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細看李畫敏,驚訝地問:“敏敏姐姐,你身體不舒服?”


    引得在場的人都停止了說話,一齊望過來。嬸娘走來仔細看,關心地說:“敏敏,你病了?你真傻,病了就在家休息,強撐著幹什麽,別撐壞了身體。快到裏麵休息。”李畫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嬸娘,我沒事。”這笑的模樣,比哭還難看。


    三叔走近,將李畫敏觀察片刻,說:“敏敏,你的臉色蒼白,兩眼發紅,不像健康的樣子。讓三叔替你瞧瞧,這段日子有寒熱症流行,不得大意。”


    三叔叫李畫敏到另一間屋子,給她細細的把脈。李畫敏連說自己沒病。三叔停止把脈,嚴肅地說:“有病沒病,三叔是大夫,不用你來告訴。你這病不是寒熱症,是憂鬱症,也叫心病。輕時,精神恍惚做事不集中,重了便心律錯亂,心口疼痛,是最折磨人的一種病症。”


    李畫敏有氣無力地:“此刻就是覺得太陽穴兩邊疼痛,別的地方沒有感覺。”


    跟隨過來的趙世宇沉默地看李畫敏,又看三叔,思忖他們之間是不是串通一氣來糊弄自己。嬸娘深表同情地輕拍李畫敏背脊。三叔提筆寫藥方:“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我這個藥方隻是起安眠、定神作用,回去後若是可以安睡了,就不用吃了。若是仍舊失眠,吃完了再來看吧。”


    直至家丁提來那三包藥,趙世宇仍是半信半疑。三叔、嬸娘與媳婦曾串通一氣來騙自己,這次不知是不是故伎重演。


    嬸娘拉了李畫敏去安靜處,細問趙家近來發生的事,問是不是趙世宇已經將雪雁正式收為通房。李畫敏搖頭,想到趙世宇跟自己的緊張關係,歎息說:“快了,日子不遠了。”嬸娘又安慰李畫敏,說會盡自己的努力,勸說趙世宇不要納妾,又勸慰李畫敏將心放寬,不能虧了身體。


    三叔跟嬸娘的想法一致,都認為是趙世宇即將納妾引起李畫敏憂鬱過度。三叔歎息說:“阿宇,你知道嗎?我和敏敏的父親都是姨娘生養的,自小受到嫡出兄弟的欺負,父親過世後,若不是有奶奶護著,恐怕早活不成了。我親眼看到,有幾個庶出的小兄弟讓嫡母生生逼死的。我成年後就發誓,此生定不納妾,因為我需要一個絕對安寧的家,讓我的孩子們平安無事地長大成人,他們不會因為某些原因,一不小心會摔下池裏淹死,在家吃個水果也會中毒身亡。我此生隻有一個女人,沒有享受左擁右抱的豔福,可是我在外麵回到家,不用為後院爭執煩憂,我的孩子並不比妻妾成群的人少,他們一個個健康地成長,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阿宇,夫妻二人一條心,妻妾成群就心思各異了。”


    趙世宇聽出,三叔是在勸自己不要納妾,他誤會自己了。趙世宇悶悶地說:“三叔,我知道了。我不會虧待敏敏的。”


    三叔拍拍趙世宇肩膀:“阿宇,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再強悍的人,也隻能夠看到自己前麵和左右,後麵就得有人相助。後麵無憂,則屹立不敗,後麵起火就一敗塗地了。”


    還是勸不要納妾。趙世宇鬱悶得連應的力氣都沒有了。老太太送的丫頭仍好好地居住在西小院了,自己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那次她裝摔傷腳的例外),哪裏來的妻妾成群?


    回家的時候,趙世宇改乘坐馬車。趙世宇懶得動彈,將多事的欣欣夾在兩腿間,掀開自己這邊的簾子讓兒子看外麵。活潑的欣欣嘰嘰喳喳地指車簾外的東西,問個沒完沒了。趙世宇心不在焉,隻是“嗯”“對”“是”地表示自己在聽。


    欣欣不滿意父親的表現,跑到母親那邊,與母親觀看街道景致。李畫敏打起精神,用溫柔的語氣跟孩子談論街道上的景物。趙世宇側身看兒子,目光落到媳婦身上細看時,心中微微一顫:她憔悴得厲害!就像一朵失去水分的鮮花,速度地枯萎,細膩富有彈性的肌膚失去光澤,一雙大眼不再秋水盈盈,變得暗淡無光。


    她真的得了憂鬱症?不過是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她就憔悴成這種模樣。


    趙世宇長長地歎息。


    這輩子,自己是遇到克星了,明明是她戲弄自己,把自己當猴一樣耍,最後還得去哄著她,讓她別再憂心忡忡。誰叫她是自己的媳婦,誰叫自己看不得她這種模樣呢?趙世宇靠近另一邊車窗,與她一同護著靠窗站立的兒子的時候,把她的手握住,一片冷涼。還真是病了!


