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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


    韋貞玄猛然從瞌睡中驚醒,抬頭一看,天都蒙蒙亮了。


    他轉頭看著一個個搖搖欲墜的身形,居然真在法門寺外,耗了一個晚上。


    對麵的僧人,有不少也靠在牆上睡了。


    唯獨一道身影,始終挺拔。


    李彥沉浸在唯識勁的修煉中。


    這下好了,以後工作摸魚不需要去練武場了,可以直接在工位上練功。


    發現韋貞玄醒了,他念頭一動,氣血再度奔騰,大江大河一般滾滾流動。


    整個人背脊挺張,神態頓時變得威武起來。


    沒有絲毫強行振作之色,此時目露昂揚,竟似比起昨夜還要精神。


    “這李元芳比傳聞更可怕!”


    韋貞玄看得心頭悸然。


    他不是沒聽過此人的名聲,畢竟在高門士族裏麵,小小年紀服緋服的,也僅此一位了。


    但在當地作威作福慣了,總覺得對方再厲害又如何,扶風縣仍然是自己的地盤。


    結果別的手段不說,就這體魄,就能把他們統統耗死。


    韋貞玄待不下去了,拱手道:“李副使既然偏信賊僧所言,下官無話可說,隻有上奏伸冤,走!”


    縣衙的人昏昏欲睡,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李彥則挽留:“韋縣令別急著走,既然你覺得冤枉,我這人最擅於為別人伸冤,要不一起?”


    韋貞玄趕緊道:“李副使客氣了,其實我也沒多冤……咳,我的意思是清者自清!”


    熬夜熬傻了。


    李彥失笑,又對著法明道:“勞煩大師去通知一下使節團,我去去就回。”


    法明倒是一直沒睡,默默念誦經文,此時應聲:“不敢稱大師,李副使請去,小僧一定把話帶到。”


    李彥見他態度出奇的恭敬,有些奇怪,又對縣衙上下揮了揮手:“你們也都去休息吧!”


    衙役齊齊看向韋貞玄,韋貞玄煩躁的擺手:“去吧去吧!”


    眾人如蒙大赦,看看李彥,心裏還挺感激。


    李彥卻吩咐道:“不要睡晚,早上還得按時上班呢,縣衙不能無人辦事!”


    感激收回!


    眼見人群散去,衝突徹底消弭,李彥口哨一吹,獅子驄從寺內跑出,他翻身上馬,微笑道:“韋縣令,我們邊走邊聊?”


    韋貞玄無奈上了自己的馬:“李副使請!”


    兩人並騎,往前而去。


    等到法門寺消失在身後的微光中,稀稀落落的人群走了出來,縣內早攤食鋪紛紛開門。


    李彥在一家鋪子前停下。


    唯識勁讓他的精神飽滿,卻不能解決腹中饑餓,聞到香氣後高聲道:“店家,來點吃的!”


    店家熱情的探出頭:“客人這麽早啊,我家是炸焦糙,老手藝了,來幾串嚐嚐?”


    “長安焦糙就很好賣,這邊也有,不錯不錯!”


    李彥看過去,發現案上陶罐裏放著餡料,店家取了餡,伸進麵團裏攪動捏合,熟練的讓麵皮包住餡。


    等到五指縫裏各漏出一個小團子,再用竹片一刮,五隻五隻丟進湯鍋大煮。


    他的娘子站在旁邊,用笊籬撈出湯鍋中,煮得約有八分熟的團子,串在竹簽上,再下油鍋煎炸。


    一串串焦糙在沸油中浮沉四五回,炸得金黃酥脆,才會撈起來。


    李彥問道:“多少錢一串?”


    店家道:“十文一串。”


    “來個五串,不用找了。”


    李彥從腰間取了一小串錢,大概有六七十文,遞了過去,得到店家感激的一笑,抓的餡也明顯多了。


    不多時,他伸手接到五串焦糙,咬開一個,香氣撲鼻,內餡滾熱燙口,在民間小吃裏算是美味。


    很一串下肚,李彥點點頭:“這餡料挺有特點,加了果餞,和著酥油咬嚼,挺好吃的,韋縣令嚐嚐?”


    韋貞玄哪裏吃得下去,擺了擺手:“下官不吃。”


    李彥品嚐起第二份:“也對,韋縣令想要來吃隨時可以,不比我隻是路過……”


    韋貞玄臉色微變,沉默下去。


    李彥慢條斯理,吃完第三串,覺得有些膩了,夾了夾腿。


    胯下的獅子驄立刻舉步,靈性地帶他來到下一家。


    這家不錯,賣的是粥。


    眼見李彥逛吃逛吃,韋貞玄終究忍不住了:“李副使不是想要談談麽,我韋氏與你昔日並無仇怨,何必要管這閑事呢?”


    李彥道:“問題是我並不知這是不是閑事,我所查的案子,聖人極為關注,不容有失!嗯,韋縣令可能不知,我雖身為副使,聖人卻賜我旌節,一為揚我大唐天威,也為必要時先斬後奏,旌以專賞,節以專殺,此乃皇權特許!”


    韋貞玄瞳孔猛然收縮:“你有旌節在手?”


    “是啊,我沒有拿出來,因為那就讓事態無回旋餘地了……”


    李彥遞了一串焦糙過去:“吃?”


