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小明王鳩摩羅,漫步在長安西市的街頭。


    後世網絡上,有個著名的謠言,長安東市西市,由於貨品太過齊全,包羅萬象,想買什麽都能買到,因此人們就漸漸的用“東西”來稱呼所有物品。


    但實際上,東西在唐朝還是標準的方向詞語,直到明朝晚期,才漸漸指向物品。


    所以來源怎麽也不可能是長安的東西二市。


    不過即便如此,這兩市的物品豐富,倒也配得上這個謠言。


    此時鳩摩羅就看到半遮半掩的娘子們,三五成群,在綢緞衣帽肆、珠寶首飾行、胭脂花粉鋪進進出出,打扮得花枝招展,引人側目。


    孔武有力的大唐郎君,直奔騾馬行、刀槍庫、鞍轡店,出來後就是一身打獵的行頭,吆喝來去;


    農夫們挑著果菜米麥,進市賣掉,再買走鐵鋤陶碗,臉上帶著質樸而滿足的笑容;


    士子們在墳典書肆談經論典,取閱大儒文章,準備科舉考試,亦或是高談闊論,希望能吸引貴人注意,得到門路更好的編書資格;


    街上還有雜技百戲,拉琴賣唱,算命卜卦。


    渴了餓了,有酒樓、食店、果子鋪、煎餅團子店。


    想要回去做飯,有魚店肉鋪,不遠處有藥行,有逆旅邸舍住宿。


    一睡不起,有凶肆賣棺材。


    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人該有的東西,這裏應有盡有。


    哪怕來了已有數日,看著這樣恢宏的坊市,足足十數萬人在其中川流不息,鳩摩羅依舊感到震撼。


    那是在吐蕃境內,如何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場麵。


    他的步伐略略加速,尋找可能為自己大開院門的寺院。


    西市是長安佛教寺院分布最為密集的地區,擁有近三分之二的寺院,鳩摩羅這幾日一直在這裏轉悠。


    而在他看來,大唐的繁華,聞名不如見麵,大唐的高僧,見麵不如聞名。


    即便是長安最著名的慈恩寺,普光大師並不畏懼他的挑戰,卻也要將論法大會,推遲到聖人接見吐蕃使節團之後。


    鳩摩羅並非不願意等待,隻是對這種行為很失望。


    在吐蕃,讚普不會如此幹涉佛門內務,而大唐內的佛法,則完全屈居於世俗皇權之下,沒有半分超脫。


    如此廣袤富饒的土地,若是萬家生佛,人人禮拜,那該是何等輝煌的盛況!


    鳩摩羅十分遺憾,卻又振作精神,為這個目標而努力,往靈感寺而去。


    然後他又被拒之門外。


    鳩摩羅回到坊市內,來到一家食店前。


    灶下柴火明亮溫暖地跳躍著,胡人店家赤著胳膊,打著燒餅,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蒸籠裏的白氣熱騰騰上冒,沒等多久,胡餅就出爐了,撒上芝麻,金黃酥亮。


    路人紛紛掏出文錢購買,接過後就迫不及待的咬下,帶餡的蒸餅,一咬就順嘴流油,又香又脆。


    鳩摩羅小心翼翼的咽了下口水,走上前去,買了一大張芝麻胡餅,又要了一碗餺飥湯,來到邊上吃了起來。


    化悲憤為食欲。


    就在這時,旁邊兩人的對話,飄入耳中。


    “長安誰最難治啊?”


    “當然周國公,難道我啊!那麽多大德高僧,在周國公府上都無能為力呢!”


    “哇,真的有那種事!”


    “這些天都在傳呢,你知道嗎,周國公府的那些惡奴,被皇後收拾了,大義滅親!”


    鳩摩羅記得類似的議論聽過不少次,隻是前幾次,他都沒有留心。


    但這一回,他仔細想了想,突然開口問道:“請問周國公府在哪?”


    他布衣芒鞋,唇紅齒白,扮相極佳,那兩個“路人”見了驚了驚,伸手一指:“就在太平坊。”


    “多謝!”


    鳩摩羅把麵和餅吃完,麵碗一放,僧袍飄飄,舉步向著周國公府的方向走去。


    ……


    “那吐蕃番僧還在外麵等著?”


    李彥眉頭皺起,看向大門樓的方向。


    他滿臉不悅,又看著婢女:“你去回報周國公,這種荒謬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此時的周國公府,已是空空蕩蕩。


    三百四十七位惡奴,分別被萬年長安兩縣投入大牢。


    由於人數和案件眾多,刑部和大理寺參與受理,一切從速從重發落。


    李武衛來了,青天就有了?


    暫時還沒有這個說法。


    此事愈演愈烈後,坊間開始歌頌武後的功德。


    以前人們都以為周國公府上下為惡,是仗著皇後撐腰,如今才知道,皇後仁德善良,一切都是被下人蒙蔽。


    你看,現在不就反應過來了麽~


    一旦誇武後做得對,這群惡奴就真死定了。


    而且不得好死。


    這和武周時期,武則天對待手下的酷吏,手段是差不多的。


    酷吏沒用了,先推出去遊街,如果遊街時民怨太大,那就殺酷吏全家。


    洛陽城內頓時歡騰。


    聖皇英明!


