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奔騰之聲逐漸清晰也逐漸穩定,仿佛明月高升,大海波濤隨著月兒的陰晴圓缺而潮起潮落,宏大、深遠、又古老而滄桑。


    巫之祁眼前是漆黑的天幕,隨著第二聲的歎息,隨著血液流淌聲音的出現,天空中不再是單調的漆黑一片,而是在九天之上多出了一輪明月,明月之中……多出了一個虛影。


    那虛影站立在天幕的最中央,時間不停流逝,那輪月影也越來越清晰。月影的模樣幾乎與巫之祁記憶中遠古時期的太陰星一模一樣,圓潤平整,遠不似如今的月亮表麵坑坑窪窪的樣子。


    那個影子也在變得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楚,是個男子的模樣,他站立在太陰星的正中央,穿著一身深黑色的長袍,皮膚蒼白,緩緩睜開的雙目……卻一片血紅。


    這幅場景詭異莫名,分明太陰星是懸掛在九天之上的星辰,那個人影也是無比遙遠的存在,可是和一切卻仿佛近在眼前。巫之祁此時依舊是迷迷糊糊的狀態,但是他能很清晰的看到那個男人的深黑色長袍之上有著繁複而晦暗難明的花紋,是連他都認不出來的古老文字,深黑的長袍襯地他的肌膚煞白,他高高站在九天之上的明月中央,輕輕抬起雙手,深呼吸了一口帶著海腥味的氣息,不過是尋常的氣息,卻讓他的神情那樣享受那樣沉醉。


    除了那雙血紅的雙目。


    仿佛來自無底的深淵。


    “久違的……世界啊……”黑影喃喃自語,他的聲音低沉而不停地在空間之中回蕩,隻是他的說話一字一頓,仿佛很多年都沒有與人交流過了。巫之祁驀然想起當年他被困龜山之下多年,從中逃出之後第一次與人講話也是這般遲緩。


    黑影血紅的雙目掃視了一眼下方的世界,發現了在大海之上飄飄蕩蕩的巫之祁的神魂。


    不過是眨眼之間,他就從九天之上的太陰星來到了巫之祁身前。


    黑影看著蒙昧一片的巫之祁,皺著眉搖了搖頭:


    “好歹也是洪荒一代雄主,卻為了一個女人陷入如此絕境,說好聽點是癡情,說的難聽點便是廢物一個。沒那本事,何苦要與這樣一個女子糾纏不休?要是實力足夠,這三個準聖又能奈你何?”


    “哼!”黑影越說越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憤懣,“你既得我弑神槍認主,定是個能成大器的人物,怎麽未成大業,還活得如此憋屈!”


    黑影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甚至指著巫之祁的鼻子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也虧是巫之祁現在渾渾噩噩,神魂將碎未碎,不然以他的性子想來是忍不了的。


    “唉,算了算了,我也不過是一介孤魂,敗寇而已,又何必去怪罪別人呢?”黑影不知想到了什麽,很快地冷靜了下來,長長歎息一聲。


    他血紅的雙眸不再看著巫之祁,而是轉頭凝視著天空,他的目光穿透了漆黑的天幕,穿透了那輪明月,也穿透了巫之祁的識海,看到了仿佛慢動作般揮刀砍下的應龍,漠然的玉帝王母和悲慟的小潛燭九陰,看到了,懸掛在玉帝腰畔的那柄清亮的長劍。


    “嗬,鴻鈞……”


    “這水猿耽於情愛,難成大事,原本我並不介意幫弑神槍換個主子,可是他既然是傷在你的劍下,那麽敗得倒也不冤,既是如此……本尊自然不能虧待了他。”


    這個黑影原本對著巫之祁絮絮叨叨,像是太久都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伴兒,可是當他輕輕說出“本尊”二字之時,一股貫徹天地間的凜然霸氣莫名出現在了巫之祁的識海之中,這片無際的海洋泛起重重波濤,瞬間便有巨浪滔天之勢!


    黑影伸出一根煞白近乎透明的手指,輕輕點向巫之祁的眉心,一股至陰至寒的紫氣被他渡進了巫之祁的神魂。


    肉眼可見地,巫之祁原本如同一個透明虛影,隨時都可能破碎的神魂變得越來越凝固越來越真實,他的神魂居然就此穩定了下來,並且是在往完好的方向修複!


