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之內。


    徐漢良已經換了一身幹燥的衣物,總算是將自己這半條命救了回來。


    還沒等他暖和一會兒,便被衙役帶入到了縣衙的書房之內。


    縣令蔣文看著眼前的徐漢良,眉眼間有些意外。


    蔣欣兒在被帶回縣衙後,倒也是將徐漢良救了自己的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這倒是讓蔣文,感覺有著一些棘手。


    他原以為徐漢良是一個趁人落難的登徒子,但未曾想到他居然還救了自家女兒一命。


    從衙役口中,他才得知這位“登徒子”,居然是隔壁前縣丞徐匯海之子。


    對於徐匯海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的。


    兩人雖沒有太多交集,但蔣文依舊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即便是那徐家破落了,徐家公子應當也不會立刻成為潑皮無賴吧。


    抱著這種想法,蔣文才會讓人給他換上了一身衣服,不至於感染風寒。


    “縣令大人。”


    徐漢良見到蔣文後,不卑不亢的行了一個士子禮。


    蔣文見徐漢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的疑惑倒也更深了。


    遇到這種情況,換成隨便一個升鬥小民,估計都慌忙求饒了。


    但徐漢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蔣文怎麽可能不好奇。


    “這件事情,難道你不想要解釋一下嗎?”


    蔣文抬起頭,看了眼徐漢良。


    而徐漢良的目光,則是落在了一旁蔣欣兒的身上。


    蔣欣兒已經是換上一身碧綠色的長裙,臉色也沒有那麽蒼白了。


    看得出來,她的體質還算不錯,落入水中居然都沒怎麽樣。


    “啟稟大人,當時我對小姐有輕薄之舉,實屬無奈,我使用的乃是一種偏門的醫療方式。”


    徐漢良無奈的搖搖頭,這才解釋道。


    其實徐漢良也不確定對麵會不會相信,但如今看來隻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對於這種解釋,蔣文笑了笑:“我相信你。”


    這句話卻讓徐漢良微微一愣,原本還準備了不少說辭,此刻卻全都用不上了。


    “大人,你真相信?”


    徐漢良有些疑惑的問道。


    “能夠寫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此等詩句之人,怎可能會那麽下作,趁人之危呢?”


    “而且事發之時,圍觀之人眾多,卻隻有你一人能夠下水,為何不信?”


    蔣文則是朗聲笑道。


    徐漢良沒想到這個時代的消息傳遞的這麽快,昨天下午的事情,現在知縣居然就知道。


    而且這還是一個殘句,並不是完整的詩句。


    他心下也有些慶幸,還好這縣令並不糊塗,否則那自己可就麻煩了。


    “多謝大人,明查秋毫。”


    徐漢良拱手道謝。


    “若是謝,那也是我謝,若非公子你,那我這小女,或許就會殞命秦川河中了。”


    蔣文卻擺了擺手,反倒是感謝起了徐漢良。


    “公子,之前,確實是我不對。”


    此刻的蔣欣兒,則是低著頭一臉歉意。


    還好現在理學還未興盛,貞節牌坊,大多都隻隻重視貞,也就是養育之恩。


    若是理學興盛之後,就這種事情,估計也能逼的這蔣欣兒再次跳河。


    至於他們父女之間,到底有著什麽矛盾,徐漢良不想過問。


    就在兩人相談之際,門外卻走進來一位慌張的衙役。


    “發生了什麽事?”


    見衙役匆忙進來,蔣文皺了皺眉頭。


    “縣令大人,那錢家人又來到公堂之外鬧事,帶著錢家宗族之人一同前來,有些控製不住了。”


    衙役此刻則是一頭冷汗,哭喪著一張臉。


    “又是錢家,如今這事情發生不過兩天,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前來了。”


    蔣文心中有些無奈,長歎了一聲。


    “這錢家也是朝中有人,我們也不敢動啊。”


    衙役則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說道。


    說話之間,門外已經是傳來了一陣喧鬧之聲。


    其中為首一人,是一位身穿錦衣的胖子,年齡大概四十出頭。


    “錢員外,有何貴幹?”


    蔣文起身走到了門外,帶著一種禮節性的笑意。


    “如今為何還不能結案,此案本就明顯,正是我那外甥因屢試不中,所以上吊自盡的,難不成就讓他的屍體一直放在仵作房中嗎?”


    那名被喚作錢員外的胖子,粗聲粗氣的說道。


    而在這個胖子的身後,則是跟著一位年齡不過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


    那女子正在掩麵哭泣,看上去悲傷不已。


    手帕不斷的擦著眼淚,雙目早就已經紅腫了起來。


    徐漢良不免有些疑惑,這錢家背後到底是何人。


    宗族之中的人,居然能夠如此囂張


    能將一縣之主不放在眼中,已經可以看出背景深厚了。


    這種闖入縣衙的事情,甚至當場杖斃也不為過。


    “這,此案還有疑點,且等兩天吧。”


    蔣文擺了擺手,不願回答。


    “我這外甥現在還不能入土為安,何時才能入土為安?”


    錢員外依舊喋喋不休的說道。


    徐漢良看向一旁的衙役,心下有些疑惑:“這是何事?”


    那衙役正是帶徐漢良回來的眾人中,其中一位。


    見到縣令對於徐漢良以禮相待,自己也不敢怠慢。


    這才緩緩將整個案件的經過,和徐漢良複述了一遍。


    死者是一位常熟城中的書生,屢試不中,但也小有才名。


    前兩天的時候,被人發現上吊與家中。


    而發現之人,正是錢員外。


    仵作經過查看之後,覺得此事有著蹊蹺,便一直沒有下葬。


    縣令同樣不想斷下糊塗案,便將屍體放置於仵作房中。


    正因如此,本地豪強錢氏一族,則是不斷的逼迫官府。


    聽到此事之後,徐漢良心下也有些疑惑。


    按照正常來說,事情有著疑點,家屬應當是會徹查到底,以告慰在天之靈的。


    但如今這錢家眾人前來逼迫,著實讓人難以理解。


    “那好,此番我再去檢查一遍,若是再無證據,我便將屍體交給你們。”


    蔣文點了點頭,最終在壓力之下,還是選擇了低頭。


    錢員外臉色如常,算是答應了這件事情。


    但徐漢良卻意外發現錢員外身後的貌美女子,似乎緩緩鬆了一口氣,就像是如釋重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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