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的皇權不穩,這是要政變啊!”


    對於這個請求,李彥聽得先是一愣,然後嘴角微微揚起。


    自從公孫昭被通緝,觀察完畢後,他對於宮內的情況關注得就比較少了,沒想到現在從一個太監嘴裏聽到,讓官家下去陪葬的言語。


    也許對於現代人而言,皇帝昏聵,該下台該去死,都是正常的想法,但生活在皇權下的古人,卻很少敢這麽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才是主流的思想。


    至於剝離掉這層光環,看到所謂的皇帝,也不過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凡人,能厭他惡他,咒他罵他,甚至毒他殺他,反倒是少數人。


    現在一個太監也能說出如此有見地的話,自然也是因為弑母的行為,同樣是古代萬萬不能容許的。


    外麵傳歸傳,並沒有實證,宮內卻有不少親曆者,知道向太後是真的被趙佶所害,感官又有不同。


    聽到賈詳已經收集好了罪證,李彥也不禁有些好奇:“簡王……他想成事?”


    賈老大趕忙道:“簡王是神宗十三子,先帝的同母兄弟,章相公當時推薦的就是簡王繼位,如今官家無道,他當然能成事!”


    李彥暗暗搖頭,如果沒有向太後私心作祟,現在坐在皇位上的確實是簡王趙似,而非端王趙佶,但現實沒有如果,這種一個不行換另一個上,當一國之君是兒戲麽,政變可不是光有大義就行的。


    不過既然明白了對方的目標,許多事情就能竄連起來了:“所以你騙其他人回鄉,自己卻準備跟著你伯父從龍,若是不順,逃出汴京後,還能有四條退路,倒是算計得很深啊!”


    賈老大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大人教導過,我等殘缺之輩,要麽一輩子低微卑賤,想要出頭,就該冒這樣的風險……”


    李彥目光微動,有了新的計劃,繼續塑造陰間童貫的人設:“你若是能從龍功成,我倒是能攝取真龍之氣,得以免災,不然的話,我也要拖你們下那十八層地獄,日夜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剛起,那雙手就飛速撲來,嚇得賈老大尖叫起來。


    但當熟悉的聲音在耳畔消散,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反倒是密室內陰冷的氣息開始消散。


    “走……走了麽?”


    賈老大戰戰兢兢,爬起身來,眼見童貫的鬼魂似乎離開了,終於舒了一口氣。


    他第一反應,就是趕緊去和賈詳會和,請伯父去請高僧道士,驅鬼辟邪,再也不讓童貫的鬼魂近身。


    但緊接著,他的身體又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冷,一股寒氣在四肢百骸內竄動,最後聚於雙臂。


    賈老大猛然變色,哆哆嗦嗦地卷起衣袖,將手臂翻了過來。


    令他眼前一黑的是,兩道清晰的烏黑掌印,烙在了胳膊下方。


    “大人饒命啊!


    ”


    ……


    且不說童貫死都死了,還能有這般威懾力,李彥熟練地飄出秘密據點,來到了小黑的身邊。


    小黑身後聚集著一批貓兒,原本是準備搬運罪證的,眼見他空手出來,揮了揮爪子,讓貓兒散去,露出詢問之色。


    李彥將事情大致述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如今李憲留下的關鍵罪證,已經被轉移走了,到了宮內的大太監賈詳手裏,此人與西夏聯合,又有擁護簡王趙似從龍之意,倒是很不安分。”


    小黑嚐試在地上寫字,還加個標點符號:“罪證有用?”


    李彥看著那難免有些歪斜,但辨認起來並無困難的字,微笑道:“很有用,我剛剛看過了一部分,李憲不愧是曾經管理軍隊財政的,將證據收集得十分齊全,這要是揭露出來,夠這些將門喝一壺的了。”


    如果這些罪證是文官的貪汙,指不定就是《大宋提刑官》裏麵,皇帝一把火將罪證統統燒掉的結局,畢竟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真要牽連太多,那是動搖自己的統治。


    但武將的罪證嘛,就是真的罪證了,朝廷得了會如獲至寶,正好治一治這群不安分的武夫,所以李憲才會千方百計的收集,劉延慶那樣與文臣關係密切的將門之後,也會感到憂心忡忡。


    小黑歪了歪頭,繼續寫道:“金精山?”


    李彥道:“這個閹人身上確實有一件金精山的法器,是聯絡所用,應是賈詳所給,至於金精山是否有從龍之意,目前還不能確定,一般來說,道家的宗門不太會參與這等大事,不過這個門派對於金銀很是渴望,倒是難說了。”


    字太多,小黑就直接切換喵語:“喵嗚嗚(我知道淩振住處,這幾日盯梢時,他和一位老道士住在其中,沒有旁人)。”


    李彥頷首:“事不宜遲,我們就去那裏看看……”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倒不禁期待起來:“對於宮廷政變,大宋除了那不知真假的燭影斧聲外,還真沒有前例,但大唐官員可太熟悉了,我作為前輩,有必要指點一二啊!”


    ……


    淩振站在院內,看著天上的明月,眼中隱隱有著憂色。


    倒不是對於那天被貓抓了的事情耿耿於懷,也不是因為自己本來能入朝廷為官,禦獸銅牌丟失之後,劉延慶那邊就立刻反悔了,而是剛剛和叔父的一番交談,讓他感到十分不安。


    “叔父說,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與金精山無關,也與我無關,讓我不要插手……”


    “湖塗啊,他若是真的做了什麽大事,豈會與我們無關?”


