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島海岸,一位身穿儒衫的男子無翅而飛,踏雲而來。


    十乘仙舟滯留人員齊齊行禮,不敢怠慢。


    有一葉孤舟破浪而來,一名頭帶鬥笠,素黑衣衫的女孩蜻蜓點水般輕盈上岸,腰間掛一柄三尺青鋒。


    大步向前,頭也不轉。


    二人相繼往小鎮而去。


    顧長洲此刻正在去私塾的路上,葛老頭拿著一杆銅製大煙槍,蹲在門口吞雲吐霧,愜意得兩眼眯成一條縫,笑眯眯的同顧長洲打招呼。


    老秀才在那張藤椅上前搖後仰,嘴裏還哼著小曲兒。


    顧長洲緩緩上前,靜靜地坐在一旁的台階上,單手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


    “心事重重的有事?”


    “嗯,最近老是發生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那麽大的酒缸竟然自己飛了起來,那麽大兩缸酒這葫蘆竟然裝得下。先生,我覺得杜老板是個得道的神仙,書上說神仙無所不能,他一定知道什麽是煉氣士十二重樓。”顧長洲保持托腮憂愁道。


    老秀才半眯著眼,藤椅自由擺動。“所以你過來是為這事兒?”


    顧長洲重重的點頭,“先生學問那麽高,肯定知道。”


    老秀才放下彩繪茶杯,“那麽高,是多高?”


    顧長洲想了想,伸出手一指,“同那座山一般高。”


    “哈哈哈,你小子什麽時候學會拍馬屁了。”老秀才暢快笑道。“顧長洲,你如今這身子如同一張穿了窟窿的葫瓢,兩麵漏風,上不了十二層樓。”


    “先生,我腳力相當好莫說十二層樓,二十四層也沒問題。”顧長洲沒有失落,反而激動的達到。


    “二十四層樓,那可是相當高了。在藏真島之外,有一處叫玄洲的地方,曾有仙人遺落三頁營式法原,或許可以幫你。”老秀才說道。


    “玄洲……離咱們這裏遠嗎?”顧長洲問道。


    “玄洲,巨海十洲之一,那茫茫大海深處,巨鯨潛遊,蛟龍頻出。”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


    顧長洲望著男子,“外鄉人。”又看了看老秀才。


    “他說的沒錯。”


    “學生見過先生。”儒衫男子彬彬有禮。


    顧長洲詫異這人居然也叫老秀才先生,正想發問。


    “你也想要那三分氣運?這裏是藏真島,不是聖祖廟。”老秀才淡淡地道。


    “不,學生隻是好奇,過來瞧瞧。”儒衫男子看了一眼顧長洲。


    顧長洲沒有躲避對方的眼神,甚至拋出疑問,“你是誰?”


    儒衫男子風度翩翩,“才八鬥。”


    “才八鬥……”顧長洲看了一眼老秀才,“先生,這名字好熟悉。”


    “文脈十聖之一,才八鬥。天下才華,獨占八鬥。”


    顧長洲一聽心頭震動,“聖人……竟然是……先生的學生。”連忙行禮。


    才八鬥略躬著身子,始終保持謙卑之態。“先生,何不讓我帶他去白鹿書院讀書。”


    “你直接說送死,我還沒那麽生氣。”老秀才冷言冷語。


    “先生誤會了,學生實屬好意,並無他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才八鬥說道。


    “嘿,你小子還給我講道理。”老秀才一轉話音。


    儒衫男子忽然笑了起來,“不敢,不敢。”


    “你來這裏應該不光是為了瞧瞧吧!”


    “嗯,藏真島這代孩子聰慧,輟學太可惜了。嶽麓書院那邊可以讓他們去讀書,我盡力了。”儒衫男子深深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老秀才望著儒衫男子遠去的背影,“長洲,我們欠他一個大人情,以後要還的。”


    “我又不欠他錢。”顧長洲說道。


    “陳九兒,洛可期他們會去嶽麓書院讀書,你不行。”老秀才說道。


    “浩然天下四大書院之首的嶽麓書院?”顧長洲驚奇問道。


    “你知道?”


    “我在先生的藏書中見過,書中講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書院,出了很多大能,前人讚言‘大澤深山龍虎氣,禮門義路聖賢心。’”


    “不錯,你就不奇怪為什麽大家都能去你不能?”老秀才又躺了下去。


    “先生你不是講好奇害死貓嗎?我的命本來就薄。讀書是為學,隻要有精心求學之心;於古人,於天下,於天地皆可映照求學,格物知至,而後意誠心正以修身。”


    老秀才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三人行,必有我師。”


    “先生,那十二重樓在哪?”


