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美人,痛飲之時最風流、最絕色。


    滿天星光之下,如此美麗的女子坐在身邊暢快飲酒,是無比合巫之祁心意的美事,何況這個美人正是他五年來日夜心心念念的小潛,可他此時卻很沒骨氣地全身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他很緊張。


    他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小潛。


    看著她細長雪白的脖頸有節奏的律動,看著酒液從兩片有些蒼白的薄唇唇角漏出,流淌到她絕美的肌膚上,有些晶瑩,有些剔透。


    此時的巫之祁有些無禮,有些呆,有些憨憨,有些……可愛。


    然而麵容憔悴的小潛並沒有理會這個犯了花癡的家夥,一口氣把壇中的春神酒飲盡,瀟灑地把酒壇給扔到了遠遠的海中,發出“噗通”的輕響。


    她轉過頭,自出關以來第一次把目光轉移到巫之祁身上,緩緩開口,清冷的聲音有些嘶啞:“一百年多前,是你救了我?”


    仿佛大夢初醒般的巫之祁總算回過神來,愣愣地點了點頭。


    小潛沉默了會兒,然後看著巫之祁說:“謝謝。”


    巫之祁連連擺手,平時能說會道的他見到小潛那雙星辰樣的眸子卻漲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轉過頭,把束發的綢緞解開,滿頭銀發如一道晶亮的瀑布般垂下,她把那根白色的飄帶係到手腕間,雙手撐著礁石,抬頭看向天上星空。


    “我欠你一命,以後會還你。”她薄唇微動,語調很是疲憊。


    巫之祁有些著急:“沒……沒事的,當時主要是燭子在施法,說起來,我也沒幹什麽……”


    聽到“燭子”這個稱呼後,她有些疑惑地瞥了這個家夥一眼,隨即明白這是在說燭九陰,嘴唇微牽,仿佛笑了笑。


    忽然有些沉默,她似乎沒有主動開口的欲望,隻是這般靜靜地看著星空。或許她是累了吧,巫之祁心想,本想開口問些什麽,終究是沒說話,隻是默默地陪著她坐在礁石上看著星空。


    片刻之後,他仿佛聽到了低微的抽泣聲。


    身旁這個清冷高傲如天上星辰的女子,也會默默地哭泣嗎?


    她就連哭泣也是無聲的,那麽壓抑,那麽悲傷。


    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卻又說不出口,於是隻能飲酒,然後哭泣。


    在洪荒混跡許久的巫之祁心思靈動,聯想起五年前小潛剛出關時燭九陰與他的那番談話,知道小潛此次出行的結果想來很不如意。


    這個祖龍九子中唯一的女孩在龍族中是最高貴的公主與最受父兄及無數族人疼愛的明珠。可當她百年一夢,一夢方醒之後,過往生活了無數年的環境如玉山傾頹般支離破碎,無數熟悉的人和事都已尋找不到了,老成持重的大哥蒼龍,總是陰氣沉沉卻十分寵她的二哥冥龍,掌管龍族律法,最為嚴苛酷烈,卻會在她被父皇關小黑屋時送好吃的給她的三哥亢龍……


    除了燭九陰之外,她隻能冥冥中感受到自己還有三兩個兄弟存世,隻是她這一趟出行,卻根本沒有找到他們。


    就像燭九陰說的那樣,就連仇人都找不到了。


    五年間她走遍了洪荒,卻什麽結果都沒有,她覺得很委屈,五年間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即便已經是準聖境界,她也覺得很累。


    於是飲酒,於是沉默。


    還好身邊還有個人陪著自己一起。


    雖說他不那麽好看,隻是玄仙下品的實力也很低微,但他身上的味道卻有些好聞。


    和一百多年前,她身受重傷落入紫淵,承受無盡陰毒紫氣入體後第一次脫離那種無孔不入的痛苦時,聞道的那股味道一樣。


    與這一百年修行間,時時刻刻陪伴在自己不遠處的那股味道一樣。


    淡淡的,很清新,很讓人心安。


    在酒香彌漫之中,漫天星辰照耀之下,她朦朧睡去,悲傷的神色漸漸被祥和與平靜取代,原本坐直的身體漸漸有些歪了,漸漸往她身旁的巫之祁那邊接近。


    巫之祁緊張又有些期盼,他微微往小潛身邊挪了挪,原本兩人間足有一臂距離,慢慢縮短成一尺、一掌。


    她靠在了他的肩。


    結束了許久的孤獨漂泊之後,她仿佛終於在世界上找到一個可以依托的支點,沉沉地睡去。


    ——————


    記憶是那麽清晰,肩頭的溫暖仿佛也就在昨天,巫之祁躺在雲夢澤水底,溫柔的輕撫左肩,想起伊人,想起燭子,於是收束起心神,靜下心來準備破境。


    巫之祁如今是玄仙巔峰境界,距離準聖還有很一段遙遠的距離,這甚至是很多修道者一輩子都沒法跨過去的巨大溝壑。


    可是巫之祁不一樣,他曾登到山上,見過山間的壯闊風景,領悟過那些隻有準聖境界才能領悟的規則,所以隻要體內法力足夠,他出手的威力並不會比當年稍弱,也就是說,巫之祁的境界隻要恢複到大羅金仙巔峰,就可以與準聖有一戰之力。


