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鄭風虎方才所言,一五一十轉述給南宮梅。南宮梅聽完,微微點頭,沉思片刻。


    稍作談話之後,戌時將至,外頭動靜漸少。南宮梅把門閂起來,回到床上褪下衣物,開始運功,修習四君子真經。鄭恒舟今日和南宮竹練過,已摸索不少要訣,此次與南宮梅互練,進展飛快,令南宮梅有些怔住。


    想起明日要正式登門造訪,兩人練到子時,便熄燈入睡。次晨,鄭恒舟起了個大早,梳洗過後,便離開朱雀鏢局。他依約來到了鄭家門口,避人耳目,佇立在柳樹下。


    鄭風走出門,瞧見了他,將摺疊整齊的錦袍遞過去。鄭恒舟找個隱匿處,迅速將錦袍烏靴換上。這是他頭一次,穿著印有玄武圖騰的錦袍。這也意味著,此刻他代表了玄武鏢局。


    鏢師耿老六在路口打車,三人坐上四輪馬車,來到了朱雀鏢局門口。耿老六付了幾枚銅錢,打發走馬伕。鄭風虎輩分高,率先在前,兩人旁側,三人一同進入鏢局。


    下人將他們引入正廳,廳堂之中,南宮家早已等候多時。鄭恒舟舉目環視,陣仗出乎意料大。前方是南宮鳳先與其妻白婉兒,右側座位分別是南宮鬆、南宮柏和南宮梅三人,至於鐵文通和鐵武通兩兄弟,挺立在他們後方。鄭恒舟三人被帶上左側空位,長袍一晃,陸續坐下。


    南宮鳳先朗聲道:“諸位前來寒舍,招待若有不周,尚請見諒。”


    鄭風虎微微一笑,躬身行禮道:“南宮兄,不必介意,我們突如到訪,貴府特意迎接,實在對不住。”


    南宮鳳先道:“素聞鄭風虎豪邁不羈,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番合作,乃朝廷牽線,不敢不從。既彼此接下委托,定當全力以赴。”


    鄭風虎拍手叫好,道:“好,果然快人快語,我也歡喜。不知南宮兄,對追捕采花賊江千易,有何高見?”


    南宮鳳先道:“實不相瞞,這采花賊曾潛入府中。眾人皆知,我有三名未出嫁的女兒,賊人此番前來定是為此。我打算設局,讓小女當誘餌。”


    鄭風虎心中一顫,雙目圓睜,忙道:“這萬萬不可,此事風險甚大,豈能讓令千金涉險。要是有個萬一,豈不毀了清白。”


    南宮鳳先沉下麵容,既怒又憂,惆悵道:“連朝廷都拿這賊人沒轍,若我們不鋌而走險,出此下策,又如何能抓到他?這事便定下了,不再異議。”


    鄭風虎雖不情願,但見他堅定,也不便多說。他問道:“既是如此,那我們該如何配合?”


    南宮鳳先道:“這賊人既能悄聲潛入我府中,必定會再來。我希望鄭兄能派人混入我府中,佯裝下人,待到賊人現身,一舉擒住。”


    鄭風虎怔了一下,麵露難色,道:“充當下人,這恐怕有些不妥。”堂堂玄武鏢局之人,怎能淪為這般下人。就算鄭風虎無所謂,要是這事傳到當家鄭雲龍耳中,可就不樂見了。


    南宮鳳先歎道:“我知此事確實為難。但我既將小女當誘餌,已付出重本,諸位委屈一下,應當不為過。”


    鄭風虎想了想,確實有道理,道:“這樣好了,我讓耿老六待在這,他精通通臂猿猴拳,定能派上用場。”


    南宮鳳先目光轉動,搖頭歎氣道:“這略為不妥。我府中下人年紀偏輕,若他來佯裝下人,實屬奇怪。況且耿兄虎背熊腰,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恐會讓賊人有所警惕。”


    鄭風虎反問道:“如此說來,南宮兄心中可有人選?”


    南宮鳳先拍腿一笑,道:“素聞鄭家大公子鄭旭文武雙全,且已成家,不須避嫌,便是最適合人選。”


    鄭風虎沉吟半晌,道:“我這侄子,最近俗事纏身,走不太開。”


    南宮鳳先尚未說話,一旁白婉兒便搶過話來,冷冷道:“你侄子寶貴,難道小女便一文不值?鄭旭便是最佳人選,除此之外,不必多說。”


    眼見鄭風虎麵露難色,雙方陷入膠著,南宮梅輕咳一聲,悠然道:“這位是鄭家二公子鄭恒舟對吧?看起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妨改以他為人選,不知爹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除了南宮鳳先,所有人皆現出嫌棄之色。有關鄭恒舟傳聞,早已不是秘密,整個隴江城,皆知曉其來曆。南宮鬆瞥了鄭恒舟一眼,冷笑道:“聽聞鄭恒舟四歲便送去玄空寺,回來兩年,經常單人押暗鏢,跑跑腿,打打雜,如何能承擔此重任?”


