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遠來尷尬地衝柳千靈笑了笑:“我被抓住了。”


    “看出來了。”


    “你就是白鬼幫幫主?”押著竺遠來的一人傲慢地問道。他二人衣著相同,都是淩波門的人。


    柳千靈拱手回答:“正是。不知我這位弟兄犯了何事?”


    “哼,明知故問!他在我們踏藍道鬼鬼祟祟地四處探視,豈非受了你的指使?”另外一人喝道。


    竺遠來賠著笑:“兩位,‘鬼鬼祟祟’何來之有啊?來這的路上我都說了無數遍了,我不過是仰慕淩波門之昌盛,在聞名遐邇的踏藍道上瞻仰一番罷了。我家幫主的確不知情啊。”


    “還要狡辯?”那人手頭使了點勁兒,震懾竺遠來。


    “二位小哥,抱歉,是我管教手下不力。還望代我向黃門主賠個不是。”柳千靈如此認錯,希望能大事化小。


    “嗬,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們黃門主日理萬機,就你幫的這點兒破事,何須驚動她?”“他說他是白鬼幫的人,我們不過是押他過來證實一下而已。武林大會還沒有開始,踏藍道對你們來說暫時是禁地。管好自己的手下,等大會召開之時,自然可以去一瞻本門之盛勢!”兩人道。


    柳千靈口中稱謝,點頭哈腰地將兩人送出了大門。


    “欺人太甚!”老太太重重一拐杖杵在地上,堂前的青磚竟被戳出個窟窿。


    “就是啊,”費徒空附和道,“竺兄,你是怎麽搞的?竟會被那兩個家夥給逮住?”


    竺遠來歎道:“踏藍道附近有不少暗哨,想全都躲過可不容易。以我的本事,當然可以逃脫,可是,顯露身手勢必會招人懷疑,我就隻好任他們抓了。”


    這時,柳千靈從大門外走了進來,接話道:“你做得很對。淩波門以及已經趕到的幫派中肯定有高手,你逃得了一時,卻會給我們惹麻煩上身。看得出來,淩波門對這次大會非常重視,我想,沒見著黃應閣的幫派不止我們一個。”


    “的確。我能肯定,踏藍道附近的幾座平台全都剛搭建完不久,想必是為了這次大會所做的準備。”竺遠來道。


    “如此來說,屆時比試的內容恐怕不隻是身法那麽簡單了。”費徒空摸著下巴,“這可有些麻煩了。那些平台莫不是為了打擂而設?以千靈的實力,恐怕……”說著,他看了柳千靈一眼。


    “若真如此,以黃應閣的實力,她當選的希望比我更渺茫啊,她怎會……”柳千靈不解,忽而又懷疑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來,“莫非她的實力並非是傳聞中的‘五行級’?”


    竺遠來不太相信:“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她當真是個高手,應四處彰顯實力以振本幫之威才對啊!裝成個低手是何苦呢?惹得其他幫派看低可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誰知道呢?畢竟我從未見過她,一切關於她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說不定她有什麽更深遠的目的?”柳千靈道。


    “咦?”費徒空覺出了矛盾,“你不是說以前曾經和‘甄二爺’見過黃應閣一次嗎?”


    柳千靈瞅了他一眼:“是‘來過淩波門一次’,並非‘見過黃應閣一次’。那次我和‘二爺’千裏迢迢來到淩波門拜訪,最終卻吃了個閉門羹。黃應閣推托說身體不適,不便相見,就把我們打發走了。也就是那一次,‘二爺’氣得罵道:‘不過一個五行級的低手,裝什麽大樣兒?’如此我才知道黃應閣本人的實力並不算強。”


    幾人都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老太太插話:“是否有‘三頭六臂’,過兩天就知道了。”


    柳千靈對老太太笑道:“娘,我扶您進去。”進屋之前,她瞥了一眼地上被拐杖戳出的坑洞。


    “喂,你看到了嗎?”費徒空衝竺遠來使了個眼色。


    “嗯。老太太果然不簡單。”


    “是不是該把千靈叫出來談一談?”


