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紛飛的夜晚,劍林莊迎來了一場動蕩。當看見火把的光芒越來越近時,花清雨依照蔣隊長的叮囑,吹滅燭燈,藏在了床下。不一會兒,夜闖劍林莊的人已經到了樓下,花清雨都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交談聲。


    “給我搜!”一人在院中下令道。


    沒過多久,“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有人上樓來了。花清雨的心也在“砰砰”直跳。


    “把所有房間挨個兒徹查一遍,休要放走一個人!”門外有人道。


    房門被踹開了,從雜亂的腳步聲判斷,進屋的人至少也有三個。


    “咦?奇怪了,先頭確實看見這間屋子亮著燈的啊,人怎麽不見了?”一人疑惑道。


    另外一人驚呼:“哎,房頂有洞!那人逃了!”


    花清雨暗自慶幸,程羽飛之前的魯莽倒是幫了她一把。


    “你們兩個快去追!燈才剛熄滅不久,想必逃不遠!抓到之後,格殺勿論!”


    “這是要屠莊啊……”花清雨忽然心中一沉,“糟了!費徒空!我竟把他給忘了!應該早叫賀崇寶他們去救出他來的!”花清雨懊悔不已。她並不知道,其實費徒空早已被柳千靈給放走了。


    衝進房裏的三人之中,有兩人跳出房頂的大洞追人去了,剩下一個在房中四處檢視起來。花清雨擔心費徒空的安危,焦急萬分,心中不停地念叨著,祈盼此人快快離去。可是,那人卻是個既細心又有耐心的家夥,打開櫃子看看,掀開桌布瞅瞅,慢慢地檢查房中每一個可以藏人的角落。


    花清雨暗道不妙,悄悄騰身,用手腳撐住床沿,藏身於床板下的凹槽之中。


    那人走到了床邊,先是掀開床帳看了看,而後索性一刀將床帳給劈了,接著,他俯下身,掀開了床簾,向床下看去。


    花清雨大氣也不敢出,盡力將身軀緊貼在床板上。


    “你們在幹什麽這麽慢?動作快一點兒!天亮被別人發現可就麻煩了!”院中那人不耐地催促道。


    屋中之人這才放下床簾,退出了房間。


    花清雨終於鬆了口氣。剛才的氣氛緊張得幾乎令人窒息,她竟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待一夥人離開小院之後,花清雨連忙從床下鑽了出來,並將監兵界中的六位妖族全都召出,三言兩語向他們講述了當前的情勢,並下令道:“你們趕緊都去莊中搜尋費徒空的下落!快!”


    六個人彼此看了看,都沒有動。沈石沉道:“清雨,此舉不妥。來者不知有多少人,也不知是什麽實力,冒然在莊中亂闖,太過危險。”


    花清雨急道:“賓客還沒有到,大事就已經發生了,也就是說我們之前的種種推測都不成立了!以你們的本事,還怕這夥人嗎?”


    沈石沉冷靜地分析:“不是‘不成立’,而是‘不一定成立’,風險還是有的。即便以我們六人之力能夠敵得過對方,萬一召來附近其他的人怎麽辦?這裏畢竟是魔域的腹地,我們妖族的身份太過紮眼。更何況我們都去找費徒空了,誰來保護你?”


    賀崇寶提議:“我看這樣吧,就由曉瑩、懷柔兩位妹妹和沈老哥一起護著清雨到安全的地方。靈韻妹妹眼力非凡,和程兄弟還有我三人去救費徒空,如何?”


    沈石沉無奈同意:“隻能如此了。你們三個盡量不要被別人發現。若是陷入了圍攻,休要死戰,以逃為主,我們也會趕來救援的。”


    “莊中的景物和道路都是按照奇門秘術布置的,還會根據時辰移動變化,切莫被困呐!”花清雨叮囑道。


    三人點了點頭,也從房頂的大洞離開了。


    花清雨總算稍微安心了些。另外三位妖族護著她下了樓。院外的情形滿目瘡痍,花壇悉數被毀,樹木倒的倒、斷的斷,殘磚碎瓦滿地都是,隱藏在花壇下的路也全都暴露出來。這哪還有“奇門秘術”的樣子?花清雨幹笑了一聲,剛才她對賀崇寶他們的叮囑已經變成了廢話。