    南宮鳳先濃眉一軒,微怒道:“鬆兒,不得無禮。”


    南宮梅笑道:“玄空寺武學博大精深,講求紮實底子,他出家為僧,自當學會不少武學。再者,鄭家派他押鏢,豈不表示他備受重用,否則鏢局又怎敢讓鏢師單人押鏢?”


    南宮鬆輕蔑道:“就憑他?我看連鐵文通都能輕易取下他。”


    南宮梅笑道:“親眼所見,方可證明,否則一切皆是揣測。身為鏢師,理應知曉輕敵乃大忌。”鄭恒舟聞言,皺起眉頭,他不明白為何南宮梅要這般拱他。他使過眼色,隻見南宮梅視若無睹,僅是淡笑回應。


    南宮鬆怒道:“好,就讓他與鐵文通比劃,便可知曉。”


    此言一出,鄭恒舟心中一震,略感無奈。此次騎虎難下,若是拒絕,鄭家便遭人譏笑,若是出手,便太過高調。不管如何,他進退兩難。


    兩鏢局本就心存芥蒂,互相心生不滿。此次機緣,宛如上天眷顧,鐵文通尚未被傳喚,便挺身而出。鄭恒舟歎道:“既是如此,那晚輩就獻醜了。”


    南宮鳳先原先想阻止,但事已至此,便順手推舟,囑咐道:“此番比武,乃是點到為止,雙方切勿上頭。”


    鐵文通大喝一聲,道:“鄭公子,我乃鐵文通,一身鐵骨功,獨闖天下。你若用兵刃對我,倒也無妨。素聞鄭刀法名震江湖,我早想領教,還望鄭公子讓我開開眼界。”


    鄭恒舟道:“鐵前輩既赤手空拳,那晚輩也不便動刀。”


    鐵文通哈哈大笑,道:“好狂妄的口氣。你切莫以為我在讓你,我這身鐵骨功乃銅牆鐵壁,你那花拳繡腿,對我毫無用處。”


    鄭恒舟淡然道:“請賜教。”


    鐵文通深吸一口氣,擺出架勢,運起鐵骨功。不到半晌,他黝黑肌膚被純陽真氣包覆。霎時間,他雙指探出,朝鄭恒舟擊去,風生虎虎,剛勁威猛。這套朱雀指,以真氣覆指,專攻穴位,輕則瘀傷,重則斷脈。


    鄭恒舟挪步相避,身法奇快,令人完全捉不到他動向。不光是鐵文通,就連其他人也對此大驚,麵色詫異,倒吸了口涼氣。鐵文通怒道:“小兔崽子,你隻躲不攻,莫非想拖到傍晚?”


    鄭恒舟暗自竊笑,他深知此乃激將法。這鐵骨功雖厲害,但真氣催勁,損耗元神,不能久戰。若要破此法,隻須閃避,待到他分神放鬆,繞至旁側,給予破綻一擊足矣。隻是,若這樣做,恐會拖長時間。


    鄭恒舟不想耽擱,他輕功一展,騰空掠起,倏地直下,雙掌探出。鐵文通見機大喜,以為鄭恒舟中計,登時催促真氣。鄭恒舟這招乃是玄武掌,本來看似平淡奇奇,無過人之處,但在他強勁真氣之下,此招已達破石毀牆地步,一掌拍在胸膛,鐵文通立時被震飛數丈。


    眾人見鐵文通倒下,嘩然四起。鄭恒舟此招精妙,他以真氣灌入,讓鐵文通內息大亂,身子絞痛如萬蟻爬竄,卻不見半分血。


    眼見鐵文通已然敗陣,鄭恒舟收招,回到座位旁,作揖道:“晚輩不才,僥幸贏下鐵前輩。”


    南宮鳳先聞言,不禁拍掌,欽佩道:“好個英雄出少年,想不到鄭公子身手如此了得,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鄭風虎打鐵趁熱,道:“既是如此,那方才所言,便是作數了?”


    原以為此事順遂,殊不知南宮鬆挺劍而立,怒道:“這可不成。鐵文通不過是一介鏢師,對方乃是鼎鼎大名的采花賊江千易,單憑如此,稍嫌周全。這樣好了,若是他能勝我,我南宮鬆便不再二話。”


    南宮鳳先大喝一聲,道:“鬆兒,你這是在鬧什麽,這事豈是你說了算。”


    白婉兒火中加炭,惟恐天下不亂,附和道:“鬆兒說得沒錯,這可是關乎咱們家女兒安危,若不好好揀定人選,豈非兒戲?”


    南宮鳳先扭過頭來,雙目怒火,叱道:“怎連你也跟著胡鬧。”


    本以為這兩人已夠難纏,沒想到竟連南宮梅也幫腔,輕笑道:“事關重大,不好好揀定,這可不成。女兒身為誘餌,犯險無妨,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南宮鬆冷笑道:“就這麽定了。”此言甫畢,他站了出來。朱雀鏢局以劍法聞名天下,南宮鬆抽出長劍,道:“拔出你的刀,讓我瞧瞧,鄭刀法與我們南宮劍法,孰強孰弱。”


    鄭恒舟見此戰不可免,撓了撓鼻子,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托辭。”他解下雁翎刀,刀鋒銳利,寒光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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