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鎮西周身妖氣極為濃鬱,充分說明他昨晚確與飛頭蠻交過手,但同時也引出了兩個疑點。


    第一個,妖氣太過於濃鬱了,濃鬱得並非像是隻動過手,而是被妖氣入侵,甚至他本身就是妖孽。


    第二個,飛頭蠻之前隻是疑為妖物,實則亦有可能是巫術,但從這妖氣來看,確為妖物無疑。


    和尚隻發現了第一個疑點,但讓閻桑皺起眉頭的,卻是第二個疑點,又是妖道?


    這妖道絕不簡單,懂得上古巫術,能將首級化為飛頭蠻,如此說來,在幕後主導此案的,極有可能就是下林村的妖道。


    豢養下林村虎姑婆的妖道,詭異得可怕,連李希聲都看不明白他的妖術,而這飛頭蠻的妖道,亦是如此。


    而經曆過蝶魅閨事的閻桑,深知豬籠案的妖道,也有可能是同一個,如此說來,這妖道已炮製了三起詭案,他究竟想幹嘛?


    通奸、擄賣、奪功,夫妻、父子、兄弟,水鬼、虎姑婆、飛頭蠻,河尾村、下林村、龍尾縣,……


    該死,這些看似無關的案件,究竟有什麽共通點?


    或是,真是那妖道肆意所為,路見不平?


    “怎麽,武將軍這是看不起災異司?”


    道士懟了起來,恢複了往日風采,似乎隻有在這種情形下,他才能找回自信。


    “不敢。”


    武鎮西笑道,“災異司本領通天,便是我等將士亦不放在眼裏,我哪敢置疑各位大人的本領。”


    災異司有臨時處決權,這可是連軍隊都沒有的特權,因大熵已數十年沒有戰事,所以在軍隊裏,早有不同的聲音,斥災異司為狐假虎威的蛀蟲衙門。


    但亦因數十年無戰事,軍隊變成了剿匪專用軍,被包括災異司在內的官場斥為空吃軍餉,軍隊規模逐年縮減。


    這是一條互相鄙視的鏈條,當然大多隻在地方公開,而在朝堂上,都是暗含機鋒指桑罵槐,從這點上來說,此時武鎮西的言語,尚算客氣。


    “若是武將軍有得本事自行解決,倒也省了災異司的麻煩,我等還要謝過武將軍才是。”


    道士的以退為進,頓時讓武鎮西的臉黑了起來,一句話噎在了喉嚨,半響後才道:“自是還要麻煩災異司的諸位大人,鎮西在此謝過了。”


    “客氣。”


    道士像是隻得勝的鬥雞般,下巴高高揚起,但眼神卻是暗含深意地瞧了武鎮西眼,笑容曖昧。


    連閻桑都能看得出來,道士自也察覺到了武鎮西的詭異之處,若武鎮西真已化妖並自導自演了此劇,此時恨不得災異司的人哪裏涼快哪裏去,正好順著話頭趕出家門,又怎會出口挽留?


    但武鎮西卻是放下了尊嚴,算是跟道士道了歉,這可就有些意外了,難道也是如道士一般,以退為進?


    既已低下了頭顱,武鎮西便順勢坐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用膳,這讓其他人多少有些不自在,除了和尚。


    閻桑的目光落在武鎮西的傷臂上,“武鎮西將軍,可否看下你的傷口?”


    有關於飛頭蠻的攻擊方式,所記不詳,或以眼睛、或以頭發、或以嘴巴……


    若是隻傷了手,大多不會是其他的攻擊方式,應該是被咬了。


    武鎮西眯起了眼睛,但沒有過多猶豫,把傷手放在了桌子上,解開繃布,赫然隻見壯實滿是肌肉的手臂上,有著一個入骨三分的牙印。


    此時牙印旁邊,已是烏黑腐爛,更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惡臭,嗆得眾人胃口不開,葉縣令更是差點就吐了出來,呃,和尚依舊除外。


    果然,武鎮西妖氣的來源,便是這被咬著的傷口。


    而武鎮西會示弱,也是感應到了這傷口的妖氣,還得著落在災異司的諸位大人上。


    “本欲待諸位大人用完晚膳,才解開求治,沒成想閻大人如此心焦,鎮西也便不扭捏了。”


    武鎮西壞笑道,卻隻見得災異司的大人們神色如常,和尚更是胃口大增,又啃了個雞腿。


    隻有葉縣令胃海翻湧,跑出去吐了個七葷八素,待得回來時,臉色煞白。


    這群不是人的東西,武鎮西心裏恨道。


    “武大人傷口已被妖氣所侵,若是處理不好,日不久矣!”


    閻桑歎息道,一幅英年早逝的惋惜模樣。


    日不久矣,那你還不趕緊出手,歎啥氣!


    “還請諸位大人救我!”


    武鎮西拱手行禮,姿態做得很足,但神情卻無求人的模樣。


    “理當如此,和尚,你快快別吃了,趕緊幫武將軍醫治啊!”


    聽得閻桑的話,和尚不情不願地放下了雞腿,隨手抄起了一把刀,凶神惡煞地朝著武鎮西走去,“坐穩了!”


    武鎮西被和尚嚇得不輕,眼孔收縮,急道:“不知八戒大師,怎生醫治!”


    “一刀下去,身手分離,這是最好的治療方法。”


    和尚煩躁道,“趕緊麻溜的,肚子還空著呢!”


    武鎮西被嚇得站了起來,急道:“我為防備將軍,豈可斷手?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可有其他的醫治方法?”


    若是丟了一隻手,雖說未必會丟了官,但總歸地位會動搖,這讓武鎮西如何接受得了。


    閻桑暗自笑破了肚皮,這平時傻不拉嘰的和尚,關鍵時刻總不掉鏈子。


    這配合起來天衣無縫,直讓別人豎大拇指。


    “婆婆媽媽的,你一個大男人,怎生如此怕疼?”


    和尚鄙視道,“那行,開肉刮骨,隻須把妖氣清除,這命便算保住了,但日後多少有些不便。”


    “其次,若有妖氣殘留,總歸是個禍害,雖不致於折壽,但髒腑難免受損。”


    這髒腑受損,怎會不折壽,你這和尚好生胡話!


    但刮骨祛妖氣,總歸比把手臂給斬了好,最少壽終之時,還能保得全屍。


    該死,早知這飛頭蠻如此難纏,昨夜真不該出手!


    武鎮西內心忐忑,暗恨不已,眼神閃爍,最終無奈歎氣,“事關重大,八戒大師可否容鎮西考量些時日。”


    “磨磨蹭蹭,跟個婆娘似的。”和尚把刀隨手扔在了地上,回到桌上繼續悶頭吃肉。


    “不知鎮西何時須決定?”


    沉吟良久,武鎮西還是下不了決心,態度帶著誠懇問道。


    若是擔誤了醫治的良機,那還不如當場刮骨,留得一條命,總歸比妖氣入體強。


    “不急,等我們滅了飛頭蠻,再醫治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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