    “老秀才眯著眼睛指了指顧長洲。”


    少年有些摸不著頭腦,想再問時老秀才已經睡熟了。顧長洲拿了一方薄毯替老秀才禦寒才離開。


    小鎮一角,才八鬥在街道上緩緩而行,遇一雲遊道士,既算卦也賣藥,生意冷清得在太陽底下打瞌睡。


    “老道兒,今天送你一樁大因果。”才八鬥心裏暗道。


    憑空消失,微塵未動,下一刻已出現在落魄巷一位女孩身前,鬥笠黑衣。


    黑紗下的女孩臉頰,柳眉深蹙,如臨大敵。轉瞬之間,三尺青鋒出鞘,爍的一聲,猶如電掣風行,變成一道電光,寒意凜然。


    才八鬥巍然不動,三尺青鋒懸與空中,在他麵門寸毫難進,劍身不斷顫抖。“雲門山十二城樓來的劍確實不錯。”他兩指輕彈,一聲脆響飛劍強歸於鞘。


    黑衫女孩握住劍鞘的手掌淌出血線,目光凝重,暗自準備隨時寄出那柄從未露於人前的飛劍。


    可對方遞出心驚膽魄的一指,使人寒噤,一道光華擊中胸口。黑衫少女倒地翻滾,胸口如同遭受萬斤巨石撞擊,若非體魄強橫此際必然胸穿肚爛,而不是斷幾根骨頭,經脈巨震這麽簡單。


    少女翻起身子,背靠著泥牆,重重的咳血。黑色鬥笠下的俊秀容顏,看不出表情。


    寂靜的小巷,空無一人。


    “家底豐厚當真是不一樣,竟然在這裏出手。”少女雖然重傷,但是嗓音依舊清亮。


    “不值一提。”


    “你覺得能在這裏殺了我?”


    “應該不能,不過我有出手的道理。”


    “出手以後再談道理,當真是才高八鬥。”


    “誒,讀書人豈能這般蠻橫。”


    “你們浩然天下那群狗屁讀書人的道理,不就是順道者昌,逆道者亡嗎?終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才八鬥沒有惱怒,輕輕笑了起來並沒有嘲弄之意。“我知道你們這些執劍者對我們這些讀書人有怨氣,尤其是雲門山十二城樓的劍修,不過我相信有一天會發生一些改變。”


    黑衫少女早已悄悄運氣調息,稍有餘力之後抓起一把泥漿就砸了過去,乘機越過泥牆逃了出去。


    “嘿,臭丫頭,這麽渾的?”才八鬥聲音尖起。抖了抖一身泥,實在整不幹淨隻好以修為震去,儒衫再次一塵不染。


    茫茫海域中,天下十聖之一才八鬥,由十四境的通天修為跌落十境。麵色從容,雲淡風輕,依然意氣非常。


    老秀才皺了皺眉,深深的歎了口氣。


    街上賣藥算卦的老道猛然驚醒,打了個寒顫,“是誰害我!”連忙急急忙忙收攤要走,忽然不知何處竄出一位黑衫少女,倒在他的腳下,扯著他的一角道袍,意識模糊。


    老道兒更加心慌起來,嘴裏念念有詞,“元始天尊與諸聖賢億萬眾,老道兒我虛心向道,修為淺薄……就饒了我吧!勿觀……勿觀……。”忽然,道人的腳踝被女子最後一點幾點抓住。


    老道大驚失色,慌忙跺腳,如何也甩不開這少女的手。一臉崩潰,坐了下來,“老道兒我雲遊四方,履行眾善,施恩布德,這麽大個因果砸來,這不是要了老命嗎?我淒風苦雨,三餐不飽,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又被狗咬,這……我很累的。去你娘的!到底是誰?”


    已經語無倫次的老道兒,哭喪著臉,生無可戀。“姓元的你大爺,你好歹是鎮守一方天地的大能,老道兒我道行微末,挑不起這擔子……。”


    “姑奶奶,小祖宗,活菩薩誒,你大發慈悲放過貧道好不好……,回頭咱給你找一個藏風聚水的寶地,保證風水極好,你若是瞧不上九大王朝的皇陵也任你挑如何?”老道兒彎下身子,伸手掰開少女的手。


    四下無人,嗖的一聲,三尺青鋒脫鞘懸空,直抵老道兒眉心。


    道人一縮手,整理衣衫,正色道:“貧道廣修善德,豈能見死不救?況且人非木石,怎能無情。”


    老道兒收了攤,一張臉皺成一團。“幹你娘的!別讓我查出來是誰,這筆賬沒個千兒八百年算不清,你奶奶的!”


