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雖已入冬,但是碼頭前,片片船帆掠過,岸上川流不息,人聲鼎沸,一番熱鬧氣象,半點不受寒意的影響。


    河邊的風是狂野的,吹得岸上酒簾獵獵作響,也卷著船帆呼呼舞動。


    一艘掛著袁字旗的大船緩緩靠岸,在碼頭停穩沒多久,船上船下便都開始忙碌起來。


    一個個箱籠被打開,箱中事先準備好的聘禮被拿了出來。


    幾個管事在船上指揮來指揮去,看似忙亂,但卻有條不紊。


    岸上早有人在此等候多時,領頭的轉身和一人說了幾句,聽話的人連著點頭,應了一聲,轉頭就跑。


    一行看著就是主子的人下來了,領頭的人理了理衣冠,方才走上前說話。


    船上一道人影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場景,視線焦點放在領頭的人身上。


    領頭之人看麵相年紀不大,約莫十四五歲,但是搭配上那一身氣質,視覺年齡就要再拔高個七八歲才行。


    這是當下揚州通判盛紘的嫡出二哥兒,盛長柏。


    應當是被盛紘喊出來迎接他的未來姐夫的。


    船是忠勤伯府袁家的聘船。


    揚州通判家的嫡長女華蘭和忠勤伯府嫡次子袁文韶結親,可是眼下揚州最火熱的新聞。


    不過袁府這事辦得不太地道,本來說好了是忠勤伯夫婦親來下聘,結果隻來了一個袁家大郎。


    「公子,江邊風大,還是披多件衣服吧。要是不慎染了風寒,回去國公爺怕是要打死小的了。」


    被旁人打擾,何天頭也不回,隻是點點頭。


    自有隨身的女侍給他披上一件白色鴨絨披風。


    看著盛長柏點頭,船上開始往下麵卸聘禮,何天耳邊就隱隱約約聽到了遠處某位大娘子的罵聲,嘴角不覺翹起。


    身後的侍衛和女侍都好奇地往船下探首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竟能引得自家公子開心。


    越看越迷茫,這種一看就是書呆子的家夥,公子不是向來最討厭的嗎?


    何天自然不會和他們解釋。


    旁邊有人湊了過來,學著何天的模樣往下看,但是才看了一兩眼就沒趣地縮回了頭。


    「怎麽,讓你失望了?下麵是不是應該站著一位嬌滴滴的小美人,你顧二公子才能滿意?」何天側頭,看著來人打趣道。


    「天哥兒你就別取笑我了。你年紀尚幼,還沒到懂男女個中滋味的時候,等再過幾年,哥哥我帶你去廣雲台或者燕春樓走一圈,才算是真正長大成人了。」這番說話沒個正經的人叫顧廷燁,這個劇本世界的男主角。


    顧廷燁,長相清秀俊朗,又自幼習武,帶著一股陽剛之氣,沒正經說話胡鬧的樣子倒是有股異樣的魅力。


    用後世流行的話來說,就是痞帥痞帥的。


    何天笑吟吟地注視著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怪難受的時候才移開視線,吩咐道:「霜降,把顧二公子的話一五一十記下來,回到汴京的時候要一字不漏地說給我母親聽。想必她老人家會很欣慰我能交到顧二哥這樣的風流人物。」


    霜降壓住笑意,繃著臉說道:「是,公子。」


    在顧廷燁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霜降竟然真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子,拿著鉛筆在上麵一撇一豎地寫了起來。


    題外話,鉛筆這種東西,自然是何天帶來的小小發明之一。


    顧廷燁腦裏隻是簡單地想象了一下英國公夫人到自家拜訪的場景,就渾身上下皮肉覺得疼得要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哀聲求饒道:「天哥兒,我隻是和你說個樂子,你怎麽就要把我往火坑裏推啊。要是你母親把這話往我父親那裏一遞,


    我回去就得挨一頓毒打,指不定還得跪幾天祠堂呢。」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何天指著他的發青的眼袋說道:「你才大我沒幾歲,身體看著健壯,比你那位病癆鬼兄長好很多,但是內裏沒好到哪裏去。縱欲過度,不知節製,加上過早失去元陽,若是再長此以往,你便是武人的底子也扛不住。色是刮骨刀,你這身皮肉骨架,能撐得了幾年?」


    顧廷燁,寧遠侯府嫡子,但是在世家大族、名貴清流之中卻是聲名狼藉。


    還沒及冠,房裏就已經藏了不知道多少個小娘子,這還不夠,成日流連於煙花柳巷。


    汴京城中,誰人不知,無人不曉,顧二爺乃是歡場驕子,青樓貴客,不知道折了多少解語花。


    何天心知,如此狼狽的名聲有一大半得歸功於顧廷燁有一個好母親。


    若傳聞都是真,那日夜耕耘不輟的顧廷燁怕早就成了人幹了。


    順了他母親的心意,成了廢人一個。


    但,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生母白氏早逝,父親是典型的愛子在心口難開,表現在顧廷燁麵前的隻有嚴厲的一麵,加上慣他寵他溺他的繼母,如今正處於叛逆期的顧廷燁自甘墮落,才造就了今時今日的局麵。


    何天的話聽著難聽,但是顧廷燁卻沒有半點怒意。


    從汴京到金陵這一路接觸下來,他能感受到,眼前之人雖然年紀和自己相差六歲,但是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遠比自己成熟。


    加上以何天英國公府嫡子,未來國公爺的身份,犯不著算計他這個沒有襲爵機會的人。


    所以在他聽來,這都是何天的真心之言,看似在打擊,但實則在勸戒。


    忠言逆耳利於行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顧廷燁正色道:「你放心,我已經下定決心,此番揚州事了,我就去白鹿書院。我自當痛改前非,發奮讀書,考取功名,把那些荒廢的歲月給彌補上來。」


    「說易行難,且走著瞧吧。」談話間,何天看著袁家大郎又返回船上,朝著自己走來。


    和顧廷燁對視了一眼,兩人畢竟是客,都是搭了袁家的便船。


    念及此,兩人也都迎了上去,又是一番來往的客套話之後。


    何天跟著下船,上了一匹白頭大馬,跟著下聘的隊伍搖搖晃晃地朝著盛府而去。


    去看看那幾個還是小蘿莉的蘭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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