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站著想什麽呢?”花清雨正要入座,卻發覺蕭天河呆若木雞地站在堂中,於是輕輕地拉了他一下。


    蕭天河回過神來,長吐了一口因震驚而屏住的氣息,心中連連讚歎:“真是太美了!”


    太安宮主可以稱得上是傾國傾城,絕代佳人,漂亮得簡直令人窒息。有詩為證:


    出水芙蓉競姣麗,


    空穀幽蘭沁心脾。


    嫣然笑語攝魂魄,


    飄蕩雲間醉癡迷。


    飛瀑青絲隨風係,


    雲鬢雙垂拂柳齊。


    螓首娥眉鍾靈秀,


    雙瞳剪水泛漣漪。


    杏臉桃腮凝脂剔,


    皓齒瑩潔若瓠犀,


    外朗丹唇如點絳,


    溫盈玉領似蝤蠐。


    鉛華弗禦亭亭立,


    芳澤無加楚楚儀。


    太安宮主驚鴻豔,


    九天仙子猶不及。


    而除了蕭天河之外,好像其他人都沒有看到太安宮主那嫣然一笑的瞬間。


    輕輕晃了晃腦袋,蕭天河也入了座,又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僅是匆匆一瞥,就看得呆了,當真失態。現在細細想來,太安宮主的風華之貌與杜懷柔的那種豔色不同,和花清雨那種秀色也不一樣,跟黎翠嫣的那種媚色更是大相徑庭。如果非要找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她的那種美,蕭天河覺得,應該是“雅”,就和這座太安宮一樣,安然靜謐,高貴典雅。笑過之後,太安宮主的麵容又蒙上了那層煙霧,但柔美的燕語鶯聲和仙姿佚態依然昭示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茫茫人世,你我得以在此相聚,也是有緣。今日我就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太安宮主道。


    茶水清涼,香氣冉冉。入口下咽,整個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多謝宮主屢次相幫。”“我們兄弟感激不盡。”尤玄通和尤玄達拱手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自二位到皇崖洞隱居起,我就開始關注二位了,誰讓我們是鄰居呢?韋淩明凶殘暴戾、反複無常,我最討厭那種人。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也算為這世間除了一害。”太安宮主婉婉地說。


    蕭天河惦記著趙湘琳的安危,拱手道:“敢問宮主,不知我那位身受重傷的同伴現在狀況如何?”


    太安宮主清朗一笑:“你那位同伴由人轉妖,本體還是極其罕見的仙草休戚莯,而休戚莯隻生於朝歡峽附近,因此我猜測,幫助那位姑娘移魂轉魄的人,應該就是介部妖王呂尚文吧?”


    “正是。”蕭天河暗暗吃了一驚,這太安宮主是什麽來頭?竟然直呼呂尚文的大名。


    “休戚莯奇硬無比,所以那位姑娘不過是多失了一些氣血,隻需及時救助就沒有大礙。我這裏的療傷妙藥有不少,已經給她用上了,你不必擔心。”太安宮主安慰道,“傷勢需要長時間靜養,在那位姑娘複元之前,各位盡管在這裏居住。”


    “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們就厚顏叨擾了。”蕭天河再次起身恭拜。


    “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都是妖族,怎麽會和兩個人類成為朋友?”左排座椅上,一位正在大啖果品的矮胖男子口齒不清地問道。


    “升縈,咀嚼時不要開口。”太安宮主先溫柔地“訓斥”了一句,又對眾人說,“抱歉,呂升縈是一員驍勇的猛將,但美中不足就是貪吃,還請各位見諒。


    竺遠來忍不住“撲哧”一笑,開玩笑道:“宮主姐姐,不知你所謂的‘猛將’是指打仗猛啊還是吃東西猛啊?”


    “遠來!休得無禮!”花清雨連忙喝斥,心道:“這個竺遠來,可真能惹禍!”


    太安宮主“咯咯”一笑:“都猛,都猛。”


    那個呂升縈也不生氣,搖頭晃腦地說:“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我呂某人一向是吃得越多,打起仗來就越有力氣。再說了,萬一實力不濟被打死了,也能做個飽死鬼不是?”


    一番話逗得大夥都笑了起來。


    呂升縈又道:“大人,不是說客人一到就大擺宴席款待麽?我還特意留了肚子呢,怎麽還不開席?”