    “我一個人也救不了她啊!麻煩!……小鎮東頭有一顆活得比我還長的綠柳樹,它的柳尖兒能吊住她的一口氣不散,雖然隻是傷了身子,但是還是致命,你去。”


    三尺青鋒猶豫不決。


    “我去也行,隻怕還沒回來她就死透了。”


    三尺青鋒,嗖的一聲遁去。


    “還得找個幫手啊!這救人啊!也是個技術活,為了不讓你的境界耽擱讓老道兒我再沾染因果,還得好好給你找戶人家。”


    老道兒神哉哉的掐指,也不知道真有道行還是胡亂一通。“陳家,不行陳家那婆娘凶得很,生了個金貴的兒子不說,外邊遇見她那大姑娘也是天大的麻煩。……那就洛家,洛家也不行,雖然救人要緊也不能害人。……那就王家,王家祖蔭福德深厚已有機緣。……馬家,馬家不行,到時候指不定被那些殺豬的捅城窟窿。”老道不停地念念有詞,麵部表情不斷變換。


    “我的個娘啊!都說了貧道修為淺,擔不起重任,有了……。”老道兒連忙找了一輛破舊木板車,將黑衫少女抬了上去,用稻草遮得嚴嚴實實,像拖著一俱死屍。


    “有言在先,老道兒這事兒得聽我的。如果不行,大不了魚死網破,看你舍不舍得你主子撂在這。”


    三尺青鋒震了震劍身,全是回應。


    “這還差不多,元藏機你大爺的我在你家門口被人陰了,你娘的屁也不放一個,算你狠!”老道兒,心念傳聲,聲如洪鍾,罵罵咧咧。


    一處宅子裏的元藏機裝聾作啞,不發一眼,心底樂得有些想笑,不過還是忍了下來。


    一個老道兒拖著破舊不堪感覺隨時會散架的木板車,走街串巷,在掐算的人戶裏遊走,皆是吃了閉門羹。“誒,看來不是人人都同貧道一般,宅心仁厚啊!”


    三尺青鋒似乎有些急了,不斷爭鳴。


    “莫急!莫急!貧道既然答應了她便死不了。不像有些老王八蛋,心如鐵石,見死不救!姑娘啊,雖然對方不是富貴人家,但是小命要緊。可不是老道兒我害怕耗費精力,嫌麻煩,實在是人家不待見我們。”老道兒又繼續拖著木板車。


    老道兒拖著木板車拐進一條狹長的巷子,來到一處門衰祚薄的老宅,停在欄柵外喊“顧長洲,顧長洲……。”


    單薄少年推門而出,衣衫襤褸腰間掛著個精致養劍葫。


    他在街上見過老道兒,隻輕言細語的道:“什麽事?”


    “大事,救命的大事。”老道兒掀開蓋住少女的稻草。


    顧長洲一看這人一身衣袖浸血,氣息微弱,“快抬進屋。”


    少年與老道兒合力將黑衫少女抬了進屋,放在木床上。“她怎麽受這麽重的傷?”


    “不知道,半路上撿的。這鎮上走了個遍沒人搭理,想你應該不會見死不救。”老道兒盯著顧長洲腰間的養劍葫,笑嘻嘻道:“你這葫蘆真漂亮,賣給我怎麽樣?隻要你開個價,多少我都出得起。”


    “不賣!”


    “顧長洲,你看你都窮成啥樣了?換點銀錢修修房子,買身像樣的衣服,不好啊!”老道巧言令色道。


    “你再說這個就把人抬走。”顧長洲語氣堅決。


    “行,你牛!”老道兒不再說。


    “她的傷需要人照顧,骨頭我接好了,右手手臂的傷口需要處理,這點活難不倒你。我給你開個方子,按照上麵去抓藥,幾副下去個把月保她生龍活虎。”


    顧長洲接過方子,小心收好。


    “有幾味藥稀少不過杜老板的藥鋪啥藥沒有,老道兒我啊!隻能做到如此了,她的手臂外傷需要盡快處理,不然同樣致命。”老道兒起身出門。


    顧長洲掀開礙事的鬥笠,才發現是一位天生麗質的少女。“等等!”


    老道兒,定住身子。“怎麽?”


    顧長洲走到老道兒身旁,“誰給她換衣服?”


    “你啊!我可是修道之人。”


    “她可帶著劍!”


    “顧長洲,生死事大,拖不得啊!”老道兒道。


    三尺青鋒被強行封於劍鞘,老道兒極力壓製。


    “你說她醒了,我會不會挨揍。”顧長洲的臉上從未有過的鄭重之色。


    “應該不會,你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她揍不揍你不說,再等一會可真醒不過來了。”


    顧長洲沒辦法,硬著頭皮去給少女褪了衣衫,處理了傷口。又從破舊的櫃子裏拿出一件自己一直舍不得的長衫為其換上。


    回頭發現老道兒已經走了,顧長洲關上門,連忙往藥鋪去。臨走時偷偷瞧了瞧有沒有人,他擔心被馬苦玄或者那幾個發現,存心搗亂害了少女。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才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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