    如今前院空了,後院則是服侍的婢女,經常探頭探腦,回報消息。


    李彥讓她們看,然後就聽到後麵隱隱傳來歇斯底裏的咆哮。


    照此下去,估計武敏之也要瘋,但就在這時,鳩摩羅飄然而至,提出願以大輪寺密宗之法,為國公治病。


    李彥心中大喜,斷然回絕。


    不料婢女回報後,居然說周國公要嚐試一下。


    李彥再度阻止。


    直到此時,高太監走了進來,來到邊上低聲道:“李武衛,天後有旨,既然禦醫束手無策,不妨一試那番僧之法!”


    李彥也跟著換稱呼,眉頭大皺:“高內官沒有對天後明言麽,我在涼州曾與這番僧,有過一次較量!”


    “那時吐蕃大使念曾古死於涼州驛館內,使節團趁勢發作,此人藏於其中,突然出手,涼州兵士被其奇法所惑,意亂神迷,居然連武器都握不住!”


    “我趕到與其交手數十招,也奈何不得對方,隻是堪堪打了個平手……”


    高太監連連點頭:“奴將這些都跟天後稟明了,天後反倒讚這番僧,能與李武衛不分高下,確有真才實學。”


    李彥早熟悉套路,頓時露出自豪:“原來是這樣麽!”


    高太監笑道:“天後又有言,我大唐開明包容,蕃賊雖犯我邊界,卻也不是容不得他國能人,這番僧若能治好周國公,自可入我大唐境內,度牒落戶,做一位唐僧。”


    “唐僧可還行……”


    李彥心中哭笑不得,配合著拱手道:“天後寬宏!”


    不過這個局進行到最後一步了,他需要把自己的責任撇得幹幹淨淨。


    因此強調道:“此人用的是大輪寺明王勁,乃一等一的內家所學,我怕他暗算國公,想以道家丹元勁相輔,隻是功力不夠,天後可否派一位內家高手,相助我一二?”


    說是相助,其實就是監視。


    “邊州真是太可怕了,能把一個小小年紀的人,逼得行事如此謹慎……”


    高太監心裏震驚,愈發覺得長安外麵太險惡,這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內衛果然不簡單,微笑道:“奴不才,練過幾手粗陋所學,願為李武衛護法。”


    李彥點頭:“這幾日看出來了,高內官練的,是大慈恩寺的光明無量勁吧?”


    高太監道:“李武衛慧眼如炬,奴從小入宮,後來侍奉慈恩寺內,僥幸得傳無量勁力……”


    慈恩寺是李治為追念母親文德皇後長孫氏所建,是皇家寺院。


    後來玄奘在裏麵主持寺務,領管佛經譯場,創立唯識宗,督造大雁塔。


    無論是規模還是政治地位,都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遠超此時還未興盛的法門寺。


    釋迦摩尼的指骨舍利若迎入長安,也會供奉在慈恩寺內。


    李彥其實早就想去慈恩寺,看看爛慫大雁塔。


    可惜他一來長安就趕上許多事,沒機會好好遊覽一下名勝古跡。


    此時聽了高太監所說,不禁笑道:“等此事罷了,我一定入寺請眾僧好好喝茶。”


    高太監眉頭一揚:“李武衛喜茶?奴也愛那早茶的滋味,一邊品茶,一邊欣賞著寺內的梅花,那些梅花都是聖人為了紀念文德皇後所種,聖人慈孝!”


    有了共同愛好,兩人關係頓時親近許多,一邊聊著,一邊派人讓外麵那僧人進來。


    高太監起初對於這來自於吐蕃的僧人,並不在意,聽天後的口氣,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可當鳩摩羅似緩實急的走入正堂時,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因為這位的出場特效,依舊是那麽的驚人。


    從岐州法門寺開始,連連碰壁的經曆,讓鳩摩羅的印法速度,似乎再有增進。


    雙手如蓮花盛開,依次結印,貫通頂輪、心輪、眉間輪。


    一時間,他似乎長出六條手臂,先朝左右伸展,合掌頭頂,又交叉握拳,立於胸口,最後置於眉間,法眼正藏,寶相莊嚴。


    明王本印一成,他神色從容的臉上,愈發顯得寶相莊嚴,不可直視。


    “這就是吐蕃佛法所傳?”


    高太監露出震驚。


    “這和尚功力又有精進啊,我幸虧練了弓弦勁秘傳,否則還真要被他超過了!”


    李彥則有了緊迫感,為自己的武功遲遲不能天下第一,感到有點焦慮。


    “原來是李施主,涼州一別,風采如昔!”


    鳩摩羅僧袍飄飄,來到堂內,對著李彥雙手合十,用柔和好聽的聲音道:“周國公在何處,貧僧前來,助他康複,以證我佛法!”


    霸氣登場,強勢宣言!


    我要證明,我吐蕃的佛法,在你大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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