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江舫緩緩抬起手,試圖去推開脖頸處的煙杆子,“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何必一見麵就打打殺殺,有什麽問題咱們完全可以坐下來慢慢聊,您說是……哎喲!”


    老頭反手一個巧勁,把煙杆子繞到他後脖頸處往下壓,以壓迫的姿勢讓其動彈不得。


    不得不說,老頭人老心不老,手勁比郭小花父親都猛,痛得江舫差點發出嬌羞的呻吟。


    “老頭!”等了一會兒,察覺老頭沒有鬆手的意思,江舫咬牙道,“你到底想幹嘛!你要找我有事,你就直接說事!你要是見我姿色不錯看上我的皮囊,我,我馬上咬舌自盡讓你幹一個冰涼!”


    “說,你是什麽人。”老頭終於進入正題。


    “小老百姓。”


    “小老百姓?嗬嗬,老頭雖老,卻沒到頭暈眼花地步。你助牛一捉妖怎會是普通百姓?你能看到女鬼縫屍怎會是普通百姓?”老頭臉露冷笑,每一句話都帶著十足的篤定,像是一個法官,要用言語要扯開江舫的麵具。


    “大爺,這是一個誤會,我——”


    江舫正要再說,胸口突然隱隱發燙,低下頭望去,竟看到胸襟裏有東西在發光。


    老頭先一步伸手進去,把東西掏出來。


    好生眼熟!


    竟是和郭小花說話時她頭頂出現的紅珠!


    “這?”


    江舫不知道這紅珠有何妙用,也不知道這紅珠為何出現在自己胸口,但卻感覺到後脖頸的力道鬆了不少。


    趁此難得機會,


    江舫一個懶驢打滾從床上滾到地上,擔心老頭追擊,快步跑到牆角,將後背緊緊貼住牆壁。


    這次,借著紅珠的光,終於看到老頭的長相——長臉方頜,粗眉高鼻,頭發就兩鬢白著,其餘都還算幽黑,兩瓣胡須下一張嘴微微張開,能見裏黃牙參差幾顆。一雙盯著紅珠的困惑眼睛依然可見老鷹一般的銳利穿透。


    “你以為你能跑?”老頭一直在研究紅珠,對江舫赤裸裸的目光毫不在意:“如果你覺得能,那你就跑。但老頭不希望你這樣做。”


    尼瑪。


    這老頭說話逼格滿滿啊!


    到底何方神聖?


    “大爺。”江舫認真想了想,放棄了逃跑的念頭,改為言語求和:“我,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好不容易從小蠻村裏出來隻為不蒙冤而死,眼睛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是真,但我並無作惡。您就——”


    話沒說完,


    老頭麵無表情揮手!


    江舫被點穴般動彈不得,慢慢暈了過去。


    等他意識消失,黑煙散布,身穿婚衣的季少梅從身體七竅中飄出,瑟瑟發抖站在老頭麵前。


    “很好,知道自己不是老頭對手,主動出來也算有些膽識。”老頭看著季少梅,目光冰冷,語氣比目光更冷:“我說呢,他明明是活人,身上卻有黑幽鬼氣。原來是你這個陰靈躲藏在他身體裏。”


    “前輩!”季少梅撲通跪地,怯怯道:“小女子無端橫死,被扔在亂葬崗上,小女子隻想親眼看著真正的凶手繩之以法,為躲避陰司勾魂,寄附在這位公子身上。還請高人明鑒!”


    信陽縣的殺人妖也跑去小蠻村作案了,老頭這是知道的。剛才江舫又說是從小蠻村出來的,這女鬼所言大抵不假。


    “昨夜,殺人妖已被府衙布陣伏法,你為什麽還不走?!”


    “因為他。”季少梅看向江舫繼續道:“這位公子三魂雖在,但七魄不全,若我走了,他便會體虛而亡。他能看到我,實屬有緣,我不忍……”


    老頭微怔,上前翻看江舫眼皮,


    隻見瞳孔發散,果然是命不久矣之相。


    “高人!”季少梅趁此機會猛磕頭:“還請高人念及蒼生有靈,讓我回到公子身上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而且昨晚那狐狸並不是真正的殺人妖!”


    老頭想了想,抬手一揮,算是默許。


    季少梅大喜,叩謝之後,再次化為黑煙,沿江舫鼻腔而入,片刻間消失不見。


    ......


    江舫從昏迷中蘇醒,頭暈眼花,好一陣才恢複正常,見老頭仍把玩著紅珠,驚疑之下,鼓足勇氣聞到:“老頭,你剛對我做了什麽?”


    這次老頭倒不像之前般冷漠,將適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什麽?!”


    江舫頭都大了!


    季少梅就在自己身上?


    和自己共用一個身體?


    這樣一來,自己吃喝拉撒挖鼻孔放屁的醜態不全被她看到了,還有,自己的男性隱私怎麽維權?


    “你現在活著,全是拜她所賜。”老頭嘿嘿一笑:“所以別不知好歹。”


    連老頭也這樣說,看來這段時間真得和季少梅和平相處了。


    等江舫神智恢複,


    老頭把玩著紅珠問:“你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嗎?”


