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門用餐巾擦了擦口角,為難地道:“幾位都是我的貴客,我按理應該讓每一個客人滿意,幾位起了爭執,都是我的過錯。可是我也是一名貴族,並不能阻止另一位貴族行使權力。”


    蒼月薰見安德門話雖說得漂亮,卻根本無意阻止克蘭頓的暴行,心中失望,便打算帶李諾離開避免受辱。憑她的身份,她相信隻要想離開,應該沒人敢阻止。


    她正欲拍案而起,卻聽安德門又接著道:“當然,我相信德蘭頓子爵的貴族修養,隻要這位準馭獸師肯道歉的話,德蘭頓子爵一定會原諒他的行為。”


    德蘭頓笑著向對李諾說道:“隻會無恥地躲在女人身後的小子,如果你現在求我,或許我會原諒你的放肆,豁免你的鞭刑。”


    蒼月薰也注視著李諾,道:“我們可以現在離開的。”言下之意是全憑李諾做主,如果不願道歉,她有能力帶他立刻脫身。


    李諾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惹禍了,坦然自若地道:“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需要道歉,也不覺得需要受到任何懲罰。”


    德蘭頓冷笑道:“你的無知踐踏了我和伯爵大人的好意,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是嗎?”李諾聳聳肩,“德蘭頓子爵,你口口聲聲說我侮辱了你,請問,我什麽時候侮辱過你?”


    “你還想狡辯嗎?就在剛才,大家都聽到了。”


    “我說什麽了?”


    “你侮辱我不配成為貴族。”


    “是嗎?我剛才一共說過兩句話,一句是說你孤陋寡聞,沒有見識過平民吃飯;一句是提醒你注意貴族修養,不要隨意取笑別人。請問有哪句是侮辱你不配成為貴族的。”


    其他人俱都一愣,仔細回味李諾原先的話語,好像還真是這樣。雖然每個人都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但卻不能強行指責他言語失當。


    德蘭頓惱羞成怒,道:“你強詞奪理。”


    李諾不理他,抱起已經吃飽喝足的銀猴,撫摸著他的腦袋,對蒼月薰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養一隻猴子當寵物嗎?”


    蒼月薰不解,問道:“為何?”


    李諾笑眯眯地道:“因為小銀最乖了,不會像瘋狗那呀亂咬。”


    每個人都明白他在暗罵德蘭頓,但又不能為此指責他,再看德蘭頓吃了啞巴虧,急怒攻心,滿臉漲紅的樣子,紛紛感到同情和好笑。


    蒼月薰對德蘭頓早就滿腹怨氣,立刻補刀:“也不是所有狗都亂咬人的,德蘭頓,你說是吧。”


    “對對對。”李諾搶著接過話頭,“狗咬人好歹還有原因,一些人亂咬起來根本不分青紅皂白,還不如狗呢。”


    德蘭頓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蛋,你在罵誰?”


    李諾皺眉道:“你這人怎麽這麽喜歡對號入座?我們在討論人性問題,又沒有說你。”


    蒼月薰道:“對,絕對絕對不是在說你,德蘭頓。”最後三個字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兩人一唱一和,誰都知道在罵德蘭頓狗都不如,但他們不承認,誰也沒有辦法。


    德蘭頓深吸兩口氣,鎮定下來,盯著李諾道:“我要和你決鬥。根據帝國法律,當一位貴族質疑一個平民時,可以提出決鬥裁決,平民無權拒絕。”


    在座的幾人都道德蘭頓羞怒之下失了分寸,雖覺得他一個中階武者欺負一個少年,勝了也是勝之不武,隻會損害他的聲譽,卻也不好阻止他。


    安德門暗暗皺眉,德蘭頓是蘇羿的得力幹將,不該如此衝動才對。他隱隱覺得不對勁,不過見到雙方衝突,還是樂見其成的,於是一言不發,靜觀其變。


    威爾與德蘭頓共事已久,知他外表粗獷,實則心思縝密,立時明白他的用意。


    蒼月薰處處維護李諾,早令德蘭頓視李諾為眼中釘了,但之前的李諾還沒有資格被他放在眼裏。直到威爾發現李諾身邊的魔獸幼崽居然都是精英血脈時,情況就變得不一樣了,德蘭頓當時就對李諾起了殺心。因此,他不顧顏麵,處處針對李諾,就是為了提出跟李諾決鬥。


    不用說,德蘭頓在決鬥中一定會痛下狠手,即使不能殺了李諾,也會將他打傷打殘,毀了他的根基,將蘇羿伯爵的這個潛在對手扼殺於萌芽之中。


    可惜威爾沒有看出李諾的魔獸根本不是魔獸幼崽,而是早已成年,否則他一定會阻止德蘭頓的自以為是。


    李諾算是看明白了,這部天籟帝國律法絕逼是貴族欺壓平民的不平等條約。但還是問了蒼月薰一句:“是這樣嗎?”