    沒有了“六壬秘術”的阻礙,出莊就簡單多了。


    不想四人剛出小院,就看見那位善心的蔣隊長橫死在小道上。


    “唉,看來蔣隊長也被人給騙了。他應該是來放我逃跑的。”花清雨十分不忍。


    “身為護衛隊長,卻給外人做內應,自然要做好可能被滅口的準備。”杜懷柔道。


    花清雨長歎一聲,看了屍體最後一眼,然後四人摸黑順著小路一直往南走。沿途可謂是屍山血海,一片狼藉,看得花清雨的心都在不停地顫抖——實在太殘忍了。


    “這回劍林莊可真是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敵人呐,一夜之間要將全莊都屠戮殆盡,這是多大的仇恨?”沈石沉小聲地歎息。


    杜懷柔在經過一具趴著的屍體時,用腳將其踹翻過來。那人身穿夜行衣,頭上包著頭套,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兩隻眼睛。“看樣子不是軍隊的人。”


    花清雨在那人身上掃了一眼,忽然,一樣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繡在那具屍體胸襟處的一朵白色的五瓣小花。


    “是那夥人!”花清雨驚呼。當初在天星廟,因為毒蟒被殺而圍攻她的那群人,胸口也有一模一樣的白色小花!


    花清雨在屍體旁邊蹲下身來,拿出了仙劍。


    “快收了!有光!”沈石沉連忙提醒。


    “稍等。”花清雨道。這夥人飼養毒蟒,與天星河的奇毒脫不了幹係,她要將這朵花切下來。


    “且慢!”田曉瑩


    出手阻攔,她將那名黑衣人拖到了一旁的草叢之中,對花清雨道,“清雨,此人身形瘦小,你可以穿上他的衣物,混出莊去!”


    “好主意!”沈石沉稱讚道。如此也就不必放他們三位妖族在外頭了,畢竟四人一起行動很容易被人發現。


    花清雨連忙收了仙劍開始調換衣服。能把這套衣服穿走更好,根本就不用單把那朵小花切下來了。換好衣服之後,她盤起長發,套上頭套,再蒙上麵罩,儼然跟死去的那人一模一樣。接著,她把三位妖族收回了監兵界,定了定神,走出了草叢,向莊口的方向匆匆而去,還在半路隨意撿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魔刀。


    這個方法果然有效!花清雨一路上雖然沒有正麵遇到那些黑衣人,卻遠遠地看到了好多個。她絲毫沒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順利地到達了劍林莊的大門口。


    大門此時正緊閉著。花清雨左右看看無人,一把將大門拉開,眼前的情形卻讓她呆若木雞:劍林莊外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大圈黑衣人,全都手拿火把持刀而立,似乎在等待著從莊中逃出來的漏網之魚。


    一位明顯是首領的人見有“同伴”從莊中出來,立即上前問道:“裏麵的情形怎麽樣?甄塗海那廝抓住了沒有?東西找到了嗎?”


    花清雨心裏暗暗叫苦,想必首領是把她當成出來報信的了!


    花清雨當然不敢開口,一露出女聲可就露餡了!


    那個首領問話期間一直在向莊中張望,卻始終沒聽見花清雨回答他,於是奇怪地側目看了看。就這麽一瞥,他捕捉到了花清雨眼神的慌亂與遊移,遂起了疑心,逼問道:“你是哪個堂的?報上名字和暗號!”


    門外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無路可逃。花清雨把心一橫,轉身向莊內逃去。


    “來人,給我抓住他!”那人一揮手,數名大漢如同餓狼一般追進了大門。


    花清雨慌不擇路,直接抄水從塘上掠過,也不管東西南北,隻往房屋密集的地方跑。隻要跑到偏僻之處,召出監兵界的妖族,身後的幾個追兵又算得了什麽?


    拐了兩個彎之後,花清雨猛然停住了腳步。前麵是一處較為寬闊的場院,院中正站著不少黑衣人,似乎正在圍觀什麽。


    花清雨急中生智,不動聲色地混入了人群當中。那幾名大漢追來之後,傻眼了,滿場都是黑衣蒙麵的家夥,如何能分得清哪個是假冒的?


    場中也有一個首領模樣的人,正負手而立,看著前方的小樓。花清雨留意到,他胸口的那朵白花外緣還繡著一圈金邊。她記得,門口那個盤問她的人胸口白花也帶有金邊。看來,“金邊”就是這夥人區分地位高低的標誌。


    那幾名追來的人湧進人群裏,挨個調查盤問起來,惹得人群一陣騷動。這群人之中有好幾個人對此頗為不滿,反而和盤問的人爭執推搡起來,鬧哄哄的。


    場中的首領對此十分不滿,喝道:“何人喧嘩?”


