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博不由就是一愣,他頭一次用這東西捉鬼,疑心是否自己失誤。不過之後他再三催動,卻仍然無法鎖拿對方。他心知有異,正待催動藏玄寶券一試。卻忽聽得一聲如琉璃破碎之聲響起。緊接著,那怨靈的氣勢跟著就是一變。大量的陰氣憑空湧現,怨靈的眼中也再不複之前的迷茫懵懂之色。她深深的看了薑博一眼,然後伸手握住刺入她身體的飛劍劍身。用力一拔,竟然將大江東流劍給拔了出來。不過她也並不好過,那隻右臂被大江東流所附著的雷電之力破壞的千瘡百孔,陰氣不斷的散逸。加上飛劍本身的鋒銳,這條手臂基本是廢了。


    怨靈也不敢握著飛劍不放,隨手擲了出去。此劍祭煉日久,隨薑博心意一動便飛回掌中。那怨靈女鬼仰頭長長的嘶吼了一聲,聽起來好像是在宣泄情緒,聲音不但淒厲而且有幾分悲愴。長嚎了半晌,她似乎才回過神來。向前踏出一步,卻並不看其他人,而是仰天歎道:“我,須陽李氏嫡女,忠孝節烈之人。竟被亂臣賊子陷害,化為厲鬼,天道何其不公!我恨!”隨她這一句,空中竟隱隱有旱雷轟鳴,似在應和她的話語一般。


    薑博剛才已經通過賞罰印知道了一些這怨靈的來曆,又聽她這麽一說,心中便明白了對方的身世。此女別看現在化作怨靈,落魄成這樣。幾百年前時,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飛衝路本地頗有聲望。這位根本就不是什麽土地公所說的被人始亂終棄的官宦人家小姐,那純屬謠傳。說起來,曹土地到底是根基淺薄,又是這一二百年才封的陰神,對很多事情並不了解。


    此女生前身世顯赫,出於須陽李氏,閨名雅若。長大後嫁給了前朝的牛氏皇族宗室,後隨夫婿來到飛衝路。她的丈夫牛金台牛郡公,是當時有名的武將。後值本朝太祖林奮鎬起兵龍興,她夫妻二人據守飛衝路抗拒林氏。


    本來飛衝路這邊靠近北荒,曆來在改朝換代的時候都是隨大流,少有激烈爭奪的。但是這夫妻二人卻算是異數,與太祖手下的龍驤將軍史可柔血戰數場,最後兵敗身死。隻是沒想到她竟然變成了怨靈。薑博借助賞罰印看到當初之事並不簡單,這李雅若是被人以極為陰毒的手段在體內種入了邪物才變成這樣的。對方原本是想要她入不了輪回,永受邪物腐蝕之苦。不過後來她曾打破封印,衝出了被鎮壓之地。隨後聞訊而來的上陽觀道士,其實是有本事滅掉她的。不過應該是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後,存了對孤忠烈士的憐憫,所以那人換了個方式處理。封印了李雅若體內被植入的邪物,使她不再受腐蝕之苦。想不到的是,李氏與那東西糾纏日久,相互影響,她一部分心神已烙印其中,並且能借助對方的力量。


    所以一旦被封印,李雅若的靈智也被封鎮了一部分,變得癡傻懵懂。隨後這位道士將李氏安置在一處法陣中隔絕起來。本來這麽處置也無不可。但前一陣,不知為何法陣的力量消失了,而李氏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刺激,開始四處遊蕩,並襲殺了幾個凡人,奪了對方的陽氣。


    薑博歎了一口氣,須陽李氏是有名的望族,代代出風流人物。據傳其本家是石帝談羊之後,是石帝次子——上古封君李固的血脈。大約在一千多年前,這一支從本家中分離出來,到須陽建立了分支的,便以須陽為郡望。須陽李氏自古便屢出忠誌之士,並和曆朝帝王之家通婚。這位李雅若當時在飛衝路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隻可惜,本朝太祖器量狹小,人死不過頭點地,在李雅若死後,竟然這樣對待她的魂魄。薑博早就聽過隻言片語,說太祖林奮鎬其人,性格偏激睚眥必報。不過讓人死後還要受荼毒之苦,就算是對待敵人也太過分了一些。畢竟李氏和他的丈夫是堂堂正正真刀真槍的兩軍對陣。用這樣陰毒的方式淩虐死者,非但不是大丈夫所為,簡直就是連禽獸都不如。


    薑博對怨靈打了個稽首,說道:“在下是寒泉府城隍座下的賞罰使者薑致遠,敢問閣下可是牛李氏雅若夫人?”


    怨靈李雅若定睛看向薑博,沉吟一下,問道:“陽人做陰差麽?先生倒是個奇人。然則,薑先生欲把我這可憐人如何呢?”


