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上午的努力,等到北市開坊營業時,洛河上麵的船隻,已經分散了許多。


    雖然短時間內還無法做到完全的井然有序,安全隱瞞肯定還存在著一些,但想要燃起那種不可遏止的滔天大火,是幾乎不可能了。


    弓嗣光嘴唇都幹了,坐在邊上休息,聲音沙啞的道:“李機宜,這樣行了嗎?”


    李彥拍了拍他的肩膀:“幹得漂亮,這次多虧有你。”


    弓嗣光嘿嘿笑了起來,十分滿足。


    李彥囑咐道:“不過現在不是鬆懈的時候,開市後人更多,也得小心賊人作亂,刺史府和縣衙的人員趕到,你繼續盯好。”


    弓嗣光有些為難:“可我二兄哪裏?”


    李彥道:“我設法救出弓司馬,你就留在碼頭,確保漕運無事。隻要漕運通暢,你弓家就不會走到最壞的那一步,謹記!”


    弓嗣光點頭:“是!我明白了!”


    李彥交代完畢,翻身上馬,離開北市……


    目標明確,一路往南而去。


    很快,謝氏商會到了。


    目前洛陽中,他能借用到的力量,最不顯眼的就是商會之力。


    而別小瞧商人,這些人地位不高,關係卻很硬,各方麵都有路子。


    尤其是謝氏,本來就是江南頂尖大族,更注重官場上的消息。


    眼見李彥走入,立刻有一位掌櫃迎上,仔細看了看他,麵色立變,都不問需求,直接道:“貴客請稍候!”


    不多時,謝掌事得了消息走出,大喜過望:“元芳,真的是你!”


    李彥此時見到這位便宜舅舅,也挺高興:“阿舅,我們裏麵說。”


    兩人走入裝飾奢豪的內室,謝掌事興奮的道:“太子殿下和百官還有兩天才會到東都吧,我本以為你也要兩天後來,沒想到居然提前到了,早知就去迎你的!”


    李彥道:“怎能讓長輩去迎,阿舅不要這般客氣。”


    謝掌事也想不客氣,卻是下意識有幾分拘謹,嗬嗬笑了起來:“你用過午膳了嗎?”


    李彥道:“還沒呢。”


    謝掌事一拍手掌:“那正巧了,與我入席,馬上就有洛陽最美味的‘食玲瓏’送到。”


    李彥坐下後,卻是正色道:“我先至洛陽,也是有要事在身,需要阿舅幫忙。”


    謝掌事麵容一正,深吸一口氣:“元芳請說,我們必全力以赴。”


    李彥道:“我要了解一個人,洛陽戶曹弓嗣業,你們跟他打交道的多嗎?”


    謝掌事解釋道:“洛陽的事情我並不熟悉,但如果是戶曹,又是弓氏族人,這邊肯定多有往來……去將四郎叫來。”


    洛陽的管事謝四郎很快進來,恭敬的站著。


    謝掌事吩咐道:“實話實說,不要有絲毫隱瞞。”


    李彥旁觀,發現這位阿舅在商會裏地位挺高,也就直接詢問:“弓嗣業是個什麽樣的人?”


    謝四郎組織了一下言語,簡潔的回答:“此人性情貪婪,兩麵三刀,手段狠毒。”


    李彥眉頭微揚:“一個個說,性情貪婪表現在何處?”


    謝四郎道:“我們每年除了定額的孝敬外,還得額外給他置辦一套宅子,裏麵要有客奴百餘,他才滿意,否則會想著法兒的找麻煩。”


    李彥問:“是單單看江南富庶,還是每個商會身上都有?”


    謝四郎道:“都是如此,區別隻是對我江南商會索要的最狠,對別的商戶要少些,卻也是盡力盤剝。”


    “不過區區一縣尉,真是小官巨貪!”


    李彥冷哼一聲,繼續問道:“弓嗣業的兩麵三刀和手段狠毒,體現在什麽方麵?”


    謝四郎道:“這是聽弓氏族人說的,弓嗣業平日裏對待其他族人態度和善,常施恩惠,因此頗得部分族人擁護,不過每逢大事,就難以求到他的頭上,而且一旦有族人敢說他的壞話,那下場必定淒慘,也證明了他的狠毒……”


    李彥評價:“一個人可以偽裝一時,卻不可能偽裝一世,否則那也不叫偽裝了,就是真好,凡事論跡不論心。”


    謝四郎立刻道:“李機宜英明,弓嗣業就是無法長久偽裝,近些年弓氏內部堅定支持他的人,變得越來越少,畏懼憎恨的居多,我們各大商會這兩年也在商量,是否要利用弓氏內部的矛盾,將弓嗣業整倒,此人實在過於貪婪了!”


    李彥道:“你們幸好沒付之於行動,此人不簡單,他平日裏有什麽愛好嗎?”


    謝四郎道:“聽弓府內的人說,他喜歡擺弄刑具,不過這點尚未完全確認……除此之外,就沒什麽特別的愛好了,主要就是讓我們送宅子。”


    李彥眉頭一動:“等一等,送宅子是弓嗣業索求的?而不是你們主動送的?”


