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大招風,人紅遭妒之理,他多少還是明白。再者,他既已獲邢夢縈親口承諾,能早日返回雪泉關,對於比武求勝一事,早已看淡許多。


    此次比武,諸方參賽者公平抽簽,以木劍木刀為武器,主為切磋,點到為止,避免傷肢殘體。淩胤雲想起滇成王今早所言,打算虛應了事。


    淩胤雲走去桌幾旁,順手抽了支簽,待他出場之時,才發現對手竟是那晚與白婉廝混的元仲。


    淩胤雲一想起他是薑平底下家將,頓時來氣。不過,礙於大局考量,他自認不該再去招惹薑平。再怎麽說,他也是太子太傅,真要論手段,隻怕是以卵擊石。淩胤雲強忍怒火,舉起木刀,打算敷衍了事。


    相較於淩胤雲,元仲甚是怨懟,眼神透出一絲殺意。淩胤雲暗叫不妙,雖他不會因此畏懼,但他有些不解,為何元仲這般憤怒。


    聽聞口令,兩人來到比武場中央,互相點頭施禮,元仲目露凶光,低聲道:“若非你攪局,我早將白婉給弄上手。你害她被人說造謠,以致她遷怒於我,這筆帳我今天就跟你算清!”


    淩胤雲蹙起眉,瞧他一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明是你們先招惹我,又怎能怪我?”


    元仲麵色陰沉如鐵,冷笑道:“若非木劍,我便當場要了你這條狗命。雖是木劍,要把你打成殘廢,那也非難事。”淩胤雲見他狂妄自大,為之氣結,暗忖道,既然對方先挑起爭端,那休怪他手下無情了。


    雙方退至半步,比武正式開始,元仲先發製人,搶步上前,執劍揮去。隻見淩胤雲抽刀如電,破開攻勢,輕易化解。元仲見他擋下這擊,大喝一聲,再劈一劍過去。淩胤雲不疾不徐,以木刀格檔,招式轉換,行雲流水。元仲所學劍術,以威猛雄渾見長,若講究招式變化,反落了下乘。


    雙方來往數十招,元仲發覺無法以技巧取勝,把心一橫,舍棄防禦,全力猛攻,打得淩胤雲也有些吃力。淩胤雲不禁暗歎,難怪他方才如此猖狂,單以劍術而論,他揮劍虎虎生風,氣勢懾人,換作尋常人,早已吃不消了。


    淩胤雲既知對手實力不遜,板起臉孔,絲毫不敢大意,他見招拆招,以武製武,壓製回去。


    元仲原以為論力量拚搏,定然優勢,孰料淩胤雲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連刀招也淩厲難敵,變化莫測,令他毫無招架之力。元仲打起冷顫,麵露驚詫之色,他引以為傲的腕力,竟落了下風,不僅身子吃不消,就連精神也產生動搖了。


    淩胤雲出招果斷,毫無破綻,不給他半分機會。刀招之中,虛實相間,令人難以捉摸刀路。元仲光是抵擋,已使勁全力,更遑論有所反擊。


    果不其然,元仲單方麵遭受壓製,一個稍不留神,竟露出破口,教淩胤雲搶攻而來。


    淩胤雲身形一展,木刀直劈腰間,並順勢朝他大腿,狠狠地踢上一腳。元仲踉蹌幾步,忍不住疼痛,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砂礫地上。淩胤雲瞧他這般狼狽模樣,斂容屏氣,執刀立定,緩步退至後方。


    眾人本來屏息凝神,不敢說話,眼見勝負已定,頓時歡聲雷動,全場喝采。淩胤雲原以為是氣氛渲染,所以眾人捧場,高呼歡賀。待到退場,經殷修告知,方才知道原來元仲身分不凡,乃是薑平府中第一劍手,師承名流,遠近馳名。


    殷修拍手叫絕,大喜道:“二哥果然厲害。”淩胤雲聽他語帶欽佩,臉上卻歡快不起來,他一想起薑平滿腹怨恨,一副想殺了他的怒容,便大感頭疼,巴不得刑夢縈趕緊替他安排,讓他早日返關。


    片刻,侍衛前來通傳滇成王宣他,雖有些不情願,但他隻得動身前去。


    王座高踞兩層台階之上,階下左右分席、均是權臣或名將。滇成王見到他,喜不自勝,欣然道:“淩校尉果然沒令寡人失望,事到如今,若再有傳聞你敗給女流之輩,寡人第一個不信。”


    淩胤雲皺起眉,有口難言,心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如此大,又有誰能說永不戰敗?他作揖道:“卑職但求不辱王命,不敢承此虛名。”


    滇成王微微一笑,道:“你不急貪功利,寡人十分欣賞。不過,你勝過元仲,若寡人不給予獎賞,豈非讓天下人笑話了。今早寡人已賜你寶馬,那這次便賜你一柄由天山寒鐵鑄成的寶刀。”此言甫畢,一旁侍衛端著木匣,緩步至淩胤雲身旁。


