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並沒有離開太久,他畢竟才畢業沒多久,很多事情上還處於學習階段,尤其是在與病人家屬打交道這方麵。


    他還保持著學生時期與人交流時要有理有據邏輯清晰的思維習慣,欠缺了一點態度上的難得糊塗,偶爾還是會跟病人家屬發生些小風波。


    走出病房,穿過顏色單調的走廊,幹淨明亮的窗前站著兩個男人,吸引著路過的年輕護士的目光。


    杜仲看到了該隱和石昆侖,他們兩個人卻沒有看見他,或許,看見了也隻當做沒看見。


    “我一向很不喜歡醫院這個地方。”該隱看著窗外道。


    “那個......庫房也不喜歡?”石昆侖問。


    “不新鮮,影響口感,而且生命力流失得太多,沒有什麽營養。”


    石昆侖好奇道:“新鮮的那些,有營養的也不多了吧?煙酒藥物化學品都超標了吧?”


    該隱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生命力是個抽象的概念,我們這一族的靈性是‘掠奪’,掠奪生機,不是吸收消化。”


    頓了頓,該隱抿嘴:“靈性這一點,最早還是阿初告訴我的。”


    “唔......我其實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你那個......什麽過,阿初嗎?”石昆侖看看左右,隱晦地問道。


    該隱的臉上立刻露出些許回味:“就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舌尖輕輕一碰,就讓我覺得渾身上下舒爽到要爆炸。”


    那是他曾經品嚐過的最甜美最甘醇的血液,比一滴也多不了多少的一小口,卻讓他覺得有無窮的力量充盈了全身。


    為了再嚐一口,當年的他想盡辦法要將阿初這個獨一無二的極品美味留在自己身邊。


    石昆侖的手在身側握成了拳,青筋迸現。


    阿初的脾氣真是太好了,竟然沒把這隻死蝙蝠給拍死?


    好奇的人是他,但是,生氣的人也是他。


    餘光掃到鬼鬼祟祟的杜仲,石昆侖問該隱:“那你這次來找阿初,是為了再嚐一嚐她的味道?”


    該隱有些遺憾:“當然要爭取一下,畢竟我......誰都有私心。”


    阿初的血液蘊藏著龐大的生機,這正是現在的他所急需的,不過,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不會被她推開的擁抱的機會,他也會努力按捺住這點心急。


    杜仲走遠了,但石昆侖確定,該聽到的東西,他都聽到了。


    顧及阿初,該隱不會對杜仲肆意下手,而杜仲一定會密不透風地對該隱嚴防死守,剛好,沒他什麽事。


    嗬嗬嗬。


    ......


    杜仲進門,宋初立刻察覺到了他臉上劃過的一絲尷尬和心疼。


    “怎麽了?”


    “沒、沒什麽,”杜仲扭過頭輕咳一聲,轉過來時已經管理好了表情,“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宋初直奔主題,“我們來說說當年的事情吧。”


    宋初給出的解釋,不出所料地讓杜仲難以相信,更難以接受。


    他想說封建迷信要不得,但又在宋初給出的從小到大所經曆的一樁樁案例麵前節節敗退,無話可說。


    就算再怎麽在內心呐喊這不合理,這不合邏輯,這無法解釋,杜仲也不得不承認,他越來越相信了。


    因為那為期一天的戀愛關係實在充斥了太多意外,公交沒油地鐵停電,鳥屎從天而降,狗屎埋伏路邊,還有他好心給一位帶小孩的新媽媽讓座時,竟然被尿不濕裏漏出的排泄物給蹭了一身,隨後打算吃飯時要麽是後廚停水,要麽是服務員打架,要麽是湯裏喝出老鼠崽、菜裏吃出腳指甲,在街邊買杯奶茶,都能碰到塑料杯賣光製冰機故障。


    那個時候,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問題,被宋初甩了以後又是燒香又是吃素,還狠狠地自我檢討了一番,做了很多好事積德。


    現在......原來,這不過是因為,他被宋初喜歡了,被宋初答應了與他約會?


    “你、你那時候是喜歡我的?”


    念及此處,杜仲忽得抬頭看向宋初。


    宋初知道哪種回答才委婉:


    “我的想法不重要,說法才重要。”


    如果真的是她心裏喜歡誰誰就倒黴,那麽最倒黴的人該是宋家父母,而且林諾也不會總是被她的“咒語”坑害了。


    杜仲的麵部肌肉細微地抽動了一下,伸手出來揉了揉臉:


    “我需要點時間......緩一緩。”


    宋初還是挺理解他此刻遭受三觀重塑時的恍惚,起身道:


    “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跟你解釋一下當年的事,這下你也明白了,就不要再把那件事放在心裏了。”


    “雖然遲了一些,但我還是要跟你道個歉,當初有些顧忌,才沒有跟你把話說明白,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杜仲無力地擺擺手,也起身:“我送送你。”


    已經過去那麽久的事了,倒也不是很難接受,他隻是有點,心塞。


    兩人出了門,順著走廊末端的應急樓梯向下,恰好聽到了一個向上盤旋而來的聲音:


    “本來就是治不好的病,還非要浪費時間掙紮,還不如趁早交代下後事享受一番,然後踏踏實實去死,免得給別人添麻煩。”


    “最後治得嘴歪眼斜要死不活的,還憋著一肚子話說不出來,惹得周圍一堆人厭惡不耐,這才叫折磨呢。”


    另一個聲音平靜地回應:“文化背景不同,我好歹也是背過大醫精誠的,無法完全讚同你的說法。”


    “你還做過醫生?什麽時候?”該隱用閑聊般的口吻問道。


    宋初和杜仲沒有聽到石昆侖的回答,卻聽到了一聲玻璃門被推開的尖銳吱嘎,和一個男子的暗啞怒吼:


    “你剛才對我的病人說了什麽?你剛才在說什麽?”


    宋初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跑到下一層,看到該隱被人揪住了衣領,一個緊握的拳頭正要落在他的臉上。


    石昆侖淡定地退到牆邊,該隱抬手抓住那個人的手腕,不知怎麽地一推一拉,就把這人的胳膊扭到了背後,他又抬腳連踢了兩下,那人便咕咚一聲雙膝跪地。


    一手扣住這位年輕醫生的手腕,另一隻手捏住他的脖子,強迫他抬頭向上,該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一勾,手指用力——


    “住手!”


    ————————


    注:《大醫精誠》孫思邈所著,主要談論醫德。


    特指以下段落: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行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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