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藏真島海岸來了數十駕仙舟,皆是雕刻金龍銜珠,彩鳳飛舞,騰空而飛。


    十幾撥人陸續登岸,島上小鎮依然寧靜。大抵是習慣了,因為藏真島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一些外鄉人來鎮子,帶走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


    顧長洲掩門而出,徑直往藥鋪走去,途中遇見幾撥外鄉人,他並未多看,一路而去。


    這幾撥人倒是對平淡無奇的少年多看了兩眼,他們還不知道那把劍的選擇,隻是奇怪文脈三分氣運竟到了這麽個命不久矣的少年身上。


    如果他們知道了那把劍的選擇,不知道會如何,天下大亂都是小動靜。他們不知道,小鎮也沒幾個人知道,鎮上的人大多隻知道顧長洲上了山,僅此而已。


    那把劍的名字沒人知道,千古之前有個外號“劍首”,劍如其名,仙劍之首。自上一次曠世大戰之後,於數千年前落於七十二福地之一的藏真島。歲月悠悠,幾度春秋,尋常人已漸漸忘記。


    顧長洲來到藥鋪,杜老板已經回來,在藥櫃裏抓藥。看見顧長洲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說:“長洲,待會這三副藥你給洛可期那丫頭送去。”


    “好,我分完藥就去。”顧長洲一邊回答,一邊忙著手裏的活。


    過了一會兒,顧長洲拿起藥對杜老板說“老板,我送藥去了。”


    “嗯,去吧!”杜老板端著一本醫學典籍。看顧長洲的身影消失後,猶豫了一下,往私塾走去。


    “老秀才,你給我出來!”杜老板吼道。


    老秀才懶洋洋,悠哉哉地走出來。“喲!今兒吹的是東風西風還是南北風,杜大老板駕臨蓬蓽生輝啊!”


    “少給我廢話,你老小子是越活越糊塗了。他那個身子,經得起你這麽折騰?會死人的,你這樣是害他。”杜老板罵罵咧咧道。


    老秀才毫不在乎,右手小拇指掏了掏耳屎,彈了彈。“反正也活不長,為何不試試?”


    “再說了,就你小子高義,我們都是混蛋!他在你那破藥鋪待了這麽些年,也沒見你給他治好咯!再說了,他好歹稱我一聲先生,我能害他?”老秀才頂著大好天光懟道。“不過你比元藏機那老匹夫強。”


    “什麽意思?”杜老板道。


    “有句話叫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老秀才一副對牛彈琴的模樣。


    “也罷!”撂下這句,杜老板轉身就走。


    “怎麽杜大老板不坐坐?最近老朽虛得厲害,趕明兒給我整兩副好藥。”老秀才扯這嗓子。


    “吃不死你!”杜老板嘀咕道。


    杜老板走後,老秀才又躺上了藤椅。他的心裏何嚐沒有想過,顧長洲如果承了那三分氣運。三大學宮,四大書院絕不會善罷甘休,如今文脈道統遍布九大王朝,這樣一位弱不禁風的少年被推上風尖浪口,最重要的是少年不是文脈弟子。


    雖然稱老秀才先生,但是未行過師徒之禮。文脈奉行六德,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近乎沒有。十聖六賢中也沒一個,老秀才覺得丟人,常言“學問高,不一定德行好。”


    不過他問過顧長洲,這是他自己的決定。老秀才向來奉行有教無類,文脈之中能做到如此的唯他一人。


    “深淵之下也可能是萬裏前程。”老秀才繼續搖著椅子打瞌睡。


    顧長洲提著藥穿過幾條巷子來到沁芳巷,正緩緩走著,一陣風過,把一排樹頭上的桂花吹落一大半下來,落得滿身都是。


    走到巷尾洛家宅子門口,才簡單的抖了抖花瓣。輕輕扣門,不一會有人開門,是一位秀色奪人的小姑娘,比顧長洲小兩歲。


    顧長洲將手上的藥遞了過去,“可期,杜老板差我送的藥。”


    洛可期接過藥,看著顧長洲被風微亂的頭發上攜著幾片花瓣,反倒像個大姑娘,笑了笑,“謝謝啦!”