    淩胤雲取刀一瞧,上頭印著“雪冷刀”的銘文,發出閃閃寒光。他不敢多言,忙著叩恩,告辭退下。一回到席上,殷修興奮而來,將雪冷刀拔出刀鞘,仔細把玩一番。


    淩胤雲目眺比武場,兼之用餘光瞥向薑平,那張臉色說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淩胤雲暗忖道,這心結越來越深,已無法挽回了,倘若他能捱到返關之時,便算他贏了。


    隻是事情有這麽簡單嗎?他不敢想,也不願想。


    今日,淩胤雲力挫群雄,受到重賞,轉瞬之間,便成了大紅人。光返回營帳,途中便虛與委蛇了不少人,直至傍晚,才找出用膳理由,脫身而出。待他回到帳內,歇了口氣,季冬梅蕙質蘭心,伸出白皙玉手,溫柔地替其將汙衣換下。季夏荷雙眸清澈,笑靨如花,俏皮道:“淩爺真厲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淩胤雲輕歎口氣,道:“別說了,我可不想連你們都得虛應行事。”


    季夏荷為之一怔,歉然道:“淩爺不愛聽,那夏荷便不說了。”


    淩胤雲頓了頓,自覺稍嫌言重了,歎道:“抱歉,我明白你們是想稱讚我,但我實在沒那心情。”


    季冬梅淡然一笑,道:“淩爺不須在意,夏荷隻是說笑罷了。我們均明白,淩爺此次嶄露頭角,重挫薑太傅威風,隻怕早已惹禍上身。”


    淩胤雲隨口道:“唉,難道有其他法子嗎?”


    季冬梅音若燕語,清脆如鈴,頷首道:“這事委實簡單,隻須淩爺應允,便可迎刃而解。”


    淩胤雲定神打量她,驚道:“哦,你有何良策?”


    季冬梅垂下睫毛,神色黯淡,淒然道:“冬梅不敢瞞淩爺,方才太子派人來送禮,他們相中了我們姐妹,經一番試探,被我們婉拒了。”


    淩胤雲心中一凜,登時意會過來,叱道:“我就算死在這裏,也不會拿女人換取苟且偷生。”


    季夏荷見他震怒,嬌軀微顫,忙道:“淩爺別惱姐姐,姐姐也知淩爺不是那種人。再說了,太子使我們家破人亡,不共載天之仇,我們豈會拋諸腦後。”


    淩胤雲怔了半晌,目瞪口呆,一臉困惑,經他詢問,季冬梅娓娓道來。原來,她們姊妹兩人乃朱雀國之人,生活在偏遠村莊,太子一次打獵,路經於此,一時興起,竟把村民當成玩物,男丁作為人肉箭靶子,婦女則被集中在屋內,給他與手下一番羞辱,幸得她們當時去溪邊洗衣,方才躲過此劫。事後太子打算封口,便下令屠村放火,村裏上下九十六條人命,無一幸免,就連她們丈夫也慘死其中。


    淩胤雲聞聽此言,心中發寒,倒吸一口涼氣,他本以為太子隻是驕縱奢靡,想不到竟這般狠毒,泯滅人心。他想起白子嵐所述,暗忖道,無怪乎他寧可背負叛國罵名,仍要逆天而行,推翻權政。片刻,他緩下心來,問道:“你們逃出生天之後,沒請朱雀國主持公道嗎?”


    季冬梅搖頭歎氣,眼神透出怨色,道:“我們不過一介平民,就算官府知曉此事,肯定也是息事寧人。實際上,過不多久,我便聽聞官府以強盜殺人,了結此案。為此,我們心灰意冷,逃至白虎國,幸得幹爹收留,方有棲身之所。”


    淩胤雲皺眉道:“你們習成下毒暗殺,莫非是想報仇血恨?”


    季冬梅垂下螓首,幽幽道:“幹爹原想讓我們做歌姬,隱於觀月樓,安然生活。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我們拜了師,習得刺殺伎倆。”


    季夏荷不像季冬梅這般冷靜,她雙目灼灼,眼色怨懟,忿忿道:“有朝一日,我們定要殺了太子,為先夫報仇。”


    淩胤雲見她殺心已起,不由得心頭一顫,感到頭疼。他瞥向季冬梅,使過眼色,希望她能勸阻季夏荷,孰料她竟退後寸許,雙手伏地,叩首道:“還望淩爺替我們姐妹做主,殺了那狗賊。”


    淩胤雲心叫不妙,對方可是當今太子,豈能這般容易殺死。他搖搖頭,歎道:“唉,就算我率雪泉關大軍,與其正麵交鋒,也沒有勝算。他可是太子,未來主君,權傾天下,我如何鬥贏他?”


    季冬梅美眸深注,淡然道:“若淩爺與白將軍聯手,定有機會,扭轉乾坤。”


    淩胤雲聞言大驚,劍眉一蹙,終於搞懂一切了。他暗忖道,她們鋪陳這麽久,無非是說服自己,好讓他加入白子嵐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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