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半緣小和尚擋住去路,明戡抱緊明月問道:“道友是衝著至陰之體來的?”


    “不,我隻是來告知明家主有關冥契一事。”這句話,小和尚是對明戡懷中的明月說的。


    果然,明月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


    明戡則追問:“道友是何方神聖,如何知曉我明家之事?”


    明月的反映讓小和尚確信她並非徹底迷失於幻象,便略過明戡,對她說:“冥相皋芒已經許諾一個月後來解除冥契,屆時,還需明家主出麵行召喚祭禮。”


    明月埋頭沉默,明戡聽聞皋芒之名,驚道:“道友此話當真?”


    “當不當真,你問問阿冉姑娘便知。”小和尚的視線從頭到尾都鎖定著明月。


    聽小和尚言語篤定,不像信口雌黃,明戡低下頭,看向懷中的明月:“他說的......”


    “別信他!”


    突然,明月雙手捧著明戡地臉,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明戡的雙眼,以命令的口吻道:“你說過,你說帶我回明家!你說過從此以後會護著我!我要你現在帶我回家!”


    “好......”明戡眼中閃過一道灰白霧氣,像著了魔似的,一字一句,慢慢吞吞地說:“我會帶阿冉回家......我會保護阿冉......”


    再抬起頭時,明戡眼中失去了光彩,瞳孔一片灰蒙蒙的,抱著明月,木偶一般邁開步子。


    “明家主!”小和尚擋在明戡之前,丟了魂的明戡對他不理不睬,木愣愣地往前走。


    “明家主,你中了冥相皋芒的戾怨網,若一味耽於幻象,恐命不久矣。”


    兩位家主皆無應答。


    小和尚還想勸阻,卻被身邊一直靜悄悄看著熱鬧的千葉一把攔腰抱住!


    一回頭,小和尚便對上千葉灰白的瞳孔。


    “夫君,別去。”


    糟糕!千葉也被魘住了!


    前麵兩位家主施術漸行漸遠,小和尚又不忍心對千葉下手,隻得掙紮道:“放手!”


    被魘住的千葉越發用力,同時抬頭淚眼婆娑地祈求:“別去!夫君不也說過要帶我回家嗎?我們回家可好?”


    正下了決心要抬掌劈暈千葉的小和尚,頭一次見千葉露出這樣的表情,頓時無法下手!


    突然!一條黑色鞭尾“咻”地抽打到千葉背上,千葉瞬間消散為灰白霧氣!


    空中,另一個一身絳紫華服,頭戴銀冠的千葉手持誅神花索飄然落下。


    “你不會真覺得我會如此草包吧?夫——君?”


    小和尚立即醒悟,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原來被魘住的,是他自己!


    “我,我......明家主被明戡家主帶走了,我們還是先趕上去為妙!”


    “別急!”千葉用鞭尾纏住小和尚,“幻象生於人心,你用強是沒用的。”


    “那你說該如何?”小和尚把頭轉向與千葉相反的方向。


    千葉放開小和尚,收了誅神花索。


    “將計就計,看看她到底有什麽心魘,然後對症下藥。”


    小和尚拍了拍衣擺:“你現在倒是睿智,先前幹嘛去了。”


    “反正在這裏無需動武,我就先去換了身衣裳。”千葉說著,抬手扶了扶銀冠上的簪棍。


    小和尚轉回頭細看兩眼,千葉這一身裝扮與明月那身黛紫色重服有七分相似。想起懷中自己為千葉的買的鐲子,他如今到不好拿出手,便問:“你從旁偷看多久了?”


    “從你數地磚時就看著了,想看看你什麽時候才能走出來。”千葉回答得光明磊落。


    數地磚時?那豈不是從自己買鐲子到誆騙假千葉,全叫她看到了?想到這裏,小和尚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


    “怎麽,敢做還不敢讓人看了?”千葉把手一伸,攤在小和尚麵前:“鐲子是給我的嗎?拿來戴戴。”


    小和尚偷瞄千葉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未帶嘲笑,才從懷裏掏出了鐲子,順便又為自己辯解兩句:“不是我想買,是因為我那會兒被幻象魘住了......”


    說完,小和尚後悔地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就是給她的啊!為什麽不承認啊!


    千葉戴上鐲子,對著陽光欣賞了片刻,滿意道:“走吧,跟上明家那兩位家主,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隱。”


    兩位家主雇了輛馬車往清風嶺去,千葉和小和尚認路,並未跟得太緊,反而像遊山玩水似的,也雇了輛馬車,悠閑地跟在後麵。


    小和尚一路心虛,破天荒地沒怎麽跟千葉搭話,直到千葉反複把玩翠鐲,他才忍不住開口:“你一早就跟著我了,那阿水姑娘門前的花粉是怎麽回事?那個胖施......男人也是你下得手?”


    千葉瞥他一眼:“還不了俗就好好當你的小和尚。——你還沒看出來嗎,明家主分明就清楚自己身處幻象。”


    “可是......她若知道,怎麽還會受戾怨之氣所製?”


    “是呀,有的人就是喜歡自欺欺人,即便是幻象,他們也願意沉溺其中。”


    “世上......當真會有寧願死,也要活在幻象中的人嗎?”


    “你才活了二十多人,什麽人都沒見過,自然不明白。”


    小和尚自覺被小瞧,反問:“你活得時間是長,那你就明白了?”


    “不,我也不明白。”


    “你不明白,又憑什麽嘲笑我不明白!”


    千葉百無聊賴地倚在馬車板上,時不時掀開車簾子看看外麵的風景:“我沒嘲笑你不明白啊,我隻是嘲笑你活得短罷了。”


    言語上爭辯不過千葉,小和尚氣急,幹脆不再同千葉講話......


    因身處幻象,當中事物皆隨主變,所以趕路行程在明月內心的影響下,大大縮短。不過片刻,兩輛馬車便先後停在了清風嶺下。


    清風嶺入口,小和尚隱約瞧出些奇門痕跡:“這回沒人帶路,我們如何上山?”


    千葉下了馬車,正了正銀冠,悠閑開口:“這回不是真山路,我且與明家主以毅力鬥上一鬥。你為我護法,見路開,立刻帶我上山。”


    小和尚還未想明白千葉要他如何帶她上山,便見她席地而坐,閉上了眼。


    霎時間,清風嶺附近天空陡然變色,陰風四起,整座山頭變得扭曲起來,就連小和尚腳下的山路,也變得支離破碎,無從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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