    那幾個追兵被這群人推到了場中。人群裏走出來一人,拱手道:“稟堂主,他們是雷鳴堂的人,口口聲聲說是有劍林莊的人穿著我們的衣服混入這裏,要對我們所有人徹查一遍。”


    那首領氣哼哼地說:“雷鳴堂?哼!雷鳴堂今夜的職責是看住大門!自己看人看不住,倒要來查我們排雲堂,好大的膽子!”


    追兵之中有人不服氣:“那個人一露麵就往莊內逃跑,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我們雷鳴堂一直把大門守得好好的,萬一因為你們排雲堂而放走一個,將來幫主怪罪下來,誰來擔責?”


    “別把屎盆子往我們排雲堂扣!”人群之中有人揮拳喊道,頓時引起一陣響應。


    “就是啊,發現是冒牌貨還放跑了,明明是自己實力不濟!”


    “哈哈,若換成是我們排雲堂,那冒牌的剛露麵就被揍趴下啦!”


    “哎,我們排雲堂個個都是菁英,哪會像他們一樣淪落到去看大門呢?”


    “看大門不也沒有看好不是?嘻嘻,還到處嚷嚷著要找人,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花清雨聽了暗自好笑,原來這群人內部不太和諧呢。


    “都給我閉嘴!”排雲堂主狠狠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場中立即安靜下來。


    接著,他又走到先前頂撞他的那個人麵前,冷冰冰地看著他,麵無表情地說:“按幫中規矩,以下犯上,出言不遜,該當何罪?”


    那人慌了:“該、該處以剜舌之刑……”


    “咣啷”一聲,堂主甩出一把匕首在地上。


    那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伏身叩首求饒:“堂主饒命啊!”隨即,他又向左右的同伴頻頻使眼色,示意讓他們一起幫著求情。


    可是,那些同伴在關鍵時刻卻退縮了,紛紛往後挪步。


    “我又不要你的性命,犯了錯就該按幫規行事,否則咱們幫豈不成了一群烏合之眾?我懶得動手,你自己來吧!”堂主絲毫不給情麵。


    那人萬般無奈,顫抖地撿起了匕首,拉出自己的舌頭,把心一橫,一下割斷,血流如注。


    “哦——”人群竟喝起彩來。


    “你們幾個可還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堂主又掃視了一眼另外那幾個追兵。


    幾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心道這排雲堂主可不是盞省油的燈。


    “你們沒話說,我可有話說。回去告訴佟立申,休要找我的事!滾!”堂主一聲大吼,嚇得那幾人連忙攙起地上那個倒黴蛋,飛


    也似地離開了。


    待他們走後,排雲堂主對自己這幫手下說:“他們雖然無禮,但話應該不假。現在大家彼此……”正說著,他身後的小樓中走出來幾個人。


    花清雨一看,走在最前麵的正是劍林莊主——甄塗海!隻不過他現在被人押著,滿身是傷。


    排雲堂主立即迎了過去,問其中一人:“怎麽樣,找到了嗎?”


    那人搖了搖頭,搡了一把甄塗海:“這家夥軟硬不吃!”


    花清雨看得真切,他胸前的白花外也繡著一圈金邊。“估計此人也是個堂主。”花清雨心道。


    排雲堂主歎了口氣:“幫主給我們鼓風、排雲兩堂下了死令,必須找到那東西,否則提頭去見。可這廝又是個軟硬不吃的家夥,該如何是好?”


    “不怕,我另有妙計。”鼓風堂主道。


    “你、你們休要癡、癡心妄想……”甄塗海有氣無力。


    鼓風堂主攥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你雖然不怕死,但一定不希望你的寶貝兒子死吧?”