    蒼月薰點頭。


    兩人畢竟年輕,沒有發現德蘭頓表麵上在挑釁,實質上包藏禍心,不過也並不擔心他的決鬥要求。小紅和小彩的厲害別人不知道,他們又怎會不知?德蘭頓一介中階武者,純粹自取其辱。


    “你確定?”李諾問德蘭頓。


    “怎麽,害怕了?如果你現在跪下來求我的話……”德蘭頓表情又得意起來,頓了頓接著道,“我一定不會饒過你。”


    “那好吧,我們決鬥。”


    在座的幾人見李諾爽快答應,不由一怔,疑竇頓起。難道這個不起眼的少年身懷絕技?可外表看起來實在不像。或者他暗藏什麽殺手鐧?可是他身無長物,也明顯沒有攜帶空間魔石。又或者他在虛張聲勢?可是蒼月薰也絲毫沒有擔心的樣子。一時實在捉摸不透李諾的打算。


    德蘭頓想了想,道:“提醒你一句,找人代戰也是貴族的權利,平民是沒有這項權利的。如果你指望薰小姐替你出頭,那你就想錯了。”


    “還可以找人代戰的嗎?你準備找誰?”


    德蘭頓咬牙道:“希望你的手腳能跟你的嘴一樣厲害。”


    “別廢話,要打快打,我還趕著洗洗睡呢。”


    “我們方才進城堡的時候,路過一個廣場,就在那裏吧。你記著把你的魔獸全都帶上,我先出去等你。”


    不用德蘭頓提醒,李諾也不會忘了魔獸,他可不認為自己有多能打,小紅和小彩被他降服,都是比蒙詛咒的功勞,德蘭頓又不是魔獸,詛咒估計對他是不起作用的。不過小紅還在鼾睡,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所以隻能派小彩上場了。


    夜深人靜,城堡外的廣場四周點著紗燈,輝煌耀眼,將廣場照得分毫畢現。


    李諾與德蘭頓對麵而立,相距十米。彩雀站在李諾肩上,懶洋洋地梳理著羽毛,看都不看德蘭頓一眼。


    安德門領著蒼月薰和其他人站在一側,興趣十足地看著即將決鬥的兩人。蒼月薰手中抱著熟睡的小紅,銀猴站在她身旁打哈欠,顯得無精打采。


    德蘭頓向安德門行了一個騎士禮,朗聲道:“伯爵大人,還請你做個見證。”


    安德門點了點頭,道:“沒問題。不過希望兩位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


    他說的話純粹是應付了事,這兩位要是還存在“和氣”,也就不存在這場決鬥了。


    安德門看兩人都準備好了,也不願耽擱時間,大場宣布決鬥開始。


    德蘭頓拔出腰間大劍,扔掉劍鞘,一語雙關地道:“小子,不要怪我心狠,要怪隻能怪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在民間,一名初階武者已經有資格領導一支冒險者團隊,中階武者足可擔任中型傭兵團的團長。在貴族領地中,每一個中階武者都是公爵領地的中堅力量,而在伯爵領地已經屬於高端戰力。


    德蘭頓能得天之驕子蘇羿伯爵的寵信,其實力毋庸置疑,絕對是中階武者中的佼佼者。當他出劍的一刻,大劍在武魄之力凝聚之下,劍身上泛起一周光暈。廣場周圍熠熠生輝的紗燈在劍光映照下,頓時黯然失色。


    半人高的大劍在德蘭頓手中輕若無物,劍光劃過一道匹練,閃電般刺向李諾。


    圍觀幾人暗暗喝彩,盛名之下無虛士,德蘭頓這一劍快疾如斯,顯然是經過若幹苦練的。


    裏昂暗自比較,如果對手換成是自己,恐怕要先施上一道聖騎懲戒,減緩德蘭頓的劍速,才能抵擋得住了。那場中的少年又憑什麽化解這一劍呢?他手無寸鐵,根本無從抵擋,如果閃避,就會落入德蘭頓的連環攻擊之下,那時兩人近身,憑著德蘭頓的劍速,恐怕少年第二劍就會中招。


    至於李諾肩頭的魔獸幼崽,隻能算是裝飾,無人認為能起到半點作用。精英血脈魔獸的幼崽仍然是幼崽,比一隻鸚鵡強不了多少。


    眨眼間,德蘭頓的大劍已衝刺到他和李諾的中間位置,然後這一劍便狠狠刺了出去。


    圍觀的幾人一愣,這一劍不該是到李諾胸前再刺嗎?難道德蘭頓一直隱藏實力,實際上已臻高階武者,修煉出劍芒了,可以隔空發劍?


    劍光始終是劍光,並沒有劍芒發出。德蘭頓刺出一劍後,緊跟著大劍一挑,一劍連著一劍,如行雲流水般劃過道道寒芒。


    德蘭頓的劍法無疑很高明,高明到連裏昂都自歎不如。


    不過……你一個人在那舞的這麽起勁幹嘛?再高明的劍術也得砍人呀,你砍空氣幹什麽,顯得你劍法高嗎?


    彩雀依舊站在李諾肩上,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李諾操作手,懶散地站在原地,欣賞著德蘭頓的獨人劍舞。


    圍觀的幾人納悶,你是在決鬥嗎?跟我們一樣是吃瓜群眾吧,看你那快睡著的樣子,要不要給你搬張椅子?這是在決鬥呀,拿點起碼的騎士精神出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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