    “不知道。”


    江舫實話實說,心中祈禱這紅珠千萬別是郭小花的魂魄化身,


    有一個季少梅已經夠了,萬一再來個郭小花,兩女共用一夫,身體吃不消的。


    “既然不知道,那就仔細聽好。”老頭不知道江舫在想什麽,指著紅珠繼續道:“你可知,人有三魂七魄。人死時七魄先散,三魂後離。我雖不知你如何死而複生,為何死而複生,但你如今七魄散了兩魄,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三魂七魄,去了兩魄?!


    這?


    江舫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自己這他媽是變成植物人了?


    想想又有些不對,既然是植物人,怎麽還會說這他媽?


    “你一直並不知情,寄附在你身上的鬼祟不想讓你知道其存在,所以你神誌並沒有收到鬼祟影響。”


    “連鬼祟都不想打擾,你又何必將真相告訴我?”江舫有氣無力道,“現在你想怎麽樣?要把我連人帶鬼一並拿下嗎?”


    “原本是的。”老頭點頭搖頭:“不過看在這顆正氣珠的份上,我改變主意了。”


    正氣珠?


    江舫半信半疑,再次看向那紅珠。


    這紅珠到底是什麽來頭,有什麽用呢?


    隻聽老頭繼續道:“這人的三魂七魄呢,三魂便是生魂,覺魂,靈魂,分別主生息、主意識、主靈性。又名天魂、地魂、命魂,表示人立於天地之間,為萬物之靈。這七魄呢,就是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屍狗主警覺、感知,伏矢主意識,雀陰主腎精,吞賊主驅邪,非毒主睡眠,除穢便是驅除內穢,臭肺主內息。你丟了吞賊和非毒,其他幾魄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江舫越聽越驚,雖然那些學術名詞一樣的詞匯艱澀拗口,還沒完全明白哪個是哪個,但基本搞懂了大概情況。


    因為沒有吞賊,所以已經化為鬼祟的季少梅可以輕易地鑽進體內;


    非毒主睡眠,他從小蠻村開始到這裏,睡眠確實很差,有時候兩天沒睡覺都覺得沒什麽,想起來睡一下的那種,因為壓根不知道困頓。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老頭攤開手裏的紅珠:“一呼一吸之間皆是積德積惡的過程。你鬼祟附體,卻還能心生正義,助正道,得喜德,未入修行,還能得修果,這便是我不收你的原因。”


    “知道嗎?你剛剛做了一個十分明智的決定,不過...”江舫的眼神裏仿佛煙火閃過,短暫明亮後又瞬間黯淡,道,“我身上有鬼,即便你今天放我一馬,別的修行者看到我也不會放過我。”


    “話雖這麽說,但你也可以有其他選擇。”老頭淡淡道:“人的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要不是這鬼祟附體你恐怕早撐不住了,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你若想要活,就得修道。”


    修道?


    江舫險些驚叫出聲,


    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要靠修道解決一切,難道自己注定這輩子要成一個修士?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一心向道,又該去何處修習?


    “你我今日相見,也算有緣。”老頭將紅珠放回江舫衣衫,紅珠瞬間與江舫肌膚融為一體:“如果你願意,老頭可以教你一些打坐練氣的法門。”


    聽老頭這麽說,江舫有些心動,轉念一想,不行!


    信陽縣隻有老王一個真正的修士,除此之外全是半吊子的修士,跟著這樣的半吊子,學錯不如不學!


    “謝謝你的好意。”江舫搖頭:“但我隻相信信陽縣修仙司王炳山王老前輩,除非得到王老前輩親自指點,否則——”


    “王炳山?”老頭楞了一下,搖頭冷笑道,“他不過是個普通老頭,有什麽資格自稱前輩?”不等江舫反駁,一手提起江舫衣領將他甩在床頭,然後盤腿相對而坐,雙手握拳,雙指各自並攏正反方向相繞兩圈,從腹部往上,指額頭,貼鼻梁往下,再交錯拉開,形一股幽藍氣團:“我現在教你聚氣入門。天地之生,福澤萬物,於山明起,海納收,亙古有雲者……”


    雖然嘴上拒絕,但誰也不會讓碗裏的肥肉白白溜走。


    江舫停了一會兒,便有樣學樣,練了起來。


    這聚氣入門,是由道家吐納之術演練而來,食天地之氣,練就五髒之氣,從而起到健健體魄之效。


    人的五髒分為心肝脾肺腎。


    正好對應道家五行。


    木對肝,火對心,土對脾,金對肺,水對腎,對應五行相生之術。生生不息,無限循環,生命才得以延續,升華。


    江舫跟著老頭念著心法,依樣畫葫蘆,雖沒有形成氣團,但隱隱感覺身體的氣流在明顯地隨著控製而動,有一股奇怪而舒適的力量在慢慢形成……


    “老頭,你說的還真的有效啊……”


    “不然呢?繼續!”老頭口中這麽說,心中卻詫異不已,“這麽快就引氣成功了?天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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