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


    “但還缺一環線索,先去道觀看看!”


    推敲片刻,李彥心中有了計較,往玄都觀的方向而去。


    曆史上玄都觀興盛的時期,要從唐睿宗開始。


    後人了解它,一般是劉禹錫的詩詞,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這詩諷刺得權貴惱羞成怒,寫完又被貶官了。


    現在這所道觀也在,但還不是頂流。


    如今高宗時期,長安道觀有四大之說。


    位於保寧坊的昊天觀、位於普寧坊的東明觀、位於頒政坊的昭成觀和位於大業坊的太平觀。


    達官顯貴要去道觀,一般會選這四座。


    但安神感既然說裏麵有道士可役鬼問冥,滌蕩邪氛,李彥在對太子宮鬧鬼事件有了推測後,決定去看看。


    主要也是因為玄都觀很近。


    它在崇仁坊內,而崇仁坊就在平康坊上麵,過一條街就到了。


    這裏緊鄰東市,街上行人眾多,李彥一邊讓獅子驄慢行,一邊默默思索,進一步加強對局麵的分析。


    吐蕃崛起,大唐又有強大外敵,內衛重回,不可避免。


    群臣都知道這個部門,是賺取功勳的好地方,多少權貴,都想分一杯羹。


    而朝廷上的那些反對派,一方麵會盡量掣肘,另一方麵也會往裏麵摻沙子。


    武敏之邀他入府,必然是恩威並施那一套,許以機宜使之利,收買他為己所用。


    此人隻是其一,內衛還有敵人。


    李彥沒有忘記,涼州的使團迷案,主使者是賈思博,可大唐的政治中心長安,很可能還有與吐蕃私通款曲,暗自往來之輩。


    等到賈思博被押送入京,一場浩大的審問勢在必行,那個人或者那群人是不會坐以待斃的,或許又將刮起另一場風暴。


    “暗地裏盯著我們的,有很多眼睛啊!”


    “咦?”


    正想到這裏,李彥眉頭一動,突然察覺到背後有個人,真的在跟著自己。


    他目光一厲,殺心大動。


    武敏之瘋了是吧,如此明目張膽?


    真惹怒了我,晚上潛進周國公府,一刀把他的狗頭剁下來!


    雖然知道這麽做太不值得,對方本來就要死了,但李彥真有點毛了。


    他一夾馬腹,獅子驄立刻加速,在避開行人的情況下,眨眼間就飛奔出了這條街道。


    身後遠遠跟著的人一驚,趕忙加快步伐,但剛剛拐過街角,一隻手掌就如閃電般探了出來,直接施以角抵擒力。


    千鈞一發之際,那人低聲喝道:“小郎!仆是衛國公府的!”


    李彥眼睛一眯,發力稍緩,打量跟蹤者。


    跟蹤者年紀很大,頭發業已花白,但身材粗壯,筋骨強健,臉頰有一道醒目的粗紅傷疤,脖子處也有淡淡的傷疤,確實是一派軍旅氣質。


    李彥信了幾分,卻僅僅收了些力氣,依舊控製著對方。


    跟蹤者則一直在暗暗抵抗,卻被李彥的手掌牢牢壓住,發現實在掙脫不了束縛後,才鬆弛下來:“小郎好功夫,許大佩服,昔日蘇將軍也是這般驍勇多力,膽氣超群啊!”


    李彥知道,這位許大口中的蘇將軍,應該就是李靖麾下的蘇定方了。


    攻東突厥時,就是此人率兩百騎兵衝殺,突入到頡利可汗的牙帳內,嚇得頡利可汗屁滾尿流,直接逃亡。


    李靖一路追殺,以正合以奇勝,連續五場大戰後,終於將不可一世的東突厥滅國,活捉頡利。


    從那之後,世上少了一個可汗,長安多了一個舞王。


    瞧瞧此人的年紀,參與滅東突厥之戰不可能,但跟著蘇定方打仗,還是可以的。


    對於戰場老兵,李彥的態度好了些,手掌鬆開,仍然警惕:“說吧,跟著我作甚?”


    許大行禮後,從腰間取出一物,雙手奉上:“國公閉了府門,自覺無顏見小郎,讓仆帶此秘卷,望小郎收下!”


    李彥接過,翻開略略一掃,眉頭揚起:“隴西李氏的弓弦勁秘傳?”


