊娜看我轉身離開問到:“怎麽了?沈怡。”


    我在樓梯上大聲沒好氣的喊道:“補覺。”


    “那我晚上請小叔吃飯,你來不來啊?”


    我停下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心裏一涼心說這麽多年了伊娜也沒主動說過要請我吃飯,果然重色輕友,不過有便宜不占純屬傻瓜:“提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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