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彥帶著金欽純和被逼引路的金品日,來到城中被困的唐軍陣前時,發現在李敬業的英明統領下,唐軍真的要投降了。


    原因無他,士兵處於嘩變邊緣,將領毫無鬥誌可言,勳貴子弟內部也產生巨大的分歧,順風順水時還好,一旦事有不順,李敬業的統率力就是趨至於零,怪不得曆史上最後被部下割首級。


    所幸新羅這邊也出現了潰散,關鍵是金品日一路用新羅話大喊:“將軍有令!放下武器,投降大唐!投降大唐!”


    “你這叛……”


    金欽純之前被李彥出場徹底震住,此時則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但剛剛開口,李彥手掌輕輕拂動,他的喉嚨就咯咯作響,說不出話來。


    如此一來,新羅的投降速度比唐軍還要快。


    很正常,這個國家的社會等級過於森嚴,親衛是從三頭品裏麵選拔,精銳士兵是二頭品,普通士兵則是一頭品和平民,玄幻還能越級挑戰呢,它分得跟玄幻似的,卻是不可違抗上級。


    如此層層分明的管理,導致軍隊裏下級對上級的服從率極高,不會出現下克上的情況,可一旦上級沒了,也很難出現替代的人員,就真的茫然地領命,紛紛放下武器。


    金欽純看得目眥欲裂,嘴裏卻說不出半個字,隻能滿臉痛苦,金品日則腳步輕快,知道自己不用身死族滅了。


    反倒是大唐有這等強人,何愁新羅不滅?


    “李閣領!李閣領是我們啊!”


    不過接下來,當李敬業等人一窩蜂湧出來,喜極而泣時,別說李彥看向他們的表情,就連金品日都不免帶上了嫌惡。


    李彥從來沒有對這些從小養尊處優,喜歡紙上談兵的世家子有過什麽期待,對著將領道:“新羅軍已經投降,劉老將軍和黑齒將軍正領兵在城外與百濟餘孽交戰,此戰我們要將之盡滅,不留後患,你們速速接管周留城,尤其是封鎖碼頭,不讓賊人乘船逃離!”


    眾將聽令:“遵命!”


    經曆了剛剛的凶險,士氣不可能一下子高漲,但他的到來顯然讓軍隊有了領頭羊,再加上新羅士兵的丟棄武器,伏在地上,唐軍很快從潰散的低穀中恢複過來,開始占據要地,堵截敵人的退路。


    這個時候,李敬業才湊了過來。


    以前他至少表麵上還能保持姿態,經過此事後,顏麵盡失,隻能深深一躬:“多謝李閣領大恩!”


    李彥按照禮數是需要還一下的,但實在是不喜這等人,也就點了點頭道:“不必,我為忠武將軍,這亦是我職責所在。”


    李敬業隻在乎自己的前途:“既然李閣領和劉老將軍來了,那事情的來龍去脈,兩位是不是已經知曉了?此次調令乃是周國公所發,我們也是一時糊塗,才錯信他的判斷……他不會已經畏罪潛逃了吧?”


    李彥淡淡看了他一眼:“怎麽?英國公想見武承嗣?那恐怕暫時有點難!”


    說罷,轉向縮在後麵,生怕被自己發現的武攸宜等人:“此次犯事的武氏子,倒是馬上能見到了。”


    聽他連周國公都不稱呼了,似乎已經將之下獄,李敬業不驚反喜,長鬆一口氣,聽這意思是不準備把自己也入獄,那麽接下來的遼東戰事,他還有立功的機會,這回定要吸取教訓,再不能大意輕敵。


    李迥秀等人冷眼旁觀,卻隱隱覺得那語氣不太對勁,卻也不敢詢問,個個縮著腦袋作鴕鳥狀,老老實實。


    李彥知道這群人不會一直老實,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可能性更大,但統統殺光也不可能,所以還是要提拔寒門子上台。


    得益於他們的無能表現,接下來滅新羅一戰,倒是可以順理成章地讓有能力的人多多出馬,建功立業。


    這邊暫時搞定,李彥這才看向金品日:“你就是良圖口中受到新羅骨品製壓迫,得不到公平待遇的金副將?”


    金品日大喜過望,趕忙跪下,磕磕絆絆地道:“正是下官!下官也在剛剛想起,金司馬在信中多次提到了李將軍,隻是原以為李將軍是德高望重的老將軍,沒想到這麽年輕……”


    李彥抬了抬手,隔空將他拉起:“我不喜跪拜,良圖早已是我大唐人,你則是如今新羅最先棄暗投明的,就很不錯,我大唐有科舉,能者上,庸者下,努力創造公平的晉升環境,而新羅最大的失敗處,就是先天出身決定一切的僵化。”


    金品日向往不已,連連點頭:“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李彥轉而看向金欽純,解開啞穴:“就比如你的兄長是國之柱石,太大角幹金庚信,不過你能深入險境,策動百濟遺民對付我大唐,倒也是新羅中有勇有謀的將領,不是碌碌之輩。”


    金欽純終於能說話了,長長喘了口氣,臉色難看地道:“閣下是我從未見過的勇士,我敗在你手中心服口服,動手殺我吧!”