    “我想她已經發現了。”


    ……


    接下來的幾日,他們幾人都沒再離開過這個小鎮。從陸續有人被安排居住到此來看,赤熛域的各個幫派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值得一提的是,好像每一個幫派來與會的人數都比白鬼幫多。


    四月十五日清晨,鎮上來了一個淩波門的人,帶著諸人往濼寧岡而去。柳千靈趁機打量了一下同行之人,都是些陌生的麵孔。


    待走上了大道,遠遠地能看到踏藍道被裝飾一新,路旁張燈結彩,花團錦簇,與前幾日的情形大相徑庭。在踏藍道中後段兩邊的高地上,已經擺好了一排排坐席,一幹衣著光鮮的淩波門眾站在踏藍道口,負責將各幫各派的人引領入座。像白鬼幫這樣的弱小勢力,自然不太受重視,被安排在最後麵一排,離問波台也挺遠。


    “這破地方,連問波台上有幾個人都看不清!”費徒空抱怨道。


    “這有什麽關係?”柳千靈倒是毫不在乎。


    “想要坐到前頭的席位,就得把自家幫派的勢力發展壯大才行,怨天尤人有什麽用?”不知是哪個幫派的人接話道。


    又有一個幫派的人冷聲道:“坐在這兒的大家都彼此彼此,用不著嘲笑別人。”


    “別吵了,大會開始了!”前麵幾排有人回頭


    喝道。


    問波台口出現了數道人影。費徒空眯起眼睛看去,想必其中一人就是淩波門主黃應閣。


    “各幫各派的諸位,多謝你們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參加本門召開的這場武林大會!”台上傳來一個響亮的女聲。她說話時催動了功力,聲高音廣,整個踏藍道都聽得清清楚楚。


    “嗬,說得好像‘不來參加也行’似的。”席中有人冷笑。


    “哎,似乎真有幫派沒來啊,有誰看見拜雲教的安教主了?”此言一出,席中諸多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看來這邊坐的都是赤熛域南部的小幫派之人。”柳千靈道,“‘拜雲教’是赤熛域南部的大幫,近乎與淩波門齊名。所謂:‘北淩波,南拜雲’,即是說的這一南一北兩大幫派。奇怪了,淩波門發出邀請,拜雲教不應該不來啊!”


    旁邊一位老者解釋說:“姑娘有所不知,拜雲教眾雖多,但在我等看來全都是些腦袋不太正常的古怪之人,安教主更是我行我素。淩波門和拜雲教處在競爭赤熛域第一大幫的立場上,互不買賬也屬正常。”


    “我們赤熛域幫派諸多,形同一盤散沙。觀靈威域如今的江湖狀況,我突然有感,何不召開一次全域的江湖盛會,推選一位盟主來號令群雄?如此才是全域共榮的良策!”台上的女子一直在滔滔不絕。


    “靈威域?關靈威域什麽事?”席中有人問旁人道。


    旁邊那人回答:“聽聞靈威域這幾年非常動蕩,原本實力相當的幾個大幫竟在同一時期一蹶不振,從而在域內掀起了一場諸多幫派你爭我鬥的好戲呢!現在的情況不知道怎麽樣了。”


    竺遠來聞言暗自好笑,幾個大幫一蹶不振的原因想必就是當初在離台山頂發生的那一場頗為複雜的爾虞我詐。


    “我也聽說了,赤鷹幫、金雕派還有白鴞門那幾個大幫的中堅力量在一場火拚中元氣大傷,連三個幫主都死了呢!僅剩下幾名留下鎮派的高手還活著,光靠幾人之力,難以維持大局啊。”又有人道。


    “元氣大傷?死了多少人啊?”加入討論的人越來越多了。


    “據說四象、五行、**級的幫眾都死傷殆盡了。”


    “三個幫派皆是如此?”


    “皆是如此。”


    “這未免也……太巧了吧?雖說三幫實力相當,但也不會死得那麽整齊呀!”


    “誰知道呢?背後有人作梗也說不定。”


    “看來黃門主這回是把靈威域之事看成了前車之鑒,所以才召開這場武林大會,目的就是想把赤熛域的各個幫派擰成一股勁兒。”


    “對!然後再利用這股勁兒來排除異己。我看呐,那個不到場的拜雲教要倒黴咯!”