    謝四郎苦笑:“當然,我們哪願送宅子啊,費時又費力,寧願送些等價的金銀珠寶,可對我們和蕭氏,他就要大宅!”


    李彥想了想道:“有洛陽的坊市圖嗎?”


    很快,洛陽簡圖鋪開。


    這不是官方的輿圖,隻是商會為了方便開設商鋪的簡圖,但一百零九坊也清楚的展現,由洛水分割成上下兩塊。


    李彥道:“你把弓嗣業收的宅子標示出來,不僅是謝氏商會的,其他蕭氏商會送的,你隻要知道,全部標出。”


    謝四郎照辦,甚至連年月都說出:“乾封元年送福承坊府宅一座!乾封二年送仁風坊府宅一座!總章元年送淳風坊府宅一座……”


    李彥目光隨之移動。


    十五座大宅,有七座是謝氏商會送出去,八座是蕭氏商會送出。


    各坊開花,分布均勻。


    東都洛陽的城市總麵積,僅有長安的一半,當然它並不小,在這個時代也是世界第二,隻不過長安實在太大,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差距直接翻倍。


    而太大有時候也不好,比如長安靠南的許多坊市,都沒人居住,跟鬼市一樣,人都往北邊湧,越靠北邊地價越金貴,因為那靠近皇城宮城,達官貴人匯聚。


    相比起來,洛陽的東西南北,各個方向都得到充分利用,整個城市均衡許多,弓嗣業索要的宅子也十分均衡,分布在東南西北。


    李彥沉吟片刻,又問道:“他隻要洛陽的宅子,有沒有索要其他地方的?”


    謝四郎回答的很嚴謹:“對我們兩家商會,是全定洛陽的宅子,別的商會就不清楚了。”


    李彥道:“這些宅子原先的主人,有沒有遇到不願意賣的?”


    謝四郎苦聲道:“當然有啊,可這位少府一定要宅院,我們隻得加錢,終究是拿下。”


    李彥再看了看簡圖:“洛陽坊市內,多有謝氏商鋪,你現在馬上派人去各商鋪詢問,看看這些宅院近來的情況如何,用靈活的夥計,辦事小心些。”


    謝四郎看了看謝掌事,謝掌事道:“立刻去辦!”


    “是!”


    他領命退下,謝掌事來到李彥身邊:“元芳,這弓嗣業犯了什麽事?”


    在沒有完全定論前,李彥說話比較委婉:“要去吃席的事。”


    謝掌事臉色微變:“如果弓家倒了,洛陽的漕運恐怕要亂啊!”


    李彥道:“弓家還是有明白事理的人,若能把漕運平穩過渡,退回汴州還是可以的。”


    謝掌事神情大動:“執掌洛陽漕運的如果換了人,對於江南的感官會不會有所改變?”


    李彥沉聲道:“必須要變!”


    “關中天災人禍不斷,旱澇歉收常有,來自江南的漕運物資,所占的比例越來越高。”


    “既然為大唐的穩定出了力,就該得到應有的待遇,既想要江南的米糧,又不把江南人當人看,這種畸形的觀念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謝掌事滿懷期待:“有元芳仗義執言,江南人的出頭之日要來了。”


    李彥其實早就是這麽想的,那時他還根本不知道自己與謝氏的關係。


    地域歧視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想要完全避免不太現實,但由於隋朝和唐初關內士族的壯大,使得局勢過於失衡,特別不公的局麵持續近百年,是該改變了。


    此時美味佳肴送到,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就地域話題聊了起來。


    謝掌事越來越佩服這個年輕的外甥,而各商鋪的回複也紛紛到來。


    “弓嗣業幾乎不去那些宅院居住,卻蓄養了大量的奴仆,所耗費的糧米食物更是極多?”


    匯聚了多個坊市的消息,李彥確定了自己的推測沒錯:“弓嗣業索取這些宅院,不是單純的貪財,而是用來當成窩點的,這群奴仆極可能有問題。”


    謝掌事不解:“弓氏富有,要準備宅院,何必要我們呢?”


    李彥道:“弓嗣業的所作所為這麽隱蔽,說明是瞞著弓氏做的,至少弓嗣明是不知情的,由此也確定了,他將弓嗣明囚禁,不是演雙簧……”


    “囚禁兄長?如此喪心病狂,圖謀甚大啊!”


    謝掌事有些擔心道:“這些宅院真要藏了賊人,我們會不會被反咬?”


    李彥點頭:“弓嗣業專門盯著蕭氏和謝氏,確實是欺負江南商會沒有政治地位,事後還真會推脫汙蔑……放心吧,有我在,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謝掌事鬆了口氣道:“不錯,這回他失算了!”


    李彥看了看天色,並不急於出發:“用晚膳吧,中午那頓味道確實不錯,是‘食玲瓏’的外送?”


    謝掌事笑道:“我去訂。”


    兩人吃完午膳,李彥又聽取了一些情報,最終選定地點。


    夜幕降臨。


    李彥舒展了一下身體,難免透出幾分興奮之色。


    賊子們,我李元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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