    “你不舒服?頭很痛麽?”趙世宇輕聲問。


    李畫敏抿著嘴,看車外的街道,咽喉阻塞的她已經不能向欣欣介紹外麵的景致了,幾滴水珠滑下臉頰。握住的大手緊了緊,李畫敏連忙擦幹淚珠,不肯讓兒子看到。


    馬車回到無憂大院。


    趙世宇剛剛跳下馬車,就有人跑來說,知縣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趙世宇說:“你先去對大人說,我馬上就來。”


    趙世宇送李畫敏回西大院,吩咐廚娘去熬藥。李畫敏兩個太陽穴疼痛,靠在房間的椅子上讓周媽媽慢慢地揉,仍是難受。廚娘熬藥來,李畫敏喝了,倒下休息。


    “你靜心休息,別多想,我出去了。”趙世宇坐在床邊,看躺在床上的李畫敏,沒有聽到回答,起來慢慢地朝外走。


    趙世宇來到荷花池邊的閣樓上,看到了容知縣獨自在品茶,問他找自己有什麽事。


    容知縣左看右看,見到無人靠近,方神秘地說:“趙爺,我替你打聽到一件極好的事,你聽了掂量掂量,看可使得。再過一個月,今年省城的秋闈便要開始了,現今國庫緊張,外麵各官員俸祿常短缺,都設法自己張羅一些銀子過日子。我在省城有個熟悉的人,他手中有一桂榜的名額,你可要弄了來?你便是不想為官,有個官身,這一份大家業都不用納稅了。”


    “大人,你說的是什麽呢?我沒有進過幾天學堂,請大人說明白點。”趙世宇靠近容知縣,兩人耳語一番。趙世宇心動:“這確實是難得的好事,讓我想想,看是否可以籌到足夠的銀兩。”容知縣笑著奉承:“趙爺你說笑了。五千兩銀子對別人來說,是一大筆銀子,可對你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趙爺,你有五天的時間考慮,到時成與不成,都告訴我一聲。”


    趙世宇答應,兩人又談論其他的事,直至用過晚餐方散。


    回到西大院,趙世宇看到周媽媽、何奶娘在給兩個孩子洗澡,其他奴婢站在旁邊看,四下裏沒有看到李畫敏的身影。趙世宇與浴盆裏的欣欣、燕兒說笑兩句,然後問周媽媽:“夫人呢?你們可用晚餐了?”


    周媽媽利索地給欣欣抹身子上的水,回答說:“老爺,夫人喝藥之後一直在休息,如今未醒。少爺、小姐已經吃過晚餐了,奴婢們都沒有用餐。”


    趙世宇進入房間看,李畫敏躺在床上仍在睡,渾身都是汗水,便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身體上的汗水,居然未醒,也不吵她,轉身到外麵去了。周媽媽、何奶娘、蘭花等一群奴婢眼巴巴地望趙世宇,等他示下。


    “你們先去用餐,夫人仍在休息,我與夫人晚些時候再吃。”


    趙世宇牽了欣欣、燕兒到廳堂,放他們到大椅子上玩耍,不讓他們再到庭院裏淘氣。欣欣擺弄一大堆的玩具,教燕兒認小動物名字:“小鴨子,嘴扁扁的;這是小貓咪,有胡子長長的......”燕兒隻會吐簡單的字,用小手指頭戳手中的小動物,跟哥哥學舌:“鴨鴨,貓貓......”


    拿到一隻新買的小動物,欣欣說不出它的名字,舉了問父親。趙世宇說:“這是小狗熊。”欣欣轉頭告訴妹妹:“小狗熊。”燕兒又學舌:“熊熊。”


    欣欣和燕兒隻在椅子上坐了半晌,就跑到地麵上,互相打鬧。欣欣自恃比妹妹大個,跑得快,不時搔擾燕兒。燕兒不肯吃虧,追了去要打欣欣,搖搖晃晃的摔了幾次。趙世宇喝止,可是看到幼小的兒女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木頭人一樣,心中不忍,隻得讓他們繼續玩耍。


    何奶娘、蘭花吃過晚飯走來,欣欣和燕兒已經玩得髒髒的,帶去洗幹淨手腳,抱回房間放到床上做遊戲,不讓到地上來。


    趙世宇回房間,在外間的窗前看那本馴夫日記。已經決定放過她後,再看這日記時,再沒覺得有多嚴重,不過就是爭吵後說的一時氣話,寫到了紙上。聽到身後有響動,趙世宇忙藏匿起日記,舉燈進裏間。


    李畫敏悶悶地坐在床上,看清進來的人是趙世宇,低頭不敢與他目光相遇。趙世宇喚來周媽媽,侍候李畫敏梳洗後,端來飯菜,一起在房間裏用餐。趙世宇已經跟容知縣吃過了,像征性地吃了半碗,夾了李畫敏平日愛吃的菜,勸她多吃。李畫敏吃得很慢,咽喉像被卡住了,難以下咽。


    趙世宇放下筷子,皺眉問:“你還是很難受?頭很痛?”


    李畫敏咬著唇,低垂著頭,半晌抬頭問:“你不恨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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