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楊華忠家堂屋裏。


    “咋樣?我就說胖丫鬼主意多吧?連鬼差都能被她玩得團團轉。“


    譚氏撇撇嘴,看著楊若晴的目光明明是充滿讚賞的,可偏偏從嘴裏吐出來的誇獎話語就跟被汙染了似的,讓人聽得渾身不舒服。


    “奶,你要是不能準確表達心裏的意思可以保持沉默,涉及到鬼差那塊希望你別張口就來,頂頭三尺有神明,回頭聽到了對咱都不好。“


    聽到楊若晴這麽一說,劉氏第一個捂住嘴巴,眼睛骨碌碌轉了三百六十度。


    孫氏和鮑素雲她們也滿臉緊張,她們兩個可是真的很相信那些的,平時有啥懸掛於心的事情,想要寄托神靈幫助,都會在燒飯的時候跟灶神爺的神像嘀嘀咕咕好一陣。


    鬼差?得罪不起!


    譚氏沒有反駁,神色也明顯收斂了幾分。


    “晴兒,就這麽多了吧?“楊華忠問。


    楊若晴''嗯''了聲,“我就這麽多了。“


    楊華忠又看向其他人,意思在問詢,一個人一個主意,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其他人也都紛紛搖頭。


    除了鮑素雲。


    她有些欲言又止。


    “五弟妹,你是不是想說點啥?想說你就說呀,不然三哥一會兒就走啦!“


    劉氏第一個發現鮑素雲的異樣,就跟貓兒嗅到魚腥,整個人搖頭擺尾頓時興奮起來。


    鮑素雲有些遲疑。


    “最煩你這吞吞吐吐的性子了,長個嘴巴不是用來說話的嘛,快說啊!“譚氏也不耐煩的催促了。


    鮑素雲漲紅了臉,朝譚氏那賠了個笑臉。


    劉氏已經迫不及待衝到鮑素雲跟前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五弟妹你到底想到啥了呀?快些說出來啊!“


    鮑素雲賠著笑,問詢的目光投向楊華洲。


    楊華洲愣了下,隨即寬容的笑了笑:“這裏都是自家人,你想說啥就說,說錯了,也沒人怪你。“


    楊華忠和孫氏他們皆點頭,孫氏還用鼓勵的目光看著鮑素雲,不管啥話,孫氏就是希望這個五弟妹能夠多一些在眾人麵前說話的勇氣。


    得到這麽多人的鼓勵和支持,鮑素雲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心裏的那個大膽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記起當年我胞兄過世,頭七還魂的那天夜裏,我特意在屋裏擺了幾樣供品,還在門口和供品中間的地上撒了一些香灰……“


    “等下……“


    鮑素雲的話突然被譚氏打斷,眾人都望向沒有''素質''的譚氏。


    譚氏卻陰沉著臉怒視著鮑素雲:“你說你在屋裏擺供品?要是我沒記錯,你可是咱老楊家的媳婦,你咋能在夫家給你娘家哥哥擺供品?別人是躲晦氣,你這是怕那些邪祟東西不來咱家非得擺供品去招惹他過來?你個黑了心肝的東西你安的啥心?“


    譚氏不僅厲聲質問,還扶著椅子扶手站起身一步步朝這邊過來。


    鮑素雲嚇得趕緊躲到楊華洲身後,楊華洲站起身將她護在身後,麵對著譚氏:“娘,你別發火,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何況這事兒還是我的主意……“


    “十幾年咋啦?這筆舊賬哪怕過去一百年我也得翻!“譚氏喝道。


    手指差點戳到楊華洲的臉上:“好哇老五,原來這事兒你也曉得?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五大三粗的老爺們竟被個婦人牽著鼻子走,你有點出息不?“


    楊華洲的臉頓時黑了下來,眼瞅著也要惱怒了,孫氏和楊華忠他們趕緊出來打圓場。


    孫氏說:“娘,當時五弟妹剛生下綿綿在坐月子,沒法回娘家去吊喪,老五也是心疼她才讓她擺的供品。“


    楊華忠也點頭:“沒錯,確實是這樣。“


    楊華明也附和道:“我看那些忌諱也不一定準,瞧瞧,五房如今日子過得多好啊,旺盛得很呢!“


    譚氏聽到大家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全都是向著鮑素雲那邊,氣得一蹦三尺高,手指頭一個個指過去。


    “好哇,搞了半天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曉得,就合著夥兒的把我這個糟老婆子瞞在鼓裏是不?你們、你們……“


    譚氏捂著胸口,身體繃直,腦袋往後仰,眼睛開始翻白。


    眾人慌了神,也不敢再說啥了,一窩蜂湧到譚氏跟前扶住她,揉的揉拍的拍,灌糖水的灌糖水,劉氏迫不及待的露出一雙鋒利的指甲想要去掐譚氏的口鼻之間,被譚氏一口糖水噴了滿臉,眉毛上都在往下滴水,狼狽的退了回來。


    “娘是裝的,是裝的。“劉氏嚷嚷著。


    孫氏遞過來一塊帕子給劉氏擦。


    楊若晴則扶著紅了眼眶的鮑素雲在一旁安撫。


    譚氏總算能穩穩坐在凳子上了,她睜開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楊華洲一巴掌。


    那一巴掌真是用盡了譚氏的洪荒之力。


    楊華洲粗糙的臉上原本布滿了焦急和擔憂,此刻又多了五道清楚的紅杠。


    他都被打蒙了,歪著腦袋保持著挨打的姿勢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人群外圍的鮑素雲聽到楊華洲挨打,臉都白了,掙開楊若晴的手踉踉蹌蹌著擠進人群,看到楊華洲臉上的紅印時,鮑素雲的眼淚洶湧而出,她噗通一聲跪在譚氏跟前,“婆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不要遷怒老五,您要打要罵就朝我來,我都受著,不幹老五的事兒啊……“


    譚氏怒極反笑,“都衝你來?哈,你曉得老娘最厭煩你啥不?“


    鮑素雲仰著一張淚水漣漣的臉迷茫又膽怯的望向譚氏。


    譚氏咬牙切齒說:“我最煩你這種柔柔弱弱動不動就哭,卻又把男人抓得牢牢的臭德行,呸!“


    鮑素雲被譚氏啐了一臉。


    旁邊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劉氏嚇得往後退,生怕被波及。


    孫氏則壯著膽子上前來攬住鮑素雲,並對譚氏說:“婆婆,素雲老實本分,半輩子都唯唯諾諾的好脾氣,對娘也是盡心盡力的伺奉,娘何必要這樣羞辱她?”


    “啥?老三媳婦你說啥?你再說一遍試試?”


    孫氏愣住了。


    先前那番話是在她極其的憤怒之下破口而出的,這會子對著婆婆的眼睛重說一遍……這舌頭咋突然就打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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