    若是論起滋補肉身力量,洪荒中有許多靈氣和丹藥都能做到這一點。


    但是要說修道界中最難求的靈藥,那可隻有一種:就是能滋補神魂的靈丹妙藥。因為神魂與修道者的壽元和對天地間法則的領悟息息相關,神魂的強悍程度也就決定了一個人壽元長短,決定了他的修道之路能走多長。


    傷神魂易,養神魂難,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定理,如鳳凰天火之類殺傷神魂的招數有很多,滋補神魂的功法和丹藥同樣極為稀少。


    那些滋補神魂的丹藥向來是洪荒罕見,鎮元子大仙的人參果之所以如此神妙,便是因為人參果是如今洪荒中唯一的可以直接服用後增強神魂強度之物。神魂的強度一旦提高,修道者便能活得更久,擁有更多機會感悟天道。


    以往在修道界中,就算有滋補神魂的靈藥出現,也都是百年一見甚至千年一見的神物,會被人們打破頭去爭搶。


    丹藥都如此罕見……遑論是可以直接滋養神魂的靈氣?這在修道界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巫之祁的神魂受了這麽重的傷,按常理說至少要休養百年才能恢複到正常的實力,而且這還不算完全恢複,他此次受傷過重,是極有可能留下後遺症,直接影響到以後的修行的。


    可是這道被黑影信手拈來的紫氣,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幾乎將巫之祁的神魂恢複完全!


    隨著巫之祁的神魂虛影變得越來越凝結,他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神一開始還有些空洞,很快地就恢複了正常的模樣,他感受著不斷被修補的神魂以及越來越充足的精神力,滿臉的震撼中帶著一絲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黑影,小心翼翼地問道:


    “敢問前輩……是洪荒中哪位大能?”


    黑影冷冷一笑,並不答話,而是有些嘲諷意味地說道:


    “你持有我弑神槍許多年,難道就沒想過它的來曆?”


    “弑神槍?”腦子還是一團漿糊的巫之祁使勁兒搖了搖頭,這才清醒了一些,“您是說霸瀚?”


    黑影聽了他的話後反而一愣,品咂道:“霸瀚?這名字倒還有些意思。”


    趁他思索的空子,回過神來的巫之祁謹慎地打量著眼前人,他一直都身在黑袍之中,隻有一張慘白的臉與一雙血紅的眸子暴露在外,巫之祁無意間與那雙眸子對視之時,卻發現了那血紅的眸子之中滿是“毀滅”的意味!


    那是無窮的煞氣與對這個世界的毫無眷戀的冷漠,一切不臣服於他的都隻有毀滅這一個下場!


    此人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神通能將我瀕臨破碎的神魂給挽救回來,他眸中的毀滅意味又是如此的深重,黑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強橫,而是超出了巫之祁認知範疇的一種境界,他也是見識過聖人之威的人,巫之祁恍然覺得,就算是幾位聖人都不如眼前的黑影更強!


    他為什麽要救自己,又為什麽稱霸瀚為“弑神槍”?


    巫之祁恍然間想起了二十年之前,那一次他和祝融剛剛救出燭九陰回到雲夢澤,他後來養傷潛修之時,曾隱隱“聽”到過霸瀚長槍的異動。


    仿佛槍中藏著一個幽魂。


    當時他與燭九陰探討之時,燭子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提醒他這來曆不明的長槍有可能是太古魔頭的兵器。“魔”之一字在洪荒曆來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字眼,巫之祁原先還有些擔憂,但是隨即被燭子點醒,如此伴隨自己千萬年的兵器都不能信任,那還修什麽道呢?


    此事之後,巫之祁漸漸地忘卻了這件事,霸瀚後來也再也沒有出現過什麽異象,除了剛才與昊天交手之時,他曾注意到自己流出的鮮血幾乎全部被霸瀚吸收……


    難道是自己的鮮血刺激到了槍中的“幽魂”,讓它重回世間?


    如果真的是太古魔神,那麽昊天手中的那把劍……


    巫之祁的思維剛剛發散,他忽然心頭一緊,他昏迷前模糊地看到應龍拔刀出鞘,按理說自己此時已經魂飛魄散才對,可是現在自己為什麽還沒有死?


    難道是識海之中發生的事與外界並不同步?以他目前的狀態,就算神魂回到肉體,也不可能戰勝那三個準聖上品,隻是如果眼前高深莫測的黑衣人肯助他一臂之力……


    這是他此時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不知道黑衣人肯不肯幫又能不能幫,但是此時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巫之祁慌忙地對著前方的黑影懇求道:


    “前輩……前輩……外界有人想要殺我,能否請您助晚輩退敵?大恩不言謝,以後前輩有何吩咐之處,晚輩定當效死!”


    聽了巫之祁的話後,黑影並沒說什麽,隻是一揮手就呈現出了外界的圖景,應龍手中的刀揮舞到了一半,離巫之祁的脖子不過兩尺的距離。


    刀鋒緩緩地落下,巫之祁看出來這明顯是因為識海中的時間流速不同的緣故。


    可是時間流速再慢,那一刀眼看也就要斬中他的脖子,黑影還是不答話,巫之祁的後脖頸一陣發涼,驚恐地看著外麵這幅可怖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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