    李彥平和地道:“倒也不必,我大唐乃天朝上國,不做趕盡殺絕之事,你看昔日東突厥的頡利可汗,在長安時也留下了難忘的記憶。”


    “別說你區區一位臣子,就算是新羅王,同樣是邀請他去洛陽,讓他反省悔悟,明白身為藩屬國應有的立場。”


    金欽純聽到前半句話,臉色有了一瞬間的舒緩,身體也下意識放鬆下來,聽了後半句,卻又嘴硬道:“那閣下恐怕就是想多了,我新羅絕非百濟高麗可比,是不會被你唐人亡國的!”


    李彥失笑:“你看似意誌堅定,如果落在我內衛的一位審訊能手,恐怕堅持不了一天。”


    他不再多言,看向金品日:“金將軍,新羅軍隊內部,如你這般的人多麽?”


    金品日露出憤恨:“當然多,李將軍若不嫌棄,我將新羅軍隊的情況,好好跟你講述一遍……”


    李彥正色道:“請說。”


    金良圖畢竟早早就離開新羅,對於新況不甚了解,而金品日的投誠,則能提供國內的第一手情報。


    之前的信件中,金品日還是有所保留的,此時卻是心服口服,主動將新羅的軍隊兵力情況和盤托出。


    李彥細細聆聽,與後世所知的曆史知識對比,收獲頗豐。


    唐朝這邊對於新羅記載的不多,李彥對新羅的了解,基本出自《三國史記》,可裏麵的真實性又挺一言難盡。


    按裏麵的記錄,新羅對上大唐的戰爭幾乎全勝,勇猛得不得了,但許多戰役唐朝史書根本沒有記錄不說,記錄的還產生了矛盾,然後被實錘造假,和後世真的是一脈相承,什麽祖宗有什麽後代。


    對於李彥這種學曆史的,就不太喜歡小國的史書,因為它是什麽都敢編。


    中原王朝的史書,也存在著不少虛構內容,並不能盡信,但至少大事件是無誤的,編造的是細節。


    舉個例子,武則天殺女事件,武則天確實有一個女兒,很小就夭折了,死因未知,然後歐陽修等人在編寫《新唐書》時,才不辭勞苦的穿越回唐朝,披著隱身衣在邊上記錄了武則天一個人偷偷掐死女兒,嫁禍給王皇後的行為,後麵司馬光又添加了神態細節上的描寫。


    但這至少是有底子的,武則天是真的夭折了女兒,死因未知,這些史官的底線還沒低到武則天女兒明明活著,就寫她掐死女兒的地步。


    很遺憾,周邊小國的史書連這個底線都無法維持,隻要需要就真成平行世界,不止是朝鮮三國的史書,吐蕃那邊也不遑多讓,後麵為了宗教目的直接捏造出尺尊公主,還有蘇定方火燒布達拉宮……


    這也是李世民在文成公主出嫁時,送了多少工匠種子並不足為信的原因,因為那是孤證,要到七百多年後的元末明初的《西藏王統記》才會出現,還是一位高僧撰寫的。


    且不說距離越久的史書,本來就越不可信,如果相信裏麵的話,還得相信鬆讚幹布活到八十二歲,蘇定方殺了祿東讚,火燒布達拉宮,明王化身軍隊與唐軍大戰,以及許許多多明顯有宗教色彩的離譜記錄……


    李彥對此就挺無奈,你們瞎幾把編的時候,能考慮一下穿越黨的感受麽?不,你們隻想著自己!


    所以他對新羅的鄭重,一方麵是有滅高麗的前車之鑒,不希望繼續重蹈驕狂自大的覆轍,另一方麵也是不能完全確定這個時期的新羅兵力,隻能往高了想。


    如今根據金欽純所言,新羅的常規兵力在八萬左右,出身真骨的高層將領二十四位,如果麵對亡國的威脅,全國動員,應該能拉出十五萬可用之兵,再往上就是純粹的湊數了,意義不大。


    如此軍事實力,在小國裏麵真的不算弱了,可讓金欽純越聽越駭然的,卻是金品日口中一個個中層將領的名字。


    都是因為出身限製,立下軍功後而不得升遷的人。


    單單是金品日知道的,就有五十多人。


    金欽純麵如死灰,李彥大為欣然:“給他們寫信,將你的際遇告知,你們未來會以成為大唐人為榮,現在要做的則是認清自己的內心,投唐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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