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汨和江齊抬著紫雲道長,疾走了近兩個時辰,就聽到江齊在後麵告饒道:“李兄弟,能不能走慢點,我跟不上來啦。”


    李汨啞然失笑,放慢了腳步,道:“此地離京城已不到百裏,我們索性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江齊道:“是啊,也該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早晨就喝了點清水。”


    李汨聽他這麽一說,也感覺甚是饑餓,此地離京師已近,官道上人馬來回不絕,路邊的酒肆也尋常可見,二人慢慢走了一段,就看見了一家酒肆。酒肆內沒有什麽山珍海味,但平常的飯菜卻也不缺。二人把紫雲道長安置在身側,尋位置坐下來,點了飯菜,江齊還要了一壺酒。


    二人一陣狼吞虎咽,終於感到腹中舒服了很多,而一壺酒,十有八九進了江齊的肚子。江齊笑吟吟地舉起酒杯,道:“李兄弟,我偷偷從趙國逃出來,一路未停,風餐露宿,真沒想到會在破廟被他們追上,若是沒有李兄弟你,此刻我哪還有命在?來,我敬你一杯。”


    李汨道:“師父說過,一切隨緣,我救你是一個緣字,你救了紫雲伯伯也是一個緣字,將來有一天說不定你們也會救我的性命,江兄不必惦記與心!”


    江齊道:“令師真乃高人,所言玄妙深奧,怪不得能教出你這樣的少年高手來。”他眼珠一轉,又問道:“李兄弟為什麽著急回京城,有何為難的事情嗎?需要為兄我幫忙的盡管吩咐!”


    李汨歎道:“我已多年在外,所以歸心似箭,江兄見笑了。”


    江齊道:“原來李兄弟是京城人士,卻不知來自哪家名門望族?”


    李汨想了想,道:“我並非京城人氏,隻是父親在京城做官,我祖籍是隴西李家。”


    江齊聽得津津有味,笑著道:“我看李兄弟談吐,就知道來自大家族,沒想到令尊還是京城的大官,隴西李家也是鼎鼎大名,如雷貫......嗯?隴西李家!哪個隴西李家?”


    李汨雖然明知江齊是恭維自己,但心底頗為受用,嘴角禁不住露出微笑,誰知江齊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哪個隴西李家?”他疑道:“隴西難道還有其他李家?我在京城出生,一次沒有回去過,這還真不知道。”


    江齊怔怔地看著李汨,過了良久,才輕輕問道:“還不知令尊尊姓大名。”他已經收起了笑臉。


    李汨見江齊忽然正兒八經地問起自己來,微微感到一絲的異樣,但也未多想,自己的父親也不是什麽秘密,說了也無妨,他正了正身子,道:“我父親叫李陵,也不是什麽多大的官兒,唉,我已經整整七年沒有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咦,你......江兄,你這是怎麽了?”


    江齊整個臉都已經變了形,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他本來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平常頗為注重自己的容貌,但此刻五官扭曲,極為詭異,那裏還有一點點瀟灑俊逸?李汨問他,他也沒有即刻回答,半天才問道:“李陵?是大漢飛將軍的長孫李陵嗎?是那個曾經率領八百勇士深入匈奴二千裏,安然而回的李都尉嗎?是那個打敗荊楚第一勇士,除掉三苗部落吃人猛獸“四眼毒螭”的李飛俠嗎?”


    李汨欣喜道:“原來爹爹這些年做了這麽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我竟然都不知道。隻是江兄為何如此模樣?”


    江齊頹然跌坐在榻上,口中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他連說三聲想不到,抬起頭看向李汨,神色極為複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李兄弟千萬不要去京城了,李都尉他,他......”


    李汨見他吞吞吐吐,知道父親出了大事,急道:“江兄快些講來,到底是怎麽了?”


    “唉,李兄弟,你是高人子弟,身負絕世武功,我相信你一定能......,一定能撐住!李都尉他,咳咳!他在兩年前戰敗,投降了匈奴,陛下一怒之下,夷了......夷了......唉!那個三族......不過我曾聽幾個趙國的官員議論,都說這事大有蹊蹺,我也相信......咦?李兄弟,李兄弟!”江齊說出實情,正準備好好勸說一番,哪知李汨突然騰身而起,在空中翻轉一圈,落地疾馳,轉瞬不見,而李汨盤坐的木榻,竟破裂成了數十塊!他正在驚異間,耳邊傳來李汨的傳音:“雇人抬,來日見!”


    躺在擔架上的紫雲道長忽然說道:“這麽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原來這孩子居然是飛將軍李廣的後人,李陵之事已是陛下最忌諱之事,咳咳!江醫師,到了京城我們千萬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給李將軍留個血脈吧,咳咳咳......”


    江齊用力點點頭,道:“道長所言極是,我會將此事爛在肚子裏,李兄弟對我恩重如山,我決計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紫雲道長道:“正該如此,江醫師,你殺了姓夏的狗賊,幫我報了大仇,又妙手回春,救活了老道,老道無以為報,聽說你仇人極為厲害,不如和我一起去見祖師爺,他老人家神通廣大,定有辦法助你。”


    江齊大喜,道:“敢不答應?我這就聽李兄弟的,雇了人送道長直往京城。”他見紫雲道長說多了話,胸口起伏,又連忙說道:“道長莫說了,我們到了京城再從長計議。”


    紫雲道長應道:“嗯!”又歎了一口氣,道:“離用是個好孩子,他,他怎會如此淒慘!老天不公啊!唉!”


    江齊嗯了一聲,眼睛看往京城方向,怔怔的出神。


    “降匈奴!夷三族!父親錚錚鐵骨,我李家世代忠良,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相信這些是真的!不可能,絕無可能!我一定是聽錯了,對了,那烈奔雷和天殘郎君夫婦都說江齊喜歡搬弄是非,話不可信,他一定是在騙我,哼,如果讓我發現他狂言妄語,我絕不輕饒與他!”


    李汨毫不留力,一路疾馳,胡思亂想間已趕到長安腳下,但天色已晚,城門早就關閉,李汨找到一偏僻處,施展“鶴逍遙”中的禦風術,飄過了高高的城牆進得城來,京城倒是變化不大,他輕車熟路來到了當年李陵的府邸,隻見到正門之上高高懸掛一塊木匾,匾上黑底金字三個大字“漢樂府”,李汨心知不妙,強忍住激動的心情,趁著夜色跳將進去,隻見家中各屋儼然成了倡人歌者之所,屋內盡數擺放著琴築笛簫、鍾罄缶鼓等樂器,說來也是奇怪,李汨粗粗在整個府邸遊搜了一圈,竟然尋不到一個人,他心欲發狂,但仍存一份僥幸,安慰自己道:“父親在隴西李氏的家族之地開府生根,此處隻是父親任京官的臨時住所而已,他統率軍士征戰四方,應該是早就離開京城打仗去了,媽媽和哥哥姐姐他們應該是回到隴西李府去啦,或者也有可能在父親軍隊的常駐之地居住,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叮......”一聲悠揚的琴聲響起,在黑夜中顯得特別的清晰可聞,但聽在李汨的耳中卻是無比的驚心動魄,他立刻尋聲而去,發現在府邸的西北角,當年李陵的書房深處,隱隱有燭光閃動,李汨推開外門,走過廳堂,又推開了內門,此時此刻,他隻想找個人問個究竟!,就算是龍潭虎穴,就算是天底下最危險最可怕的地方,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走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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