    “說不定黃門主早已料到安教主不會帥眾前來與會,所以把目標一開始就放在拜雲教身上呢!借我們大家的刀,殺拜雲教之人。”


    “噓,都別說了,且聽黃門主做何安排!”


    這時,費徒空對柳千靈說:“我怎麽看到說話的女子好像……坐著啊?”


    柳千靈點點頭:“我也看到了。”


    “而且她坐著的不是椅子,似乎是一台輪椅?”費徒空自己都不敢相信看到的情景。


    “早年間黃門主在一場混戰之中失去了雙腿,你們不知道?”有人回頭道。


    費徒空大呼不可思議,黃應閣竟是個殘疾?她不是以精湛的《踏藍行》身法而聞名的麽?


    “也就是在那一場混戰中,黃門主的相公,也就是上一任門主戰死了,黃門主才接過來門主之位的。自從當上門主之後,黃門主的身法大精,淩波門在江湖上也聲名鵲起,日益壯大,直到如今如日中天的程度。”


    竺遠來笑道:“誰說腿殘了就不能精通身法了呢?我以前認得一人,沒有雙手,照樣練出一套卓絕的功法!”


    立即有人反駁:“這位兄台莫不是說笑?你要說‘身法不全在於雙腿’,我信。可要是連雙手都沒有,武器當如何使呢?”


    “這有何難?口中、頸旁、腋下、膝彎,隻要有心苦練,身上各處都是可使武器之處。我說的那個人,就是用嘴巴銜著武器戰鬥的!”竺遠來道。


    那人語塞,半晌才道了一聲:“真乃奇人也!”


    “所以我倒有些佩服這個黃門主了,一介女流將一個幫派發展壯大已是不易,雙腿殘廢卻練就卓越身法更是難能可貴。”竺遠來稱讚起黃應閣來。


    問波台上,黃應閣還在侃侃而談:“正如我在請函中所言,若是黃某以淩波門主的身份將盟主之位據為己有,可能會引起諸多幫派的不滿,故而召開此次別開生麵的武林大會,旨在公平合理地選出一位盟主,引領群雄。”


    黃應閣身旁一人俯身向她耳語了幾句,她點了點頭,又繼續大聲道:“目前全赤熛域中能夠稱得上是‘幫派’的,除了拜雲教和劍林莊以外,全都到齊了。聽聞前幾日劍林莊出了事,甄莊主已經駕鶴西去,自然無法參加本次大會。至於拜雲教,既然安教主不肯賞臉到場,黃某也隻好視其為棄權了!”


    台下一片嘩然,劍林莊在赤熛域的名氣還是挺不錯的,莊主甄塗海的亡歿可算得上一件大


    事,難怪諸多人如此驚駭。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且慢!”


    眾人紛紛循向望去,踏藍道上走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他身穿一身黑底白紋的衣服,身軀好似輕飄飄的,雙腳雖然在交錯前邁,但每一步都跨出去好幾丈的距離。


    “是安教主!拜雲教的安教主來了!”有人驚呼。


    “安教主?那他使的是……”


    “沒錯!那正是《爬雲渡》身法!”


    《爬雲渡》,是曆代拜雲教之主才會使用的秘傳身法。


    有人興奮地說:“想不到今日就能看到《踏藍行》和《爬雲渡》這兩大精妙身法一較高下的場麵了!我可是期待了許久啊!”他的話頓時引起一片附和之聲。


    費徒空問柳千靈:“《爬雲渡》?怎麽起這麽個土氣的名字?‘爬雲’哪有‘淩雲’或者‘騰雲’好聽啊?”


    “你小聲一點兒!”柳千靈嗔怪道,“拜雲教獨尊‘雲’,視雲為聖物,怎可以‘淩’、‘騰’這樣的字眼辱之?一個‘爬’字,既表明了向上的決心,又托顯了雲之高貴。至於‘渡’字,乃是指‘渡涉紅塵’之意。早就聽聞拜雲教的《爬雲渡》身法與淩波門的《踏藍行》身法不相上下,亦是絕妙至極呢!”