    他最初買的焦糙已經冷了,韋貞玄卻還是手指輕顫地接了過來,澀聲道:“李副使要知道什麽?”


    李彥問:“你們為什麽要把佛經秘卷當成祥瑞獻給聖人?”


    韋貞玄怔住:“佛經秘卷?”


    他表情活絡起來:“你們在暗格裏,發現的是佛經秘卷?”


    李彥微微眯起眼睛,並不回答。


    韋貞玄突然覺得手上的焦糙香了,大口吃了起來,別吃別說:“鬧了半天,原是一場誤會,不瞞李副使,那賊僧貪婪,賣出度牒的價格都比旁人要高,以前還犯事在下官手中,卻因為是僧人將之釋放……咳咳!”


    說到一半,韋貞玄嗆到,大聲咳嗽起來。


    李彥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人情味滿滿。


    韋貞玄順過了氣,接著道:“正因為有著舊怨,下官聽了寺內僧人通報,佛骨舍利座下出現祥瑞,那賊僧說是我主使,便認為他搬弄是非,要汙我欺君,才會那般緊張的!”


    李彥道:“嗯,合情合理!”


    韋貞玄眼珠轉了轉,低聲道:“李副使,合情合理就行了,我韋氏在關中還是有幾分薄麵的,對於蕃賊更是痛恨,你若有事情,盡情吩咐!”


    李彥凝視著他:“我隻想知道,唯識勁秘卷是怎麽回事?”


    韋貞玄一愣:“唯識勁?我曾習武參軍,學的是弓弦勁,不知此勁,又談何秘卷?”


    李彥細細觀察,初步判定他的心理狀態,確實不知秘卷之事。


    以前他不相信稍縱即逝的辨別謊言,但眼識的開啟,讓他對於目標的神色把控,有了極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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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種意義上,都類似於天賦的效果了,僅僅是準確性不足。


    李彥下了初步判斷:“如果韋縣令對於唯識勁秘卷一無所知,那長安的案件就與你無關,恰好兩件事糾纏在一起,產生誤會,造成了衝突……”


    韋貞玄喜道:“是極!是極!”


    李彥一個轉折:“不過如此一來,壓力就完全來到韋縣令這邊了,你不想知道,是誰把台座暗格裏的‘祥瑞’,換成佛經嗎?”


    韋貞玄喜色凝固。


    李彥道:“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拍馬離開,特意讓獅子驄不要全速奔跑。


    果不其然,僅僅走了一條街,後麵就傳來韋貞玄的呼喊聲:“李副使!李副使等等我!拜托你了,把這起案子查下去吧!”


    ……


    法門寺。


    眾人睡醒,僧人們奉上早膳。


    李義琰恢複了精神,喝下兩碗粥後,聽了楊再思過來稟告的消息,臉色微變:“元芳與扶風縣令對峙一夜?清晨就和此人一起去縣衙了?”


    楊再思倒有信心:“李公不必擔心,李副使會平安歸來的。”


    李義琰心裏有些擔憂,表麵點頭,並不多言。


    飯後沒多久,沈巨源就匆匆走了進來:“李公,再思,岐州刺史來了!”


    很,一位身穿紫袍的老者,在僧人的帶領下到了堂前。


    李義琰表情淡然:“韋刺史!”


    來者正是岐州刺史韋承慶,從三品,服紫袍,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李正使!”


    刺史是各州的最高長官,一個刺史往往管理數個乃至十數個縣,李世民有言,“治人之本,莫如刺史最重”。


    而在唐朝,刺史也是數目最多的高品級官員,上州刺史為從三品,中州刺史為正四品上,下州刺史為正四品下。


    之所以叫高品級官員,而不是高層官員,因為很多刺史都名不副實。


    上州之地經濟富饒,地處要衝,刺史真就是一方大員。


    到了中州刺史就有些拉胯了,貧富差距很大,下州基本是悲劇,如嶺南、黔中、福建等偏僻的刺史,都是以貶官者居之。


    比如柳宗元被貶柳州,韓愈被貶潮州,劉禹錫被貶朗州,全是窮困潦倒的地方,州縣殘破,人口凋零。


    聽上去品級是四品,卻毫無意義,過得不如京城的六七品小官。


    當然,岐州在唐代是個重要的上州,即後來的鳳翔府,州刺史為從三品,李靖和程咬金都做過岐州刺史。


    岐州刺史韋承慶親自出麵,顯然是來勢洶洶:“老夫此來,是想問一問,扶風縣令韋貞玄到底觸犯了哪條律法,被李副使帶走,至今未歸縣衙?”


    李義琰神情平靜:“韋縣令與李副使一起查辦案件,韋刺史就不必擔心了。”


    韋承慶道:“老夫很擔心韋縣令的安危,不過素聞李正使從不徇私,倒是不擔心李正使會偏袒同族子弟!”


    李義琰正色:“老夫確實不會偏袒!”


    韋承慶冷笑:“好!好!”


    沈巨源露出怒色,卻不敢多言,楊再思目光閃爍,也暗暗叫苦:“元芳你可千萬不要把韋貞玄帶走私自拷問啊,哪怕不動刑,這種行為也會大大落人口實!”


    不過雙方還在說話,當事人就回來了。


    而且是說說笑笑的走進來了。


    李彥在說,韋貞玄在賠笑。


    李義琰眼珠轉轉,看向韋承慶。


    韋承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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