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叔直起微躬的身子,木先生這是逼他做出選擇,可是如果他幫助謨羅劫了芙蓉鎮的貨,那麽從此就隻能一心與謨羅私交,還會開罪銀麵人,這樣驚風門在中原的處境就艱難了。


    可是如果拒絕了木先生,驚風門就會失去魚淵這條商道。


    不錯,要論起驚風門與謨羅的淵源,還要追溯到驚風門初入衍玉山莊之時。


    當時山莊把這一路的生意劃給他們,但是沒有通到魚淵,隻能到達芙蓉鎮。因為魚淵是兵家之地,能在那裏做生意的人不是有朝廷背景就是有功在身,而衍玉山莊不曾與朝廷有關係,多年的經營最多也隻能夠到芙蓉鎮。


    驚風門當時是小門小派,能夠得到這一條水路已經很不容易,但是由於芙蓉鎮並不設限,來這兒謀求生計的其他江湖門派也是眾多。


    他們不受衍玉山莊管束,為人霸道,一心想壟斷芙蓉鎮這塊大餅,所以常常聯手欺侮許多弱小門派,尤其對衍玉山莊的人更是往死裏整,好幾次驚風門的貨都被他們夜裏燒了。


    楊樹領著吳叔在芙蓉鎮受了三年的苦,做成的生意寥寥無幾。雖然衍玉山莊沒有追究他們造成的損失,還幾次派人護送他們運貨,又親自出手教訓了這些零散門派,才讓他們清靜了一段時間。可是,山莊的這些舉動卻也讓他們在其他門派前抬不起頭來。


    明明是一個獨立的門派,隻是依附了衍玉山莊,以求得資源,卻事事都要倚仗山莊給他們擺平。大家私下裏都譏諷讓他們散了驚風名號,直接成為山莊的人得了。


    這讓楊樹氣得不輕,一怒之下便拒絕了山莊的所有支援,勢要在芙蓉鎮立足。


    而那一年,木先生才潛入了中原。


    他是謨羅前線拓拔將軍的謀士,謨羅此前修了和書,願意歸順天朝,所以邊線的生意來往放鬆了些,他便扮作甘寒商人來芙蓉鎮采鹽。


    生意多了,驚風門的日子也要好過了點,隻是在一次的資源搶占中,還是又與那群人起了衝突。


    當時驚風門被圍困,眼看不敵,貨還被劫了,楊樹與吳叔負傷逃走,欲去報官,不料半道又被攔住,想要殺他們滅口,正好遇上了坐馬車經過的木先生。


    木先生救了他們,聽了他們的遭遇很是同情,在知曉了他們的身份後卻在心中暗喜。


    他們正愁如何混入中原境內,現在就是個大好時機。驚風門身傍江湖頂柱衍玉山莊,對中原動態了如指掌,而且驚風門販賣的貨物正是甘寒族稀缺的東西,如果能夠好好利用他們,將是對付中原的一大利器。


    木先生讓兩人好生休養,暗中去查了為難他們的人,然後在某一天,木先生來看望他們。


    “楊掌門,這兩日芙蓉鎮發生了大事,隻怕你們去報官,官府短時間內也沒有精力為你們追回貨物了。”


    “發生了什麽?”楊樹拖著受傷的身體著急問道。


    “前天夜裏,泅岩島劫了一批官府運往魚淵的餉銀,知府大人正為這事焦頭爛額呢!”


    木先生痛惋答他,餉銀關係到前線戰事,如果追不回,知府可是要被殺頭的,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哪裏還能抽出精力替他們追贓呢。


    況泅岩島海盜猖獗已久,一直是芙蓉鎮的大患,現在更是得寸進尺,竟敢直接與朝廷唱反調,此番再不除去,隻怕越來越難收服。


    楊樹如遭雷擊,天亡驚風,他們還有臉回去嗎?


    吳叔走到楊樹身邊,沉痛道:“掌門,我們通知江莊主吧。”


    “不,倘如此,我寧願拚死一搏,也不再受他們半分羞辱!”楊樹是一個驕傲的人,堂堂掌門如果要淪落成萬人笑柄,那他情願去死,也絕不肯委曲求全。


    “好!大丈夫頂天立地,在下不才,願助楊掌門一臂之力!”楊樹傲骨錚錚,打動了木先生。


    “木先生,請受在下一拜!”


    楊樹感動於木先生的大義,與吳叔一起拜謝他,木先生急忙拉住兩人,“相逢即是有緣,往後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如此生分。”


    楊樹與吳叔不知道的是,木先生一直等的就是他們的這番話,隻傻傻以為遇到了貴人,感激涕零。


    接下來的日子,木先生就一步一步引他們入了圈套。


    運餉銀的消息是木先生打聽到以後故意泄露給泅岩島的。


    另外,木先生早已查明劫驚風貨的人是為了加入泅岩島海賊,將這批貨作為入門禮,而這幫人又是貪財好色之徒,木先生便使了點伎倆,派出精心培養的舞姬誘惑他們,混入了島中。


    在臥底了十來天以後,舞姬繪出了泅岩島的地圖,暗中送給了木先生,木先生又轉送給楊樹,由他們進獻給知府。


    裏應外合之下,官府直搗黃龍,一舉殲滅了匪人,拿回餉銀。


    這樣一來,驚風門不僅收回了被劫運的海鹽,更是一舉清除了為難他們的江湖小人,最重要的是,他們在剿匪行動中立了大功!