    淩振喃喃自語,當麵他是不敢這麽反駁長輩的,此時卻越想越是焦急,唉聲歎息起來,自然也就發現不了,兩道身影站在身後。


    李彥和小黑見他始終不轉過來,隻能輕咳一聲。


    淩振這才一個激靈,二話不說,往前狂奔,剛剛衝了幾步,就感到後領被抓住,然後騰雲駕霧般朝後飛去,當腳踏實地後,就覺得一隻手拎著他,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


    淩振怕慘了,緊閉眼睛:“好漢饒命!我沒看見你們,真的沒看見啊!”


    李彥將他放下:“行了,我們既然都找上門來,你光是沒看見,以為就能過關麽?”


    淩振哀歎一聲,緩緩睜開一條縫隙,就見一人一貓立於麵前,神駿英偉,氣度不凡,再細細看那人,驚咦一聲:“可是林二郎當麵?”


    李彥眉頭微揚:“你認得我?”


    淩振趕忙道:“我從叔父那裏得知,金華山叛徒無我子,就是閣下所除,那是占據無憂洞的大害,祭煉了不少鬼道之器,卻被武道破之,十分佩服!我還去過醫館呢,正好碰見閣下抓捕邪教賊子,毫無隱瞞,坦然以對,實乃英雄!”


    李彥腦海中的【思維殿堂】,浮現出抓捕孫掌櫃時,在歲安醫館中所見的客人,果然在門口的位置看到淩振,隻是當時一眼掃過,根本沒有印象:“原來如此,你當時確實站在門口……”


    淩振大喜:“林二郎記得我?早知這般,我豈會追你的狸奴?實在是大大的不該啊!”


    這話說的好像不是他被小黑五花大綁,而是雙方反了過來,小黑撇了撇嘴,倒也懶得計較,李彥則正色道:“淩兄弟是性情中人,我也就開門見山了,你的叔父淩道人,要去做某件關乎生死的大事,是嗎?”


    淩振臉色變了變,稍稍沉默後道:“我不知道叔父要去做什麽,但從他的口氣來看,確實極為凶險……”


    李彥道:“我們正是因此事而來,淩兄弟有辦法尋到你叔父麽?”


    淩振再度遲疑了片刻,想到叔父那一意孤行的背影和這位的俠義之名,點頭道:“我有!”


    ……


    “還真是簡王府!”


    簡王府一處破舊的牆頭,兩人一貓探出腦袋,看向內宅那隱隱的燈火。


    從表麵上來看,這是正常的親王府邸,但李彥卻能察覺到,暗處的守衛巡邏來去,倒是有幾分嚴密,快趕上當時向太後的兄長,永嘉郡王府上的戒備程度了。


    淩振看著手中的又一個羅盤,這次定位的不是法寶而是人:“我的叔父就在那個方向,八百步的位置!”


    李彥道:“小黑,你照看一下淩兄弟,我去去就來。”


    淩振剛要表達不同意見,就見話音落下,這位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不由地看了眼旁邊的大貓,滴咕道:“哪有狸奴照看人的……雖然這狸奴確實挺厲害……”


    小黑優雅地劃動著爪子,在地上練字,理都不理。


    就在短短時間內,李彥已經直接用第六識潛入。


    周遭一切腳步、呼吸、氣味乃至心跳聲,都盡在掌控,他幾乎是閑庭信步,進入其中,很快來到淩振所指的位置。


    但這裏空空如也,並沒有人。


    李彥側耳傾聽,耳識開啟後的極致聽力,隱隱聽到說話的聲音,從地下傳來。


    “有密室。”


    仔細尋找機關也能進入,但有僻幽甲在顯然更加便捷,他將法器往腿上一貼,往地下潛入。


    僅僅下潛了三米左右,聲音就清晰起來。


    “殿下,這些宮婢所述,絕無虛言,太後駕崩那日,福寧宮大火,乃官家親手所縱,尚有雄鷹泣血,可見此舉天地不容,有上蒼示警啊!”


    “孤……唉……十一哥,真的做了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麽?”


    一間頗為寬敞的密室中,或坐或立,有二十多人密謀。


    其中坐在主位,麵容俊朗,氣質雍貴的少年郎,顯然就是簡王趙似了。


    李彥的目光也首先落在此人身上。


    如果走趕趙佶下位,重新扶持新君的路線,那麽簡王趙似還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他後來確定了宋廷不僅僅是皇帝的問題,早已堅定了改朝換代的念頭,對於此人就沒有關注了。


    現在看這位簡王的表現,再感受著他心中猶疑畏縮的情緒,李彥慶幸自己沒有做那個嚐試,因為這位別說與李弘比了,怕是還不如趙佶。


    李弘雖然性情溫和,卻從不怯懦,有著擔當,即便李治武後夫婦對於子女有那般壓迫,行事也從來沒有畏縮過。


    沒有擔當的畏縮,是作為上位者的大忌。


    但仔細想想,倒也不怪趙似,畢竟從小錦衣玉食,在宮中長大,如今年僅十八歲,就要突然政變奪位,指望他如少年英主般,本來就是一種奢望。


    李彥移開視線,打量其他人,發現趙似身邊站著兩位太監。


    一位慈眉善目,眼神裏也有些擔憂,另一位則有股頤指氣使的氣勢,剛剛講述宮婢罪證時也是出自此人之口,想來就是宮內的大太監賈詳了。


    場中還有一位披堅執銳的武將,卻是熟人,由於保護太後不利,而被去職的班直指揮使種師浩。


    而除了站在最外側,作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淩振的叔父外,其他的全是文臣。


    本來一掃而過,但李彥的目光微頓,很快落在一個書卷氣濃厚的老者身上,眉頭微皺:


    “這個人怎麽在此?幸好趕上,否則怕不是要連累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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