    薑博眉頭微皺,這李雅若現在不僅僅是恢複了靈智這麽簡單。她身上的陰氣越發凝實,遠非剛開始的程度可比。要是打個比方的話,就好比是一個開脈修士一步跨入了玄光境界一般。之前薑博在明性子身上看到過對方一口氣從引氣境拔升到虛丹境,但那是因為對方曾經為金丹高手,又有多年的積累。可是這位李雅若,無論是從賞罰印中模糊的觀察其過去,還是薑博的天通眼查看。應該都是實打實的開脈境界,但她境界不變,陰氣法力卻躍升了一個大境界,著實匪夷所思。不過雖然看不透原因,但薑博並不懼怕對方。他自家是一步一個腳印成為玄光修士的,心境又是數次從生死邊緣錘煉過的,自然無須害怕一個和自己實力接近的對手。不過他身為賞罰使者,卻有些不好處理了。


    李雅若的身世可憐,她活著時候的行為也頗為可敬,是一位忠孝節烈的女子。但是她化為怨靈,既然已經開始濫殺無辜,薑博也不能放任對方。薑博覺得自己不好裁斷此中是非,應該交於莫城隍處置。想到此便客氣的說道:“在下也曾聽聞過夫人的事跡,也頗敬重。隻是如今你為怨靈,為防萬一,我還是先將你擒下,交由飛衝路都城隍,由他定奪。”


    李雅若深深的看了薑博一眼,說道:“我如今尚有私事未了,不可這麽糊裏糊塗和你糾纏。況且,你也不一定能拿得下我。”


    薑博也不生氣,隻淡然說:“夫人可以一試,在下得罪了。”說實話,薑博並不怕對方。雖然感覺到她實力有很大提升,但薑博底牌眾多,仍是有自信拿下她。


    李雅若也不再廢話,她身子微微顫抖,像打擺子一樣。奮力從口中嘔出一大攤血水。那血水竟然帶著金紅之色,好像燒化的鐵水一般。但薑博的天通眼卻是看得明白,不管其外在的形色如何變化,內裏的本質卻是極為純粹的陰氣。隻不過不明白為什麽要化形成鐵水,恐怕是和對方的死法有關係。那怨靈吐出這一口如鐵汁般的血水之後,仿佛很是痛苦。不過她也不說話,隻是雙手一抓,竟從其中撈出了一把半長不長的寶劍。此劍通體暗紅,就好像是燒紅的鐵塊一般。薑博心中微微驚訝,這仍是陰氣化形而來。但是做到這一點就不是鬼魂的天賦那麽簡單了,這明顯是法術,是有人傳授給李氏法術的運用了。他心中疑雲重重,但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李雅若已經揮劍攻上來了,薑博連忙擺劍相迎。


    這一交手,虛實高下立見。那怨靈李雅若雖然看起來氣勢十足,舉手投足間陰風怒號,鬼氣森森。但其劍招平平,術法亦是隻能簡單調動陰氣。空有一身相當於玄光境界的力量,卻發揮不出來幾分。薑博唯一忌憚的是她那嘶吼的天賦神通,那一招直接攻擊神魂,十分厲害。薑博自己可以抵擋,但是惠凡和曹土地等人就不好說了。不過這李雅若恢複神智之後反而不使用了,他倒是放心不少。


    薑博心中漸漸明了,看她這是身手也就是個尋常散修的斤兩而已。看來她可能是極偶然的情況下得過一招半式的入門法術,但絕不是玄門正傳。再試探下去也無意義,薑博長嘯一聲,推出一記玄浪氣勁,把李雅若逼入山壁的角落,反手一劍用劍脊泰山壓頂直接把對方砸倒在地。接著張口一噴,一道黑煙如長蛇一般,將其身體牢牢纏住。見已製住女鬼,薑博再次祭起了賞罰印,對準了李雅若,準備鎖拿對方。


    然而異變突起,賞罰印祭出之後,本已被製的李雅若突然體如篩糠,不受控製的抖動起來。賞罰印的鎖鏈也仍然無法召出,隨著薑博催動法訣,李雅若痛苦的尖嘯,頭頂一下子爆開了一片。從中激射而出一宗事物。力道之猛,竟然把大江東流劍給震得偏移了開來。薑博吃了一驚,沒想到區區一個女鬼還有這許多的變數。定睛一看,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東西,在空中滴溜溜的亂轉。如果不是它發出低沉的震鳴之聲,在這黑夜之中還就真容易把它給忽略了。此物一出,賞罰印竟然也微微顫鳴起來,仿佛與之呼應一般。薑博心下奇怪,他感到這法寶似乎對此物有一種渴望的心情。當真荒謬,賞罰印雖不是凡物,但也不是有器靈的靈寶級別的東西,如何會有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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