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武司大坪前。


    卻說賈瑛洗漱完畢,換了一身錦袍後,這才帶著襲人和麝月,與馮紫英離開廂房,準備返回榮國府。


    誰知剛出門,便碰到了一輛朱輪華蓋車,兩側並各有一隊禦馬而來的紅衣太監。


    更令人詫異的是,馬車後麵還跟隨一隊披甲執銳的衛士,他們個個身材高大健碩,皆身著玄色繡金線龍鱗的甲胄。


    乍一看去,威風凜凜,殺氣森森。


    目睹此狀,賈瑛隻是隱約覺得來人定然是大有來頭,而馮紫英卻是心頭一緊,尚不知是福是禍。


    這位可是代表著當今天子的聖意,一言可決人生死。


    馮紫英當下不敢怠慢,忙大步流星,急急迎了上去。


    這個時候,有左右兩名紅衣太監慢慢掀起繡簾,接著從中走出一位麵白無須的中年男子,其身著大襟寬袖的紅色蟒服,手持拂塵,神情矜持,一副尊貴無比之態。


    “拜見內相大人,不知內相大人親臨,未曾出門遠迎,還請恕罪。”馮紫英朝來人躬身拜道。


    來人正是現任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夏守忠,一般人都尊稱“內相”。


    同時,馮紫英內心也有些詫異,昨日他父親剛剛接待了這位傳陛下口諭的內相,為何今日又來了,難道與昨日虹衣教夜襲有關?


    夏守忠衝馮紫英點點頭,淡淡一笑,一揮拂塵,示意他免禮,然後又朝賈瑛行禮,說道:“咱家見過侯爺。”


    雖然這位內相權過首輔,但論真正官秩也隻有四品,比起賈瑛的超品侯爵,自然要低很多,禮數上要做全。


    眼見夏守忠行禮,賈瑛忙迎上去,扶住他的手臂,故作誠惶誠恐地說道:“內相大人這可折煞小子了,不敢當,不敢當呀。”


    端午夜宴之時,夏守忠自然是伺候在永正皇帝身側,是以對這位新進的金陵侯自然認得。


    更何況近日來,龍鱗衛送來諸多密報都是關於金陵侯的,可以說夏守忠這位龍鱗衛提督,比賈瑛本人還要了解他自己。


    而賈瑛更加不敢小覷這位在永正皇帝潛邸時就侍候在側的老人,萬一不小心得罪,在陛下那給上點眼藥,那可就岌岌可危了。


    若要挽金釵,勢必要先挽救榮國府,否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些宦官,不一定能做成大事,但要弄壞一件事,可就輕而易舉了。


    當下,夏守忠又跟賈瑛客套一番,這才言歸正傳。


    馮紫英當下打算邀請夏守忠到內廳敘話,但卻被夏守忠拒絕了。


    夏守忠一揮拂塵,笑道:“昨日已經品過靖武司的香茗,今日就免了,馮百戶的好意,咱家心領了。”


    昨日來靖武司宣讀永正皇帝的聖諭,自是司尊馮唐接待,可惜此時他尚在鐵網山,還未歸來。


    “不知內相大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是否與昨夜虹衣教夜襲有關?”父親大人不在,馮紫英便代父接待,當下便主動問道,主要是探探口風。


    “虹衣教之事,有神武將軍坐鎮,聖上十分放心。”夏守忠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馮紫英。


    轉而又看向賈瑛,神情肅然道:“請金陵侯接聖上口諭。”


    賈瑛沒想到突然就讓自己接口諭了,但有了昨日在大牢裏的那一遭,微微一怔之後,當下隻得立即俯身叩拜。


    雖然是點名讓賈瑛接口諭,但宣讀口諭時,自然是“如朕親臨”的,所以馮紫英也幾乎與賈瑛同時叩拜。


    襲人和麝月也趁機俯身跪在賈瑛身後,互相拉著手,皆是心內大為不安,生怕又出什麽亂子。


    夏守忠眼見眾人行禮後,馬上宣讀道:“上諭,兩淮巡鹽禦史林如海攜妻兒,將於今日入京,著金陵侯賈瑛即刻前往……”


    低頭聽聖諭的賈瑛,一聽前半句話時,頓時腦海中響起一個驚天炸雷,隻是暗暗念道:“媽呀,從七歲時,老子就盼星星盼月亮,一晃三年過去了,林妹妹可算來啦,老夫真是內牛滿麵呀!”


    又不禁琢磨道:“原著中林妹妹大概是六歲上京的,為何此間世界九歲才來?難道是因為自己穿越而導致的‘蝴蝶效應’?”


    “而且係統不是說五年後才有‘避免林黛玉失恃’的任務嗎?這是任務提前了,還是並不相幹?係統這玩意也太不靠譜了,遲早完蛋!”


    “世兄,世兄……”待聖諭宣讀完畢後,馮紫英眼見賈瑛仍然低頭不語,忍不住低聲叫了幾句。


    賈瑛頓時從震驚、詫異和驚喜等一係列複雜情緒中清醒過來,忙叩謝天恩。


    夏守忠對於榮國府與林家的事知之甚詳,所以眼見賈瑛這番表現,也在意料之中,更不以為意。


    當下隻是對著起身的賈瑛說道:“事不宜遲,請侯爺率領龍鱗衛即可啟程吧,想必這會子林禦史一家也快到了。”


    言罷,又高聲道:“高奎高百戶何在!”