    “不客氣。”顧長洲一邊說,一邊往口袋裏掏出山楂糖塞在洛可期手裏。“喝了藥,吃一塊就不苦了。”


    “周到!”洛可期抓著山楂糖揚了揚小手。


    “那我回去了。”


    洛可期看著離開的顧長洲,覺得他真是個極好的人。


    回去的路上遇見了馬天龍,顧長洲打算避開這個同齡少年,可對方追了上來。


    “顧長洲你命如紙薄,憑什麽?”馬天龍橫在路中央斷了去路。


    顧長洲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麽瘋,更聽不懂他說什麽,繞過馬天龍的身體不打算糾纏。


    誰曾想對方仍舊不依不饒的橫展手臂,“顧長洲你拿走了一樣我很重要的東西。”


    “我窮得叮當響,家徒四壁,就一破宅子漏風漏雨的什麽都遮不住,什麽東西你自己去取。”顧長洲低著頭沒有惱意。


    他已經習慣了馬天龍的盛氣淩人,這家夥同顧長洲同齡,與藏真島上大多數孩子不同。馬天龍有一股傲氣,那是一種目下無塵的傲氣,與白彥博不同。白彥博雖然為人張狂,恃才傲物,但是做人做事光明磊落。


    馬天龍則不同,他善於隱藏,平日裝傻充愣但瞧不起任何人。可是對顧長洲卻不同,他討厭顧長洲,這個短命鬼如同眼中釘,肉中刺一般令他憎恨。


    凡是顧長洲得到的東西他都會想盡辦法奪過來。比如他腰間的那塊五色玉,原本是顧長洲在海島岸一處地方潛水所得,玉壁之上一麵有麒麟蹲伏之象,一麵有龜龍鳳虎依方陳布。


    馬天龍使了手段將其奪了過來,可如今顧長洲上了山,使他對其更加痛恨。在馬天龍自己內心,自己才應該是登頂的那個人,可是自己嚐試過很多次始終未能如願。他甚至能夠接受任何人,唯獨顧長洲不行。


    “顧長洲如果你願意放棄,我可以答應你不再找你麻煩。”馬天龍的聲音響起。


    顧長洲有點明白他所說的是什麽了,“馬天龍什麽東西我都可以不介意,並不是因為我是個短命鬼。這件事不行,因為我想活,你不可以小看一個人的求生欲望,最重要的是我答應了別人,即便粉身碎骨,我也會抱誠守真,你那樣聰明的人應該明白。”顧長洲伸出手推開馬天龍橫在半空的手,擦身而過。


    馬天龍望著顧長洲離開的背影,眼中的惡毒與恨意近乎燃起火焰。若不是島上有規矩,現在,此刻,當下,他會衝上去一刀了斷了顧長洲。可是現在的他付不起代價,所以隻能忍。


    顧長洲回了藥鋪,杜老板若無其事的弄著自己的事。顧長洲將細活通通做好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每一件事都用了十分的精神,因為習慣了,當初來店裏幫忙孤苦伶仃的顧長洲生怕什麽地方做得不好,從而遭到嫌棄,所以一直打了十分精神,一絲不苟,未敢怠慢。


    “杜老板都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顧長洲十分有禮貌的說道。


    “行,今天就這樣早點回去吧!”杜老板的聲音響起。


    顧長洲簡單收拾了一番便出了藥鋪。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鑽進一條小巷子,往私塾的方向走去。


    想著還有事情向先生請教,便乘著夜色而去。


    小巷走到一半,忽然飄起了雨,風不大,九月的風已帶了絲絲涼意,顧長洲縮著脖子往前。


    夜色沉寂的小巷一頭忽然多出兩道人影,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處隱蔽的角落還有一道身影暗自關注。


    少年神采飄逸,氣宇不凡。老者頭戴冠帽,躬著身子。“曹老,可有把握?”


    頭戴高冠露出一縷白發的老者,皮膚白皙,捏著嗓子道:“這島上世界的壓製極為厲害,老身武道體魄,運轉氣息,洞開百骸竅穴,周身經絡便會如江海翻波一般。隻是沒想到這家夥竟然不是個登堂入室的練家子,而是個半隻腳伸進棺材的短命鬼,好對付!”