    甄塗海輕蔑地笑道:“我長子在軍中任職,次子在靈威域當城主,你們奈何不了他們……”


    “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有個窩囊廢小兒子,此時應該就在莊中!待我找到他,不由你不說!”鼓風堂主獰笑道。


    甄塗海搖了搖頭:“我小兒子前些日子染病,已經送去外地醫治了,此時並不在莊中。”


    鼓風堂主輕哼一聲,自然不信。


    這時,排雲堂主將他拉到一旁,小聲說:“哎,前段時間我的確是接到了這樣的消息。據說他那個小兒子心智錯亂了,在家中又砸又摔的,見人就打,像是得了失心瘋。”


    “是真是假,待弟兄們搜完全莊回來便知。”鼓風堂主道。


    花清雨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再不趁亂逃走,就要被排雲堂主給揪出來了。


    可惜事不湊巧,後麵又“呼啦啦”湧來了一大幫人,將花清雨給硬生生地擠了回來。


    “是雷鳴堂!”“雷鳴堂的人來了!”


    領頭的人,正是在門口盤問花清雨的雷鳴堂主——佟立申。他撥開人群徑直走到另外兩位堂主身前,破口大罵:“閭丘嵐!你這個狗東西,竟敢不分青紅皂白就傷我手下!”


    閭丘嵐,正是排雲堂主。他冷笑一聲,剛要上前對罵,卻被鼓風堂主攔住了。“佟兄,你不是負責守住大門麽?怎麽到這裏來了?”


    佟立申氣鼓鼓地說:“你自己問那個姓閭的對我的手下做了什麽!”


    閭丘嵐卻仰天大笑了幾聲,譏笑道:“佟兄還真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啊!連我姓什麽都不知道,還在這兒瞎嚷嚷!”


    “你胡說八道什麽?”佟立申不解。


    鼓風堂主也笑了笑,解釋道:“佟兄,其實他是單名一個‘嵐’字,‘閭丘’乃是一個複姓。”


    眾人哄堂大笑。


    佟立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氣勢卻不減,對眾人喝道:“笑個屁!我哪知道他那個破姓!”然後,他又對鼓風堂主道:“門口自有電閃堂的兄弟替我們看守,我就是來為手下弟兄討一個公道的!”說完,他將那個自斷了舌頭的可憐蟲推上前來。


    鼓風堂主看見他一嘴都是血跡,連胸前也染上了不少,皺了皺眉頭:“怎麽回事?”


    那可憐蟲的一名同伴上前把之前的事敘述了一遍。或許是因為有諸多人在場可以作證,又是當著閭丘嵐的麵,所以他敘述得倒是真切,沒有絲毫添油加醋。


    鼓風堂主聽完之後,對斷舌之人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幫的幫規是嚴了一些,但隻有如此,才能全幫上下井然有序,不是嗎?無論如何,當眾頂撞一位堂主是為不敬,如此罰你,你也無話可說,是不?”


    “連舌頭都沒了,你來個‘有話可說’試試?”佟立申在一旁沒好氣地諷刺。眾人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偷笑。


    鼓風堂主也不生氣,微笑勸解:“佟兄消消氣。這次我們風、雲、雷、電四堂奉了幫主之命前來劍林莊,可一直沒找到要找的東西。閭丘兄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尋找東西上,無可厚非。東西找不到,難免焦急,所以借著你手下的過錯為引,發了頓脾氣。現在當以大局為重。”


    佟立申卻說:“你錯了!找東西是幫主給你們的任務,我們雷鳴堂的任務隻有一個:看住大門,不讓漏網之魚逃脫,也不讓救兵進莊!兄弟們,給我把所有人的麵罩都摘掉,一個一個徹查!”


    “你敢!”閭丘嵐勃然大怒。


    霎時,場中人聲鼎沸,雷鳴堂和排雲堂的人彼此爭執起來,推推搡搡,揮拳相向,亂成一團,就連兩位堂主都在那你揍我一拳、我踹你一腳的。


    鼓風堂主無奈地搖了搖頭,雲、雷兩堂素來不合,偏偏在這種時候鬧將起來,實在是讓人頭疼。“幫主大人也是,為何隻派四個堂來,卻不安排個領頭的?他們兩個堂主平起平坐,肯定誰也不服誰啊!”他心想。這時,他無意間瞥到了人群中的一個舉止怪異的人。那人一晃,身影又被雜亂的人群給擋住了。


    “統統給我住手!”鼓風堂主大喝一聲,“我知道冒牌貨是誰了!”話音剛落,他就如同一支離弦之箭,直插人堆之中,踏著眾人的肩膀往外圍衝去,隨即一個漂亮的魚躍翻身,擋在了場院的窄口,一把拽住了正往外擠的花清雨,冷笑:“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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