    話音未落,從馬車後麵的眾騎中走出一位身穿龍鱗服手持龍紋刀的精瘦男子,他翻身下馬,大步流星,來至夏守忠麵前,拱手行禮道:“屬下在。”


    夏守忠看著賈瑛,笑著介紹道:“這位是金陵侯,你此次辦差,一切要聽侯爺的吩咐行事。”


    “屬下遵命。”高奎說完,又朝賈瑛拱手道,“高奎參見侯爺,請侯爺上馬。”


    賈瑛看了一眼這位龍鱗衛的百戶,瞬間便想起另一時空裏明朝的錦衣衛,兩者之間可謂神似。


    同樣都是天子禁軍,不但個個顏值高,而且身手不凡,有這一隊人高馬大的緹騎護送,當街而過,那是何等的裝比場麵。


    以前自己空有侯爺的名頭,可連個護衛都沒有,更別提影兒都沒的侯爵府了,這皇帝老兒也太小家子氣了!


    一想到初次與林妹妹見麵,自己便是鮮衣怒馬、緹騎開道的範兒。


    如此狂拽帥氣屌炸天,這第一印象豈不帥呆了?


    說不定立馬就一見傾心了!


    馮紫英眼看著賈瑛翻身上了一批通體雪白的駿馬,當即向準備回到馬車內的夏守忠問道:“敢問內相大人,不知紫英可否一同前往?”


    夏守忠回轉身子,笑道:“你們兩家原本就是世交,林夫人也算是你的長輩,你若無要事在身,自然可前去迎一迎。”


    “多謝內相大人指點,紫英恭送內相!”馮紫英又朝夏守忠拱手告別,後者這才鑽入車廂。


    待夏守忠的馬車離開大坪後,馮紫英心底如釋重負。


    原本馮紫英自然可以不用多此一問,畢竟聖諭又沒說不讓他去。但他故意垂詢,目的就是借此試探聖意。


    很好,從夏守忠的言談舉止來看,永正皇帝對於兩家的交好並沒有不悅之意,反而隱隱有樂見其成的意思。


    高奎將韁繩遞給賈瑛,同時笑問道:“侯爺,此馬乃是西域進貢的神駒,名為照夜玉獅子,這是內相大人專門吩咐卑職給侯爺準備的。”


    這個時候,馮紫英也走過來,目光炯炯地盯著賈瑛所乘之馬,隻見通體雪白,渾身並無一根雜毛。從頭至尾,長一丈,蹄至脊,高八尺,端的是神勇無比。


    “甚好,多謝內相,多謝高百戶。”賈瑛低頭四顧,越看越覺得喜歡,就是不知道是暫時借用還是賞賜了。


    不過這不重要,到時候就厚著臉皮不還就是了!


    “馮世兄,靖武司內可有銀槍?”賈瑛右手執韁繩,總覺得左手少了點什麽,忽然腦海裏浮現玉麵小生俏羅成的形象,愈發覺得甚好、可行。


    馮紫英聞言一怔,雖不解,但仍是答道:“家父素來酷愛收藏兵器,兵器庫裏倒是有一杆丈八滾銀槍。此槍頗重,不知世兄能否用的稱手?”


    “那就有勞世兄,取來借小弟一用。”賈瑛心中一喜,真是要瞌睡就有人送個枕頭來,妙極妙極。


    未幾,一名肌肉遒勁的靖武衛便扛了一杆銀槍過來。


    雖早有準備,但眼見此人雙手扛槍的架勢,還真有點拿不準,萬一拿不起來,可就丟人了。


    賈瑛提氣沉腰,內力灌注右臂,頓時那沉重的銀槍似乎變得輕快起來,下一刻,賈瑛單手便將丈八滾銀槍橫立在身前,甚至還瀟灑地挽了個槍花。


    可能是跟隨榮國公賈代善習武的緣故,別看賈瑛身材頎長清瘦,但渾身的力道著實不小,因為隨後賈瑛發現,即便是不用內力,也能稱手使用了。


    賈瑛持槍立馬,朝馮紫英笑道:“多謝世兄玉成,小弟我今天也要坐一會玉麵銀槍金陵侯!”


    事實上,不管是《隋唐演義》還是《說唐》,都是明末或清代的著作,因此對於羅成這個虛構人物,馮紫英和高奎自然不知道。


    “玉麵銀槍,世兄這個雅號當真取得妙!”馮紫英大讚一聲,又不禁一陣莞爾。


    而高奎卻麵現震驚之色,誠心讚道:“侯爺真乃神人也!”


    高奎眼中驚駭欲絕,詫異連連,傳聞這位金陵侯才剛剛十歲,竟有如此神力,當真是天神下凡!


    襲人和麝月看著自己侯爺如此威風凜凜,當即兩雙美眸裏全是小星星。


    麝月更是開口問道:“侯爺,那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姑太太嗎?”


    聞言,賈瑛似是早有打算,立即搖頭笑道:“既然姑太太要在咱們榮國府小住,那自然是要提前告知老太太了。你們就先速回府裏,將這個好消息告知老太太和太太,哦,還有鳳姐姐,讓她提前備好一應物事。”


    襲人一聽言之有理,忙拉了拉悶悶不樂的麝月,這才應道:“我們這就回去稟告老太太和太太,二爺萬事小心,早點接姑太太回來。”


    而後賈瑛便一手駕馭照夜玉獅子,一手持著銀槍,同馮紫英和高奎,並帶領一眾龍鱗衛,浩浩蕩蕩朝碼頭騎去。


    臨行前,賈瑛忍不住內心又大喊一聲:“林妹妹,你的玉麵銀槍哥哥來啦!”


    同時又忍不住自我鄙視一番:這特麽也太中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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