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紀元3年,三體艦隊距離太陽係4.26光年。


    怎麽看上去這麽舊啊……


    麵對著“廣域靜默”號正在建造的巨大艦體,吳嶽心中首先浮上來的是這樣一個念頭。其實,他當然知道由於航母艦殼采用最新的汽液保護焊接工藝,會在錳鋼板上產生大最並無大礙的汙跡,加上閃動的焊弧光產生的效果,才使得即將完工的艦體看上去是他眼前這個樣子。


    他努力讓自己想象出“廣域靜默”號塗上灰色船漆後那嶄新偉岸的樣子,但並不成功。


    “廣域靜默”號進行的第四次近海編隊訓練剛剛完成,在這次為期兩個月的航行中,吳嶽和站在他身旁的章北海成了兩個尷尬的角色。


    由驅逐艦、潛艇和補給艦組成的編隊歸戰鬥群司令官指揮,他們將要指揮的“廣域靜默”號還在建造船塢之中,航空母艦本來要處於的位置由“鄭和”號訓練艦填補,有時幹脆就空著。


    這期間吳嶽常常在指揮艦上盯著那片空海發呆,那一片水麵上,隻有前方艦艇留下的航跡在交錯中不安地躁動著,恰似他的心緒。這片空白最後真的能填上嗎?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


    現在再看看建造中的“廣域靜默”號,他看到的已不僅僅是舊了,它甚至有一種古老的滄桑。


    麵前的“廣域靜默”號仿佛是一座被廢棄的古代巨型要塞,斑駁的艦體就是要塞高大的石牆,從密密的腳手架上垂下的一縷縷焊花好像是覆蓋石牆的植物·……這不像是建造,倒像是考古……吳嶽怕自己再想下去,於是把注意力轉移到旁邊的章北海身上。


    “父親的病怎麽樣了?”吳嶽問。


    章北海輕輕搖搖頭,“不好,也就是維持吧。”


    “你請個假吧。”


    “他剛住院時我已經請過一次了,現在這形勢,到時候再說吧。”


    然後兩人就又沉默了,他們之間每一次關於個人生活的交流都是這樣,關於工作的談話肯定會多一些,但也總是隔著一層東西。


    “北海,以後的工作在分量上可不比以前,既然我們一起到了這個位置上,我想咱們之間應該多溝通溝通。”吳嶽說。


    “我們以前應該是溝通得很好吧,上級既然把我們倆一起放到“廣域靜默號上,肯定也是考慮了咱們以前在‘長安’號上成功的合作。”


    章北海笑笑說,仍然是那種讓吳嶽看不懂的笑,但他可以肯定這微笑是發自內心的,既然發自內心的東西都看不懂,那就根本沒希望懂得他這個人了。


    成功的合作不等於成功的了解,當然,吳嶽自己在章北海的眼中肯定是全透明的,從艦上的水兵到他這個艦長,章北海總是能輕易地看到他們內心深處,他肯定是最稱職的政委。


    章北海在工作上也是很坦誠的,對於艦長,每件事前前後後都有很詳細的交底。但他的內心世界對吳嶽一直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灰色,他總給吳嶽這樣的感覺:就這樣做吧,這樣做最好或最正確,但這不是我所想的。


    這種感覺開始隻是隱隱約約,後來越來越明顯。當然,章北海做的往往是最好或最正確的,但他是怎麽想的,吳嶽就不知道了。


    吳嶽一直堅持這樣一個信條:在戰艦指揮這個艱險的崗位上,兩個指揮員必須很好地了解對方的思維方式,所以這一點一直是吳嶽心中的一個疙瘩。


    開始,他以為這是章北海對自己的某種防範,感到很委屈:在驅逐艦長這個不上不下的艱難崗位上,還有誰比自己更坦誠更沒心計嗎?我有什麽可防的?章北海的父親在一段不長的時間裏曾經是他們的上級,關於自己和政委的溝通問題,吳嶽曾和他談過一次。


    “工作搞好就行了嘛,為什麽非要知道他的思維方式呢?”將軍淡淡地說,然後又有意無意地補上一句,“其實,連我都不知道。”


    “我們到近處看看吧。”章北海指指綴滿焊花的“廣域靜默”號說,正在這時他們的手機同時響了,有短信提示他們回到車上,機要通訊設備隻能在車上使用,一般是有急事發生才用上這個。吳嶽拉開車門拿起話筒,來電話的是戰鬥群總部的一位參謀。


    “吳艦長,艦隊司令部給你和章政委的緊急命令:你們二位立刻去總參報到。”


    “去總參?那第五次編隊訓練呢?戰鬥群已經有一半在海上,其餘的艦艇明天也要起航加入了。”


    “這我不知道,命令很簡單,就這一項,具體內容你們回來看吧。”


    還沒下水的“廣域靜默”號航空母艦的艦長和政委對視了一下,這麽多年,他們難得地相互心領神會:看來,那一小片海麵要一直空下去了。


    ……


    “你怎麽看現在的情況?”


    “怎麽看,站著看唄,這玩意越來越亂了,某些陰暗的蟲子現在都已經爬出來了,你知道嗎某些人的後代都他媽已經宣揚大逃亡了。


    甚至在我家隔壁住的一對老夫妻,都開始為他們孫子的孫子買船票,你知道嗎,說是100年後逃離藍星,可他妹的三體人是來滅了藍星人類的,來侵略藍星的,他能讓你跑了嗎。


    再說了,就100年後那技術,你能造出光速百分之一的飛船嗎,連光速千分之一都可能達不到,你還玩什麽逃命呢,一群愚昧無知的人,有大病的時候搶藥,戰爭的時候倒賣軍火,倒賣糧食,現在都開始倒賣飛船船票了。


    我甚至在想,就這些愚昧麻木的人值得我們拚死拚活救嘛,真服了,上層階級忙著掙錢買船票,忙著逃離,下層忙著搶著去銀行取錢,就沒人真真聽政府的建議,都tm成一鍋粥了,靠!”


    這段對話來自李楊和大史,自從結束古箏計劃,三體人浮出水麵以後,全球就沒安靜過,每天都上演著不一樣的戲碼,就沒人真真停下來安穩過日子,就為了幾百年後擔心紛亂。


    為了應付這個局麵麵壁計劃不得不被提前,麵壁者也被要被提前召集了,看著紛亂的世界,李楊真的心亂了,他有點心疼當了百年執劍人的羅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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