    如果以形象化的眼光看待巫之祁體內的具體修行狀況,就會見到他丹田紫府有一片無比巨大的布滿砂礫的盆地,其中隻有最中央的那塊地方有水,大概占整個盆地的十分之一左右。


    盆地可以僅僅是盆地,不過如果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盆地中注滿水,盆地就會變成一片巨大的水域,或者說是一方大海。


    那片盆地就是準聖境界時他開辟下來的海洋,而如今這片幹涸的海洋已經有了些海水,隻要巫之祁能再吸收足夠的靈氣轉化為海水,那麽當海平麵重新與岸邊平齊之時,就是他掀起滔天巨浪的那一天。


    他這次閉關要做的,就是把這片巨大的盆地填滿,讓它變成海洋。


    然後自己就可以不用再自困於朝歌城中,可以重新遊曆廣闊的天下,去鍾山尋火師祝融,再親自找到燭子和小潛。


    原本他的境界在那次祝融到訪之後心有所感,剛剛步入玄仙境,可是在親身進入青銅神樹之後,他冒著以後十有八九被一隻準聖境界的彩凰追殺的風險切斷了鳳凰翎與彩凰本體之間的聯係,以玄渦神水把鳳凰翎通過青銅神樹而積攢、提煉了五百年的精純靈氣全部攫取,於是這些靈氣在這些日子被他吸收後,在極端的時間內一口氣助他從玄仙下境踏上了玄仙巔峰,甚至還有盈餘。


    畢竟那是大商一國之力時常祭祀,以深深紮根朝歌大地、雲夢澤畔的青銅神樹吸收了五百的所有血氣、煞氣與天地靈氣的混合。


    無比濃厚,無比精純、無比龐大。


    足夠一隻鳳凰從金仙突破到準聖,勉強夠一隻鳳凰有準聖初期進入中期。


    許多年過去了,遠古三族的境況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隻有龍族情況略好一些,青龍任天庭守護也多少幫助龍族分到了些天地氣運,隻是不知道他助陣應龍,與火師祝融一戰,又會消耗掉多少的氣運。


    不過也正因為龍族勢大,所以那隻正在閉關的彩凰才不敢輕易現身中土。


    而我就要借鳳凰翎與雲夢澤中的靈氣重回金仙境。


    等我到了大羅金仙境界,就算你出關之後偷偷摸摸地來到人間,我也能與你一戰了。


    巫之祁如是想。


    如果說吸收靈氣,人身還是不如龐大的獸身來得快,雖說影響不大,但是在時間寶貴的巫之祁看來,還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為好。


    他的體型忽然開始暴漲,衣服漸漸不能束縛住越來越飽滿的肌肉和越來越粗壯的骨骼,在水底無聲破碎成絲絲縷縷的飛絮。


    一隻通體毛色順滑銀白、體型雄壯而俊美的水猿出現在雲夢澤水底。


    在誕生之初,巫之祁本身的毛發是呈灰色,這也是他平時喜歡穿一身灰衣的原因,不過隨著境界的提高,他的毛發色澤也在不斷轉變。


    這是他天賦異稟的體現,也是修煉道法的不凡。


    地仙之前是灰色,玄仙之前是黑色,金仙以前是銀白色,而到了金仙境界,他渾身毛發曾經皆是金色,而且隨著境界越來越高,達到金仙巔峰時,毛色轉為純金。


    金仙巔峰著,大羅金仙也。


    大羅者,為神霄三十三天中最高一層,名大羅天。


    金仙者,道體不死不滅,與天地八荒同存,曆量劫而不滅。


    由五行歸五老,三花而化三清,始能歸原無極本體,而達圓通究竟,成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異象。


    是謂大羅金仙。


    一個靈氣漩渦突然出現在雲夢澤水底,水底暗流湧動,水波由原本的無序而繚亂轉變為一個以巫之祁為中心的漩渦。感受到師父修行中凝聚出數量龐大的靈氣的綠衣童子小歸元顯出大黿之身,坐的離師父更近了些,準備借此東風更上層樓。


    在漩渦最中央的一塊區域,極其濃鬱的靈氣不斷被吸引、壓縮,最終轉化為了一滴滴液體。


    凝氣為液,如此修煉時吸收靈氣的速度最快也最危險。因為每一滴靈液中蘊含的靈力都足夠把一個普通陸地神仙境的修道者給撐爆,即便是天仙也會感受到極大的壓力,隻有歸元這種肉身十分強悍的怪胎,才能以天仙境界在巫之祁身邊借勢修行。


    靈液越聚越多,已經帶上了一絲巫之祁本命玄渦神水的幽藍色,把這個足有三丈高的銀白水猿包裹在內,神異而搖人心旌。


    忽然水底一陣劇烈的靈氣波動,巫之祁身上的水膜在一彈指間就消隱無蹤。


    一股古老強悍的威壓從他體內釋放,雲夢澤中水妖水獸瑟瑟發抖,盡皆跪拜。


    萬獸朝宗。


    朝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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