    這時,朱天常回到了堂中,笑道:“就你著急吃!宴席已經備妥,有請各位到中堂入座。”


    從前殿的後門出來後,廊橋連著另外一座大殿。既然那裏就是“中堂”,說明後麵應該還有一座“後堂”。一般隻有比較奢華的宮殿才分為橫三殿與縱三殿,橫三殿是指左偏殿、正殿、右偏殿,而縱三殿則是指前、中、後三殿。看來,太安宮主是個十分講究的人。


    中殿內的裝飾與前殿無二,當中擺開一條又長又大的桌子,各式菜肴已鋪滿了桌麵,唯獨沒有美酒,杯中所盛的還是茶。


    太安宮主當仁不讓地坐了主位,而左右兩邊的首要賓位則讓給了蕭天河與花清雨二人,盡管兩人一再推辭,可太安宮主盛情難卻,兩人隻好坐下。賀崇寶他們則依次坐在了接下來的次賓席位上。太安宮的幾人坐於再次,而末席則留給了呂升縈一人。


    好個貪吃的呂升縈,他根本不顧席間禮儀,而是自顧自地坐下,如風卷殘雲般大快朵頤,吃相也十分邋遢。但太安宮主以及其他幾人絲毫不介意,反而以此取樂。


    “茶”過三巡之後,呂升縈抹了抹油囔囔的嘴,問竺遠來道:“那位嘴損兄台,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聽到呂升縈如此稱呼自己,竺遠來哈哈笑道:“我是‘嘴損’,你是‘嘴猛’,倒是有趣。交朋友嘛,無關乎種族,無關乎實力,隻要意氣相投,皆可為友,不是嗎?”


    “道理是沒錯。不過那個小姑娘膽敢喝斥你,還和那位公子一起坐在你的上席,我想你們的關係恐怕不單單是朋友那麽簡單吧?”呂升縈的心思還挺細。


    “我也不解。宮主,他們不過是兩個普通的修真之人,實力也非常弱,為何能坐得主賓之位?”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問道。


    蕭天河與花清雨的神色有些尷尬,這位子又不是他們自己想坐的。


    太安宮主回答說:“就跟我們一樣。如果我的實力不如你們,你們會讓我坐在上位還是下位?”


    太安宮的幾人麵麵相覷。


    蕭天河微微蹙眉,太安宮主與那幾名手下無疑是主從關係,且她聲稱蕭天河、花清雨和幾位妖族之間也是一樣的關係,難道說,太安宮主知道他二人擁有孟章佩和監兵佩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要小心了。蕭天河頓時警惕起來。


    “來,這是附近群山中特有的無憂果,你嚐嚐。”太安宮主拿了一個白色的果實遞給蕭天河。


    “‘無憂果’,‘無憂’……意思是讓我不必擔憂嗎?”蕭天河似被點醒,心中豁然開朗。剛才太安宮主說過“如果我的實力不如你們”,換言之,就是她的實力比那些屬下都要強!連凶狠的韋淩明見了都要怵三分的朱天常也是太安宮主的手下之一,可見她的實力毋庸置疑。如果她有心要奪孟章佩,肯定無需也不屑用什麽陰謀詭計。想到這裏,蕭天河將白果塞入口中。輕輕一咬,嘴裏滿是淡雅的甘甜,久久不散,直到咽下也唇齒留香,真是好吃!


    尤玄通和尤玄達一齊向朱天常敬茶道:“兩次勞煩朱兄出手。”“我們兄弟著實感激。”


    朱天常道:“哎,上次出手的也不隻我一個,這次我更是沒能插上手,何足道哉啊。”


    穿白衣的女子訝異道:“朱大哥,既然你沒插手,韋淩明怎麽肯走?”


    “被我們給打敗了唄!”竺遠來不以為然。


    “沒錯。當我趕到的時候,韋淩明那些手下都已經受了重傷,不走又能如何?”朱天常道。


    白衣女子瞅了一眼竺遠來,慢悠悠地說:“據我所知,韋淩明有一副手,喚作‘玉麵飛龍’方無心,此人極難對付,不僅實力高強,武器也很難纏——是一把腳蹬巨弩,弩箭像棍子那般粗細,射出去之後就像飛龍一般迅猛,加之他麵色白皙,故得此諢號。三個月前皇崖寨的那一戰,我們以三敵一全力猛攻,才使得他負了傷。這次想必他也到場,不知你們是如何打敗他的?”


