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大家一言不發,連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沒人再繼續發問,因為知道沒有人會回答。


    躺在浴缸中,我凝視著頭頂的天花板,貌似已經好久沒有這麽放鬆過了,最近緊張的生活狀態讓我有些精神敏感。一切都顯得好不真實,可又都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這已經完完全全的脫離了我跟伊娜正常生活的軌道。


    “咚咚咚……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在浴缸中躺著著實被嚇了一跳,立馬問到:“誰?”


    門外那人猶豫了幾秒:“劉一二。”


    我有點沒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裹好浴袍:“等一下。”


    換好睡衣打開了房間門,小叔正站在門外用手扶著門框低著頭,像是在思考什麽。


    “有事嗎,小叔?”


    我把頭往前探了探看著小叔低著的頭。然而小叔卻突然抬頭,清澈的眸子對上了我的的眼睛,眉宇間寫滿了他不該有的無助和孤獨。潮濕的頭發看得出來他也剛洗完澡,一股舒服的沐浴露的味道直往我鼻腔裏鑽。


    他清了清嗓子:“聊聊?”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進來。


    小叔進來後,一把拉開了我梳妝台旁邊的椅子坐到了我的對麵,我看著他白襯衫上的水漬出了神,突然覺得熟悉。


    “聊聊我?”他撥弄了兩下眼前的濕發,言語間似乎沒有注入感情,平淡如死水,“如果沒記錯,我今年已經六十七歲了。”


    我看著小叔:“是長生嗎?”


    小叔搖了搖頭,一字一頓:“是折磨。”


    “長生對於我來說就是折磨,直到我三十歲那年我才發現自己身體出現了問題。”小叔頓了頓繼續說,“時間開始對我不在起作用,我去醫院檢查又全部正常。為了這個事情我查了整整快二十年,可是一直查不出來原因。”


    我想開口安慰小叔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小叔接著抬頭笑著看向我,“你沒法懂我的絕望。”


    我明白小叔言語間不願說出來的本意,起身給小叔倒了一杯水遞給了他:“我確實沒法做到跟你感同身受。”


    話音未落小叔卻繃不住那根弦,一下子哭了出來。我一下子愣住了,在我的認知中小叔可不會是這樣脆弱的人。慌亂間我上前拍打著小叔的背,拿著紙巾擦著他臉上的淚珠,以至於我也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麽安慰人的謊話。


    “別這樣小叔。”我蹲下身子抱著小叔的肩膀,言語間也夾雜著哭腔喋喋不休,“以後我們陪著你行不行,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小叔抬起頭來看著我,淚珠從他深邃的眼眶中滑落。我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淚珠,四目相對。


    “我不需要陪伴。”小叔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因為沒人能永遠的陪在我身邊,你懂眼睜睜著看著自己親人離開自己的那種痛苦嗎?”


    小叔吸了吸鼻子淡然地說道:“不過還好我再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了。”


    我一時語塞,淚水充斥著整個眼眶。說實話我根本沒辦法想象小叔的絕望,其實也是不敢想象。活的時間太久的代價太大,是得耐得住寂寞,不僅僅是人情世故還有悲歡離合,看淡一切才能無欲無求。


    小叔拿著杯子呆呆地看著裏麵的水,我看著他孤寂的身影喃喃道:“看見你的時候總是能想起一個朋友。”


    我透過窗子看著外麵的街景深呼吸:“可惜已經沒機會介紹你倆認識了。”


    我伸手附上冰涼的窗戶,淚水衝出了我的眼眶滑過了臉頰:“小叔,你說死亡恐怖嗎?那些鬼怪不去投胎是不是因為生前還有遺憾?”


    小叔冷冰冰的反問我:“哪有那麽多遺憾?”


    小叔喝著水沒再跟我搭話,我轉身衝著他笑著說:“小叔,你現在既然選擇留下來了,那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想我們能夠理解你。”


    小叔起身走向門口打開門:“謝謝你的毒雞湯。”接著轉身關上門離開了。


    看著小叔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安全感和信任感,不僅僅是因為小叔像他。更多的是他那種骨子裏透著的常人沒有的冷靜沉著,不知道是經曆了多少才換來的。


    總有一段喧囂的時光,在某個時間節點選擇消失,然後被遺忘再記起,最後悲傷會在每一次。我用手揉了揉額頭,拿起床頭櫃裏放的眠吃了兩粒,終於順利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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