    所謂秘傳,就是各大高門士族的不傳之秘。


    比如隴西李氏,自認先祖為漢將軍李廣,所傳弓弦勁最為精髓,是為秘傳。


    即便是內衛,有的也都是勁力真傳,不可能獲得秘傳。


    許大道:“這卷秘傳原本要等小郎祭祖後,再行傳授,然小郎身負內衛之責,抵禦外族,難免遇險,國公便有意提前傳授,不料周國公咄咄逼人,我府上已是大不如前,愧對老國公淩煙之功,唉……”


    他一賣慘,李彥倒不好說什麽。


    畢竟百善孝為先,在古代父親做什麽都是對的,就算李德謇是廢物,他都得受著。


    目前看來,李德謇一方麵屈從於武敏之的淫威,另一方麵又趕緊讓仆人帶著秘卷來收買他,還是有腦子的。


    但太卑微了。


    你是李靖的嫡子啊,繼承了衛國公的爵位,居然落魄到這份上?


    李彥暗暗搖頭,開口道:“武敏之乖戾成狂,必無好下場,暫且忍讓也不失於良策,你回去對大人說,待我解決此事,再入府拜見。”


    許大垂首道:“是!”


    “回去吧!”


    李彥翻身上了獅子驄,揮了揮手,策馬離去。


    許大目送他挺拔的背影遠去,心裏難受。


    在得知李彥得入內衛,授六品振威校尉,又有太子賞識,國公府上下是很高興的。


    現在朝野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了,這位在涼州立下大功的內衛武德,是李靖的嫡孫,年紀輕輕,前途遠大。


    日漸衰敗的衛國公府,也能跟著沾沾光,自然要好好準備一番,迎接小郎回歸。


    結果出了這事。


    十多年不聞不問,本來就沒什麽感情,再經過這麽一折騰,那就更是淡薄。


    片刻之後,許大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


    另一邊,李彥進入崇仁坊後,改變計劃,選了家逆旅,開了間小時房。


    回不了衛國公府,今晚他本來就要在旅館睡。


    這個時期的旅館,一般是逆旅、客舍,都是私人旅館。


    隻要有錢,半夜去敲門,都能住進去,白天也能隨時定幾個時辰的。


    長安的人太多了,與人方便,與己金錢,商機極多。


    李彥讓逆旅的隨從牽著獅子驄去喂喂料,他一身官袍,沒人敢輕慢,自己則選了間小院落,開始閱讀秘籍。


    話說他來這個世界,還從來沒見過武學秘籍,一身武功都是啞叔手把手教導的。


    理論性的知識少,實踐性的練武多,對於這種秘傳,或多或少有著好奇。


    不過等他翻開後,發現這所謂的秘傳,更像是一本私人筆記,是很正規的書籍。


    果不其然,天賦【別人家的孩子】還觸發了。


    他智慧已經加到8點,因此升到上限10點,就動不了了。


    李彥倒也知足,立刻沉浸在了書中。


    弓弦勁的修煉秘法,占據了其中的一半,另一半記述的是李廣的生平和兵法。


    從書裏的記錄,李彥看到了一個最初驕狂自信,逐漸迷茫失落,最後絕望自殺的李廣。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後世有各種各樣的分析,但李彥此時見了,卻隻覺得一人之力,有所窮時,李廣武功再好,在兵法上終究有欠缺。


    而一軍之力,一國支持,才可令匈奴悲歌,封狼居胥,彪炳千古。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能跟衛青、霍去病相比呢?”


    李彥稍稍感懷,看完李廣生平後,再去看弓弦勁秘傳修煉。


    總的來說,秘傳在真傳上,總結出了三招絕技。


    會滿弓!射天狼!落九日!


    而每招絕學的書頁邊,都密密麻麻記錄著注釋,其中還夾雜了不少兵法心得。


    從筆跡上看,出自不同人,都是曆代的學習者。


    李彥發現,不僅是李氏族人,這本秘卷,也曾給外人學習過。


    最近的兩人,是蘇定方和薛仁貴。


    蘇定方與李靖關係親近,得到傳承很是正常,沒想到薛仁貴都練過這弓弦勁秘傳。


    想來這也是高門士族延續,收買人情,投資強者的手段之一。


    可惜自從大非川之戰後,薛仁貴被貶為庶民,軍神落幕……


    不過此時看著薛仁貴鋒芒畢露的注釋,依舊熱血沸騰: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天狼星為野將,主侵掠,射天狼,正要誅滅貪殘敵寇。”


    “得李公所傳,拜習此式,自當效績,威振夷荒!”


    李彥悠然神往。


    此書傳自李靖手中,以騎三千,喋血虜庭,古未有輩,堪稱完成前人未有之業。


    傳到蘇定方手中,前後滅三國,皆生擒其主,將大唐疆域擴展到極致。


    再到薛仁貴手中,弓一彎而天山未定,箭三發則鐵勒知歸,勇冠三軍,名可振敵。


    現在,傳到了他這裏。


    且看年輕一代,如何延續神話,威振夷荒,雷霆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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