    知府上報給朝廷後,驚風門又在木先生的鼓勵下借機申請入邊關做生意的資格,朝廷大喜,以此作為對驚風門的嘉賞。


    這便是驚風門現在是獨一家能走魚淵的由來。也因為如此,他們的身價在短時間內得到提高,很多人慕名入了驚風門門下,驚風門發展越來越好。


    自然,木先生的大恩大德,他們沒齒難忘。


    後來,木先生順理成章成了驚風門在魚淵的第一客商,一來二往之下,兩邊關係更加緊密,木先生便逐漸誘導他們竊取中原消息。


    慢慢的,驚風門真正成為了木先生的一把利刃。


    隻是讓木先生沒想到的是,這把利刃並不是一心一意的追隨他們,而是在壯大的過程中,暗裏背叛了他。


    吳叔陷入了沉思,木先生也不急,靜靜坐著等待他的回答。在他看來,驚風門沒有別的選擇,否則,成也謨羅,敗也謨羅。


    謨羅近來勢猛,中原現在也不太平。


    皇上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朝中已經分成了兩派。到時一旦朝廷內亂,謨羅趁機入侵,中原便要拱手讓給他們了。


    驚風門因為是魚淵編製的商人,所以一半也屬於官家性質。他們每走一次貨,都要經過官府報備,也是因為這樣,他們才從這一路徑中窺聽了許多朝廷秘聞,傳給木先生。


    吳叔想了很多,分析了各種利弊,終於下定了決心,“為表誠心,驚風門願意隨木先生回芙蓉鎮。”


    “好!”木先生激動的站起來,“時間緊迫,咱們明日就出發。”


    又耽誤了一日,吳叔率所有驚風門弟子住進了客棧。


    船夫們對他們的行徑大為不解,直到夜晚他們也不曾回來後,才意識到驚風門是拋下了船,更是遺棄了他們。


    船夫的心情隨著夜晚的冰冷逐漸沉到了海底。所謂豪俠,不過是他們一廂情願,所謂名門正派,不過是暗藏奸邪。


    既然盛淩雲與許雲錫靠不住,李恒也是偽君子,那麽,他們便也隻能倚仗自己了。


    當晚,江嘯天一行人終於趕到了芙蓉鎮。匆匆下船後,便在城中四處尋找許雲錫兩人的蹤影,無果,幸好在這期間剛好找到了應語堂的位置。


    三個人等著夜深便去應語堂一探究竟,很奇怪,這裏沒有人看守,但是卻一塵不染。三人無礙進得內堂,江嘯天也看到了同樣的書法真跡。


    喬逸靈看見江嘯天盯著這副書法出神,跟著過去研究,“這幅畫怎麽了嗎,江先生?”


    蕭子焱聽見兩人的動靜,與他們走到一起,卻吃驚道:“這幅畫怎麽會在這兒!”


    “你知道?”江嘯天對蕭子焱的反應很是意外。倒也不是他瞧不起蕭子焱,隻是素來像他們這些江湖浪子,除了許雲錫和盛淩雲也愛好風雅外,大多都對這些文墨不感興趣,隻關心江湖生死掌殺。今天他才知道蕭子焱也不是一個普通之人,不免詫異。


    蕭子焱把他所知道的傳聞告訴了喬逸靈與江嘯天,與許雲錫二人說的無異。


    江嘯天聽完後臉色變得陰沉,喬逸靈時刻注意著他的動靜,對他的反應存了心思。


    三人繼續沿著屋子走。


    來到書房,喬逸靈四處看了看,說道:“盛大哥他們在信上專門提到了這個地方,想是這裏藏了什麽秘密,我們要注意找一下機關。”


    蕭子焱應了她的話以後,便往書桌走去,許雲錫那日展開的幾幅畫還完好無損的放在畫筒裏。


    蕭子焱鬼使神差的,也是忍不住打開看了起來,然後,他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裏。


    江嘯天察覺不對,走到他身旁,看了一眼畫像,頓時也三魂俱散,氣息不穩。


    “敢辭華清明日?”又是這幾個刺眼的字,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幾個字下藏著怎樣的份量。


    江嘯天一把把畫像卷收了起來,然後嚴肅的對蕭子焱說:“切勿多言!”


    喬逸靈還在四處尋找機關,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


    蕭子焱聽了江嘯天的話把這份震驚藏在心底,然後隨喬逸靈過去幫忙。


    蕭子焱走開後,江嘯天情不自禁地攥緊拳頭站在書桌前,眼裏折射出兩道灼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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