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情緒來得猛烈,身邊的場景也跟著她心緒的起伏而起伏。


    滿閣的水紅綢子重新被染成大紅色。


    千葉同時發力。


    在雙方重壓之下,婚綢不斷在大紅色與水紅色之間轉變,轉換速度越來越來,讓人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水紅還是大紅。


    幻象難以承受住千葉與明月僵持的能量,變得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明月卻發了狂似的,不管不顧,將精神力盡數放出。她的意圖不知是驅逐千葉和小和尚,還是殺了他們。


    “你不想活了!”為保明月,千葉拎著小和尚往後退開,先行撤回了精神力,“你在躲什麽?你在怕什麽?”


    明月低垂著頭,默不作聲,背後升起縷縷灰白煙霧。


    身著喜服的明戡霧化消散。整個幻象的色調由喜慶的紅變成枯槁的灰黑。


    昏暗的閣樓廳中,床榻之上,出現了另一個衣衫淩亂的明戡。他的身下,是同樣衣衫不整的明月。


    這個明戡滿臉歉疚,口中卻是:“我對不起小雪,對不起你......我發誓,隻要我還在這世上活一天,便不許任何人委屈了你。”


    ......


    與此同時,閣門口處也多了一個明戡。


    這裏的明戡身著一襲黑衣,有些類似明家本家的避靈服,卻又不完全一樣。


    黑衣明戡滿身怒氣,拉扯著同穿黑衣的明月,一把將其甩進弄絮閣後,命令身邊弟子將閣門封死......


    昔日回憶一幕幕展現在明月麵前,明月終於抬起頭,然而她的眼眶中,滿滿被灰白色的煙霧占據得滿滿當當。


    “我與明郎的過往,何時輪到你們窺看!”明月開口,原本嬌媚清脆的聲音變得低沉喑啞。


    隨即,明月身上釋放出比之前強上百倍的能量,將整個幻象擊碎。


    摻雜著不同時空的幻象像鏡子破碎一樣裂開,一片一片地化作灰白煙霧消散,三人落入一片灰白混沌之中。


    明月爆發出的驚人能量迫使千葉和小和尚雙雙向後踉蹌幾步。這股精神力幾乎可以媲美千葉的精神力量。


    幻象為解除明月心魘的根本,千葉一邊試圖重新構建真實的幻象,一邊對明月道:“我無意窺探你的往事,隻是,非救你性命不可。”


    “多管閑事!我無須你救!”明月察覺千葉意圖,利用戾怨之氣的加持,與之抗衡,“我的幻象,我自己說了才算!”


    “那也得是不被戾怨之氣控製的你才行!”


    千葉此時再次與明月鬥法,明顯感到力不從心。冥相的戾怨之氣,當真厲害!


    “小和尚,幫我!”


    “我要如何?”小和尚在一邊不知所措著。他這才感受到壽命長的好處,憑他短短二十年的見聞,遠遠比不上千葉。


    “點了她周身幾處大穴,將戾怨之氣逼回心口,斷了她的供給!”千葉翻身坐下,破天荒地念起佛經,以增強自身的精神能量。


    有戾怨之氣的幫助,明月勉強與千葉鬥了個平手。可千葉現下認真起來,明月逐漸走了下風,明知小和尚在麵前,也分不出心思應對。


    小和尚不通醫理,但好歹是修士,對於穴位不算陌生,加之明月抵禦千葉,分不出心神,很快跟著千葉的指揮,在明月身上點了幾處學位。


    最後一個學位被封後,混沌幻象中的戾怨之氣陡然降下一半。


    千葉對付明月,也更輕鬆了些,不再需要佛經輔助。


    突然失力,明月被千葉未加約束的力量重創,從口中噴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此時,明月眼中的灰白霧氣已經退至瞳孔範圍,露出清澈的眼白。


    千葉趁機將明月分崩離析的過往片段重新組合,三人搖身回到大門被封死的弄絮閣內。


    “這樣就行了?”小和尚退回千葉身邊問。


    “哪有這麽容易?這可是冥相皋芒的手筆!”千葉收回精神力,隻留出小半維持幻象,“她體內的戾怨之氣隻能靠她自己化解,我如此隻能暫時壓製,讓她找回些許理智。若她還是不願自救,我也不會強求。”


    主座前的明月一連咳出兩口黑血後,瞳中雖尚有灰白霧氣存留,也總算恢複了些清明。


    見狀,千葉靠近明月問道:“可好些了?”


    明月伸出食指擦拭淨嘴角的殘留血漬,沒有直視千葉與小和尚,反而偏過頭有氣無力地道:“冥相的術果然霸道,我......險些被其反製......”


    “我與皋芒約定,一個月後召其來明家,既會和明家解除冥契,也會帶我生魂入冥界。”


    “我聽見了。”


    在碧波樓時,明月雖被戾怨之氣控製,卻也保留了部分神智,清晰地聽清了小和尚的話。


    “召喚冥相,明家家主必不可少,你不能死。”


    明月握拳咬唇,掙紮了片刻才道:“我不想離開。”


    明家世代與魂靈、冥府打交道,怎麽對戾怨網毫無防備?隻是由她自己製造出的幻象太過美好,明月不願離開。


    “你不清醒過來,隨時都會死。你若死了,明家哪兒來的家主主持祭禮?”千葉問。


    明月毫不猶疑地從丹田之處逼出一枚散發著青光的丸子,將其渡至千葉掌心,並說:“明家家主信物在此,你將它交於小舅舅......這本就應該是是他的......”


    明月口中的“小舅舅”就隻有阿鹿。


    千葉將丸子形狀的家主信物握在掌心:“你就不怕我私吞?”


    “嗬嗬......”明月不置可否地一笑,“你們走吧,我隻想一個人在這裏。”


    明月此時靈智清明,隻要她願意,隨時可以驅散戾怨之氣。


    小和尚想起師父的教誨,不忍留明月一人等死。但他也深知千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事態度,他便在旁悄悄戳了戳千葉,低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不入浮屠。”千葉收下明家家主信物,不打算多作停留。


    “你別......”小和尚不著痕跡地側身將她擋住,“她明明不必赴死。在明家大院的這些天,她並未虧待你我......”


    “你若想救,便自行留下一試,我不攔你。但你若是想勸我救——大可不必,我永遠不會變成你心中的慈悲之人。”


    千葉放下這句話,不等小和尚再有言語,拋下他與沉溺於回憶的明月,轉瞬消失在幻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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