    “哦,那個射弩的家夥呀,我們靈韻妹子一個人就把他製服了,他連一箭都沒衝我們放過。”竺遠來指著關靈韻。


    “什麽?一個人?”白衣女子半信半疑地打量著關靈韻。


    關靈韻連忙謙虛地說:“碰巧而已。”


    “即便是碰巧有機會,也得有足夠的實力才能成功擊退。姑娘,劉某願聞其詳。”白衣女子拱手道。


    關靈韻道:“多謝劉姑娘誇獎。我是尋得良機用兩根弩針射瞎了他的雙眼,使得他無法再戰。”


    “‘尋得良機’?如何尋得?我也跟他交過手,他的巨弩既可遠射,亦能近戰,可謂是毫無破綻……”白衣女子喃喃說著,忽而眼睛一亮,“姑娘方才提到‘弩針’,莫非你用的也是遠程武器?”


    “正是。”


    “可否借我一觀?”白衣女子急切道。


    太安宮主笑道:“一見到遠程武器的高手,歸瓊就按捺不住激動。”原來白衣女子全名叫“劉歸瓊”。


    關靈韻亮出了神機弩。


    劉歸瓊的臉上有掩蓋不住的失望:“我原以為能與方無心的巨弩相抗衡的弩會是把多麽霸氣的弩呢,原來僅是如此而已。靈韻姑娘,不是我打擊你,如此大小的弩,射出箭的威力根本無法與方無心弩箭的威力相比,恐怕一撞就會被彈飛吧?”


    “的確如此。”關靈韻點了點頭。


    “唉,人家已經擊敗了方無心,你有什麽資格打擊人家?真不知羞。”呂升縈挖苦道。


    劉歸瓊瞪了他一眼:“這麽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說起來我也很是佩服關姑娘,可惜我趕到得晚了,沒看見關姑娘與方無心的精彩對決,隻看到了關姑娘射傷敵眾的那驚天一箭。”朱天常道。


    劉歸瓊“謔”地站起身來,對關靈韻道:“關姑娘,我想和你比箭!”


    “歸瓊!”太安宮主不滿地斥道。


    “宮主,無妨,讓她們比試比試,一來讓大夥兒都開開眼界;二來也好讓某些人心服口服。”竺遠來對劉歸瓊的態度十分不滿。


    “這……”關靈韻有些猶豫。


    “關姑娘不必多慮,我們隻是比箭,不是比武,不會傷到你……”劉歸瓊忽覺言語有失,連忙改口道,“不會傷到彼此的。”


    “好吧。”其實關靈韻顧慮的根本不是受不受傷的問題,而是輸贏之後的局麵當如何處理。若是輸了,自然會被太安宮一方瞧不起,還會背上吹牛的嫌疑;若是勝了,以劉歸瓊這樣爭強好勝的性格,場麵豈不是很尷尬?關靈韻心忖自己是做客的一方,卻使得主人一方陷入難堪,她過意不去。可眼下的情勢根本不容她拒絕,她隻好站了起來。“罷了,就努力做個和局吧!萬一做不到,就略輸她一陣,麵子也不至於過不去。”關靈韻心道。


    “太好了,有好吃的,還有好看的,這場宴席我太滿意了!”呂升縈“啪啪”地鼓起掌來。


    “不知劉姑娘打算怎麽比?”關靈韻問。


    劉歸瓊伸出三個手指:“身為一個射手,最重要的是眼力、距離、準度。我們就針對這三點來進行三輪比試,贏兩局者為勝,如何?”


    “願聞其詳。”


    “第一場,主比眼力。於十丈處放置一個圓盤,盤上等分為三塊,分別寫上‘子’、‘孑’、‘孓’三個字,要求在圓盤飛速旋轉之中,將箭射中‘子’字的橫豎交叉中心點上。誰射得準誰贏,都射中的話看誰用的時間短。”


    “好。”


    “第二場,主比射速。在三十丈的距離,射箭穿過吊空圓環,圓環會旋轉,我們在一炷香時間內,射一百支箭,看誰穿過圓環的箭支最多。如果一樣多,看誰射擊的時間少。”


    “可以。”


    “第三場,主比準度。先在兩張一樣大小的宣紙上以點作圖,圖案一樣,然後我們從二十丈的距離開始射箭,盡量每一箭都穿過紙上的一個點。最後看誰不偏不倚穿過的點數更多。和前兩輪一樣,如果打平,看誰用得時間少。”


    “有意思。”


    光是複雜的規則,就已經讓座上的其他人瞠目結舌了。三場比試說是主比一項,其實每一場都是對射手無比嚴苛的考驗。轉盤射字,光有眼力根本不夠,還要有準度;射箭穿環,那麽遠的距離,沒有好眼力恐怕連吊環都看不清;穿點描圖,距離可是二十丈,換成步算足有六十步之遠。