    “唔……看來想要在江湖幫派之中混出些名堂,少不了拿出點兒一技之長呢!”費徒空道。


    柳千靈起身遠眺:“那是自然。且看安教主如何說。”


    問波台上,黃應閣說:“安教主身為大幫之主,武林大會卻姍姍來遲,是否有失風度啊?”


    “老夫並非是因為稀罕那個武林盟主而來。”安教主回答,“貴我兩派身法齊名,雖不知今日武林大會比試的是什麽,但若有身法這一項,我可不會坐視‘身法第一’之名不戰而落於貴派頭上!”


    黃應閣笑道:“如此說來,安教主今日是來想同黃某一較身法高下咯?”


    “正是如此。我拜雲教根本無意執江湖幫派之牛耳,此番我僅是代表個人而來,向黃門主討教一番。”


    “既然安教主下了戰書,黃某也不應推辭了。也罷,今日就看是《踏藍行》棋高一著還是《爬雲渡》更勝一籌!”黃應閣輕輕一拍輪椅的扶手,輪椅霎時從問波台上彈起好幾丈,而後像片羽毛一樣蕩悠悠地落在踏藍道上。此舉引得台下一片叫好之聲。


    “那個安教主是什麽級別的實力?”費徒空問柳千靈。


    “大概是七星或是八卦級吧?反正已經渡過中劫就對了,比起黃應閣可是厲害不少。”


    “拜雲教主……唔,他可是叫安如常?”竺遠來忽而問道。


    柳千靈略顯詫異:“是的。你認識他?”


    “不認識。”竺遠來搖了搖頭,“不過很久以前,我曾經跟他爹交過手。”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妖族,柳千靈和費徒空一定以為他在胡言亂語。


    柳千靈恍然:“對了,拜雲教正是興起於一百多年之前!”


    “嗬,有趣。如果他爹當時使用的那套身法就是《爬雲渡》的話,真可謂相當精妙。”竺遠來道。


    “《爬雲渡》?也算是套上乘的身法吧。”一直沒吭聲的老太太突然“語出驚人”,對眾口皆讚之身法的評價似乎很勉強。


    “娘,您不懂就別那麽大聲說了……”柳千靈連忙叮囑老太太,這裏各幫人眾駁雜,惹人笑話就不好了。


    安如常和黃應閣一起“站”在了問波台口下。


    “黃門主,終點就設在這條踏藍道之末,如何?”安如常問。


    “可以。我本意亦是如此,故而已做好了安排。踏藍道長約二百餘裏,自淩波門之外,沿途已布下了不少機關、暗器、法陣,畢竟速度並非是衡量身法優劣的唯一標準。可要小心了!”


    “也好,免得無趣。”安如常笑道。


    “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所有的機關、法陣都是由淩波門所設,黃門主自然可以預先做好防備,可安教主卻一無所知,全憑臨時反應啊!”席中有人向著拜雲教說話。


    安如常衝那人頷首示意:“無妨,黃門主腿腳不便,我自當讓她。”


    “諸位,我以本幫名譽起誓,我僅是安排人設下難關,但並不知其詳細,否則我今日也無顏麵對各幫好手!”黃應閣澄清道,“我雖然雙腿已殘,可絕不會借此求讓,安教主多慮了。”


    “但願如此。”安如常皮笑肉不笑。


    “不知何人肯出麵發令?”黃應閣問眾人。


    “我來!”為拜雲教打抱不平的那人站了出來。


    隨著此人一聲大喝,引人注目的“赤熛域最強身法之爭”開始了。安如常起步比黃應閣快了許多,甩開她一大截。忽然,一陣猛烈的東風卷著沙塵吹上了濼寧岡,向著問波台方向襲來。


    “哈哈哈!風乃雲之足也,迎風前行,方顯身法之妙!”安如常頂風狂笑,速度竟再次加快,衣服的下擺在大風之中一路呼嘯。


    “淩波踏藍,借助的並非是水勢,而是風勢!此乃本門身法之精髓!”黃應閣不甘示弱,緊追而去。


    兩人眨眼工夫就已經衝到了幾裏開外,在漫天黃塵之中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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