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現在坐下來了,你有啥話,直說無妨。”楊若晴拉了一把凳子到床邊,坐了下來,望著床上因為熬夜傷神而掛著黑眼圈的楊華梅,淡淡一笑:“等你把事情說完了,你也好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不然,你這身體會很累的。”


    楊華梅心中感念楊若晴的體貼,也不多廢話,開門見山說:“晴兒,我聽說了大安高升的事兒,真的是打心眼裏的高興。”


    楊若晴莞爾。


    楊華梅接著說:“且不說他當了大官,為咱老楊家祖宗增光這些話了,就說他自個,當年念書,從這裏念到那裏,甭管寒暑,陰天下雨還是啥,別人家的孩子在玩,他都是手裏捧著一本書,念的著實很吃苦。”


    楊若晴輕輕點頭:“想要把書念好,確實是件吃苦的事。”


    天底下那麽多人念書,就連大白和小黑都去念過書,可又怎樣呢?


    走個過程,你敷衍課本,他日成績也就會敷衍你。


    “晴兒,啥時候辦酒?你得提前跟我這裏打個招呼。”楊華梅接著又說,“我要是還沒出月子趕不過去,就讓你姑父過去喝酒。”


    楊若晴想了想,“姑姑,大安的意思是,一切從簡,低調,因為咱家不是貪官,又是頭一回擔任這種要職,我不說明白,你應該能體會。”


    楊華梅邊聽邊體會,雖然她是莊戶人,沒去過外麵也沒混過官場,但是莊戶人家也不傻,這種做人處事的道理,到了這個年紀,該懂的都懂。


    正月裏村口唱大戲,戲台子上那些演繹的故事裏,很多都是飽含著無窮無盡的智慧,經常有落難的小姐,遭難的公子,又或者不得已的青天官老爺,朝廷裏奸佞的臣子……


    “晴兒,你這麽說,姑姑我就懂了。”楊華梅連聲說,“甭管咋樣,你們安排,有啥安排了,知會一聲我這個嫡親的姑姑!”


    “姑姑,那必須的,雖然不辦酒席,但是辦兩桌飯,把家裏人召到一塊兒喝兩盅,是肯定有的,等日子出來了,我派人給你們捎信。”


    “好,好!”


    這第一樁事就這麽說定了,楊若晴猜測姑姑單獨留自己下來,必定還有第二樁事。


    於是,她就坐在那裏,端起先前花姐單獨送過來的茶,喝了一口,耐心的等待楊華梅醞釀情緒,組織語言。


    很快,楊華梅又開了口,“晴兒,你姑父這幾日一直在跟我這商量,說實在不行,他想把茶寮的差事給辭了。”


    楊若晴用手裏的茶碗蓋子輕輕拂動茶麵的浮葉,聞言挑眉看了眼楊華梅,並沒打斷她的話。


    “我問他好端端為啥要辭掉這麽好的差事?且不說這差事他已經做了十來年了,又是老本行,駕輕就熟,”


    “就說每年的收入,那都是外麵很多差事所賺不到的,不僅是因為他本人的茶藝讓晴兒你滿意,還有我這邊的關係在,這麽好的差事,外麵不曉得多少人眼紅,為啥他還要辭掉?”


    “就算辭掉,都這個年紀了,四十好幾的人,換個地方,真的能謀到這麽好的差事麽?”


    楊若晴麵上平靜如水,邊聽邊思考,見楊華梅話語暫時落下,她這才問:“姑父想要辭掉茶園管事的差事,是出於幫你照顧三個孩子這方麵考慮的吧?”


    楊華梅點頭,“還真被你猜對了,他擔心我一個人帶三個孩子太辛苦,想離我們娘幾個近一些,找份朝去晚歸的差事做,就算掙的少一些,但是能顧到家裏。”


    “現如今這樣,因為我生娃,他都快十來天沒去茶寮了,一直在家裏走不開,我知曉他心裏急得冒煙,可是他又不放心去茶寮。看他這樣兩邊幹耗著,我心裏也不踏實。”


    “晴兒,你幫姑姑琢磨琢磨,這事兒該咋整呢!哎!”


    楊華梅唉聲歎氣,看著懷裏已經睡著了,小嘴兒卻還裹著乃嘴不撒的閨女三斤,她感覺生了三個娃,好事確實是好事,可是接下來這負擔也是翻了三倍了!


    在三個娃兩歲之前,身邊隨時隨地都要保證有兩個人照看,不然,這個摔了那個磕了,稍不留神,第三個又跑丟了……


    楊若晴笑了笑,目光坦蕩的望著楊華梅:“姑姑,你想讓我幫忙給姑父謀個別的差事,離家近,能照顧孩子們,收入也能養活你們,你想要我幫這個忙,你就開門見識說嘛,何必要拐彎抹角叫我幫你琢磨琢磨呢?”


    楊華梅的心思被瞬間點破,她一臉尷尬,“我這……這不是不好意思開口麽,總是給你添麻煩……”


    “姑姑,你若是真心不想給我添麻煩,你就不該留我下來單獨說這些話。”


    “你若是叫我幫忙,那就誠懇一點直接說,我或許能考慮考慮,盡其所能。”


    “你若是叫我幫忙琢磨琢磨,那不好意思,我琢磨不了,我這腦子裏裝的東西有限,我家裏,酒樓,運輸隊,采藥隊,老人,小孩,一堆的事情要我去琢磨,別人家的事情我沒功夫琢磨!”


    楊若晴是個直腸子,什麽事情說什麽話,她不拐彎抹角。


    尤其不喜歡這種明明很想要別人幫忙,說話卻半掩門,吞吞吐吐,難道還要別人上趕著去幫你家解決困難嗎?


    一對一扶貧?


    就算是一對一扶貧,前提也應該是你當事人先遞交材料和申請書,以及貧困證明啊,證明你確實需要別人的幫助,真摯懇求別人的幫助,而不是這種‘你幫著琢磨琢磨……’


    楊華梅沒聊到楊若晴能麵色如常的說出這番劍指內心的話。


    楊華梅的臉這下更紅了,比她懷裏繈褓中的小三斤的臉還要紅。


    但不同的是,小三斤的臉是捂紅的,而楊華梅的臉則是燥紅的。


    “晴兒,是姑姑不敞亮,姑姑跟你賠個不是。”


    麵對楊華梅的真摯道歉,楊若晴沒有多餘的表示,隻是揭開茶碗蓋子,垂眸繼續喝茶。


    這讓楊華梅的內心更加忐忑,七上八下的。


    “晴兒,我這不是想著要拿這些事兒來勞煩你,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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