    “我的天呐,要換成是我,直接認輸了得了!”竺遠來也激動起來。


    程羽飛對賀崇寶和竺遠來感歎:“的確厲害。回想我們三人在江由界的那三場比試,與這三場相比隻能算是遊戲了。”


    連太安宮主都欣喜地說:“今日能親眼目睹兩位射箭高手以常人不可及的方式切磋較量,實在有幸。好在我這太安宮還算寬敞,兩位盡可大顯身手讓我等開開眼界。”


    眾人之中隻有一人對此不滿。是誰呢?就是那個貪吃的呂升縈。一聽比試條件中有“二十丈”、“三十丈”這種遠距,他就知道到時肯定是沒有辦法一邊在堂中吃美食一邊觀看比試了,於是他厚著臉皮建議道:“我們把筵席桌抬到空場邊上,一邊飲茶一邊觀賽,豈不美哉?”


    “行啊,不過光飲茶的話不用抬桌子,用茶盤托著放在地上就行了。”朱天常故意逗他。


    呂升縈一聽急了:“不好不好,你們喝你們的茶,我可是要繼續吃的。”


    眾人哄堂大笑。


    筵席如呂升縈所願,從中堂搬到了場院中。沒過多久,比賽所需的物品已經準備妥當。


    劉歸瓊與關靈韻站在場院中,進行著比試之前最後的調息。


    兩個寫好了字的轉盤蒙著布抬到了場上,此時兩位射箭高手按要求背對著轉盤站在十丈外的地磚縫之後。


    “準備!”作為比賽裁判的朱天常喊出了口令。


    兩人亮出了兵器,關靈韻的武器是神機弩,而劉歸瓊的武器則是一把長弓。長弓的上下兩部分為純白之色,當中的握段則是晶瑩的黑色。兩端反曲,分別向外、向前延伸出兩把尖刃。此長弓的弓弦紫光瑩瑩,劉歸瓊腰上的囊中之箭也繚繞著紫色光暈。眾人目測,弓箭較弩箭稍長,粗細相似,還算公平。


    朱天常一把掀去了兩個轉盤的蓋布,通過扯動纏繞在轉軸上的細線使得轉盤飛速旋轉起來。“子”、“孑”、“孓”三個字已經化為虛影,眾人看上去都是一片模糊,若非事先知道,別說讓他們來分辨三個字的區別了,恐怕是哪三個字都看不出來。


    “開始!”朱天常一聲令下。


    劉歸瓊與關靈韻一齊轉身,在轉身的同時搭箭,在轉盤剛剛進入眼簾、連身體都沒擺正之時,兩人就已經射出箭去。


    “啪”的一聲,兩隻箭同時射中了轉盤,根本分不出誰快誰慢,隻有停下轉盤看準度了。


    此時,所有的觀戰者心中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那兩人明明是隨意射出的一箭,真的會那麽準嗎?”


    其實反過來想,若換做他人隨意射箭,恐怕連轉盤都射不中。高手的“看似隨意”可不是真的“隨意”。


    朱天常停下轉盤看了看,激動地宣布:“兩人都中!”


    場中響起一片掌聲,兩個人都太厲害了。


    “那麽這局算打平!”朱天常道。


    “且慢!”劉歸瓊不同意,她對關靈韻說,“看來還是規則定得過於簡單了。再比一次吧,這回在轉盤上寫‘己’、‘已’、‘巳’、‘巴’四個字,擺在十五丈外,射‘已’字的鉤尖,如何?”


    “沒問題!”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關靈韻也來了興致。


    一樣的規矩,蒙布端上轉盤,等朱天常下令後再轉身射擊。


    也是一樣的過程,兩人又是同時轉身,一齊射出那“隨心所欲”的一箭。


    最後還是一樣的結果,同時射中,分毫不差。


    “厲害!”劉歸瓊讚歎道,“看來這場比試的確得以平局收場了。”


    “你也厲害。”關靈韻笑道,“不如再來一次玩玩吧?大幅增加難度,將轉盤分成十二塊,分別寫上‘戈’、‘戊’、‘戍’、‘戌’、‘戉’、‘成’、‘戎’、‘戒’、‘或’、‘鹹’、‘威’、‘戚’十二個字,為取‘成功’之寓意,我們就來射‘成’字的那一點,如何?”


    “哈哈,好!有對手如此,堪稱人生一大樂事!”從劉歸瓊的言語來看,通過這場比試,她心中已經認可了關靈韻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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