    “既然如此便削了他的氣運,這趟有此收獲便足以。進入稷下學宮就是板上釘釘,有了文脈作為倚仗,那張椅子終歸是我的。”年輕人的目光浮現一抹陰狠的笑意。


    顧長洲望著兩道人影,一看便知是外鄉人,隻是兩人的話雖然有些不懂,不過定然不是好事。


    顧長洲轉身就走,老者忽然之間橫在了他身前。


    顧長洲麵容驚懼,這人的速度怎麽這麽快。


    “小家夥,老身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隻是授命於身,迫不得已,隻怪你運氣不好,大不了老身賠條命給你。”


    老者一隻手掐住顧長洲的脖子,少年的呼吸因此變得艱難起來,整張臉成紫紅色。不知對方使了什麽手段,顧長洲隻感覺道自己正在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顧長洲拚命掙紮,兩隻手瘋狂的揮舞,想要掰開老者的手。可是對方佝僂的身子充斥著恐怖的力量,顧長洲見毫無作用猛然一口咬住老者的手,令人心悸的是一口下去竟然堅硬無比,甚至牙床都疼了起來。


    顧長洲的雙眼凶狠無比,雖然知道這樣的動作對於老者沒有殺傷力,但是他仍然不放。


    小巷的驚心動魄毫無聲響,元藏機今日很早便去了陳三兒家喝酒。


    王燕特地稍了兩個小菜,兩個人將酒斟得滿滿地。


    “你說你來帶什麽酒,顯得我小氣了不是。”陳三兒說道。


    元藏機笑了起來,“你兜你那點兒碎銀子隻怕受人管束,不是我你今兒喝不起。”


    “打人不打臉。”陳三兒沒好氣說道。


    “有人壞規矩……。”元藏機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那是你的事兒,這酒我可還沒吃。”陳二雙手抱胸。


    “這酒今兒肯定是要吃的……你家九兒氣運好,日後成得了大材,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物色了一個護道人,去不去是你的事,話我說了。”元藏機端起酒吃了起來。


    陳三兒愣了一下,“他?你開玩笑呢!”


    “你個慫包愣著幹什麽,瞧你那憨樣,還不快去,元大哥能害我們?”王燕又開始罵了起來。


    陳三兒連忙起身,“給我留點兒。”然後消失不見。


    下一刻,出現在那條小巷中,顧長洲已經暈了過去。


    “藏真島的規矩相信二位應該知道。”陳三兒身材魁梧卻如同一個莊稼漢模樣。


    “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況且命不久矣。你們也會在意?”老者手中的動作無法再進行下去,他被死死的壓製了。


    “規矩就是規矩,你們如何覺得自己能夠成為例外。”陳三兒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年。“寧王殿下,幾分文脈氣運而已值得如此?”


    一身錦繡華服的少年,正是大隋的三皇子,寧允南。


    寧允南沉著冷靜,心性遠非常人。“先生,要如何便如何。”


    陳三兒笑道:“不愧皇室族人,一碼歸一碼,壞了島上規矩這件事就拿秉筆大監這條命如何,不多不少剛剛好。至於你大隋王朝那頭自有人會去討個說法。”


    寧允南嘴角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秉筆大監,大隋十二監之一,權力僅在掌印監之下,武道八境實力,放眼任何一座天下都是一尊巨搫。他的命相當值錢……。”


    “陳先生,我希望殿下不要被驅逐,我的命應該值這個價錢。”老者說道。


    “可以。”陳三兒帶著顧長洲離開了小巷。


    “曹老……我們就此離開,他們能如何?”寧允南低聲道。


    曹大家微笑著輕輕搖頭,“殿下,這已經是最小的代價了。記住,切不可同先才的年輕人再交惡,日後想辦法挽回局麵,他的命雖短,但金貴。憑殿下的才能,日後定能發展宏圖,老身看不到了。”


    秉筆大監自行兵解,寧允南沒有傷心,唯有惋惜。他想坐上那張椅子,注定不能優柔寡斷。


    而藏真島的態度已經擺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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