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被發現了!”


    一間平平無奇的民居內,睡在裏間的仁多衛忠突然睜開眼睛,拿起旁邊的黑鞘彎刀,彈身而起。


    “啊”


    可慘叫聲已經響起,而且是從不同方向傳入,他迅速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的護衛應該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先後被殺,顯然是包抄之勢,不禁露出絕望之色。


    即便如此,身為久與宋人交鋒的仁多一族的勇士,仁多衛忠也絕不會不戰而降,咬了咬牙,幹脆朝著民居大門的方向衝去。


    他不明白自己的位置是怎麽暴露的,但為今之計,對方分頭包抄,或許會光顧著阻截小道,在大門看守的人最少。


    事實證明,並沒有。


    反倒是穿上甲胃的高求,威風凜凜地把守著大門,看到仁多衛忠這個明顯是首領人物迎了出來,傲然大笑。


    不過他也犯了一個錯誤,大吼一聲:“給我上!抓活的!”


    聽了此言,端著神臂弓的弩手沒敢射擊,生怕一個不慎將這西賊射殺了,手持刀盾和槍矛的官兵圍了上去。


    仁多衛忠見三十多個官兵包抄過來,又聽要捉活的,幹脆將衣袍一扯,露出傷痕交錯的如鐵肌肉,在深冬的寒風中,卻無半點瑟縮,反倒是赤紅著臉龐,厲嘯一聲,反殺了過去。


    “鐺”


    隻聽一聲巨響,衝得最前的一個刀盾兵就連人帶盾狠狠飛了出去,然後仁多衛忠衝入陣中,居然如入無人之境,驚心動魄的骨骼碎裂聲中,一個個官兵被打得嗖嗖倒飛。


    高求的麵色變了,下意識喚道:“林公子!”


    不用他求援,李彥已經從他身邊閃過,抓住一杆長槍,一槍刺出。


    仁多衛忠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他寧可力戰而亡,也不願受盡嚴刑拷打,折磨而死,所以出招大開大合,勢不可擋。


    但那槍尖看似簡單的刺來,卻令他渾身汗毛倒豎,在戰場上千錘百煉般磨礪出來的武藝,下意識地一個驢打滾,於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一槍,滾到倒地的官兵身邊,抓起圓盾,再不假思索地一擋。


    這下封擋擋住了第二槍,但那雷霆萬鈞般的力度和衝勁,已經將他打得渾身劇顫,虎口崩裂,然後第三槍刺進肋下,狠狠一挑。


    仁多衛忠渾身僵直,整個人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落入一隻寬大的手掌中,失去知覺。


    李彥看著這個西夏人,頷首道:“此人確實有不俗的武藝,竟能擋我兩槍。”


    淩振看得驚歎不已,高求卻是習以為常,這位出馬哪有搞不定的,當然如果帶上丁潤,也容不得對方放肆,想到丁潤前幾日答應了來皇城司任提點,如今又擒了西賊,簡直喜不自禁。


    李彥提醒道:“此人意誌堅定,想要從他嘴裏撬出秘密,怕是需要些時日。”


    高求冷笑道:“這等人我原本確實沒什麽經驗,但經曆明尊邪教事後,確實有了對付的法子了,重刑之下,不怕不開口。”


    李彥道:“西夏賊子不比尋常,要小心其他司部盯上,最好要在五日之內結束。”


    高求麵色微變,想到每每上朝,那一個個如看眼中釘肉中刺般的眼神,立刻請教:“那我該怎麽辦?”


    淩振有些奇怪,高青天也太聽林二郎的話了吧,卻不知道這位一天跑書院八趟,就差把補習班直接安排在書院裏麵。


    而李彥早就考慮好了:“此地本就隱蔽,擅於藏人,西夏暗諜以此作為窩點並非僥幸,幹脆就在這裏審問,如果有其他賊人過來聯絡,還可以一網打盡。”


    高求深以為然:“林公子考慮果然周到,就在此處好好審問!”


    李彥又關照了幾句後,帶著淩振離開。


    兩人回到外城門時,淩振打了個哈欠,看著李彥精神奕奕,毫不疲倦的模樣,由衷地道:“林兄真是厲害!”


    李彥自從來到大宋世界,就再也沒有過通宵查桉的經曆,生活節奏都慢了許多,倒是挺喜歡這種忙碌的,可惜對方的能力還是沒能逼迫出他的上限,眼見淩振難掩倦色:“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淩振晃了晃腦袋,努力拋開睡意:“不必!接下來是要見叔父了麽?”


    李彥點點頭:“我正準備去見一見這位淩道人,對了,我之前沒來得及問,你們金精山和金華山是不是關係較為密切?”


    淩振解釋道:“我們兩門其實原本出自一派,後來由於煉器和煉法互有見解,幹脆分成兩脈,彼此之間並未反目,依舊關係密切。”


    “那無我子叛出師門時,我金精山也有出力尋找,後來通過法器的蹤跡確定他藏入了汴京的無憂洞內,通知後金華山還問我們要了兩件法器呢!”


    李彥想到洞雲子下山時,師門長輩賜予他兩件法器,沒想到是出自金精山,微笑道:“這是個好消息。”


    相同的話語和節奏,出自陌生人口中和熟人的口中,效果是完全不同的,無我子死在他的手中,淩道人的態度肯定會好些。


    淩振卻不這麽想,低聲道:“林兄,我叔父這個人脾氣極為執拗,認準的事情我也勸不住他,你要做好準備。”


    李彥確實做好了準備:“淩道人希望證明自己發明的雷火子,足以決定戰爭的勝負,那他對外賊的態度,是主戰派了?”


    淩振毫不遲疑:“我叔父痛恨遼賊,對於遼國境內那幾個宗門尤其不屑。”


    李彥眉頭微動,想到了遼軍的二十八宿,繼續問道:“那對於一個與外賊相通的權貴,淩道人是不是會異常敵視?”


    淩振先是點頭,然後臉色變了:“這是當然……林兄之意,是剛剛那些西夏諜細,有權貴與之相通?”


    李彥笑笑:“你不奇怪,我手中的交子是從哪裏來的嗎?走,去見一見你叔父吧!”


    ……


    當兩人來到兩人來到淩道人麵前,這位金精山的老道士並未休息,正在打坐運功。


    起初知道來者是除去無我子的林衝,他起身一禮,態度平靜,但聽到政變計劃被發現,已是瞪大眼睛,到了最後更是勃然變色:“你說簡王與西賊暗通?絕不可能!簡王不是奸佞之徒,老道一眼就能看出,才願助他,閣下休得汙蔑!”


    李彥平和地道:“道長不必誤會,我說的是,這西夏諜細持有的交子,是從簡王府中所獲。”


    淩道人皺眉:“這又有什麽區別……等等,閣下之意,是有人故意汙蔑簡王?就憑幾張交子,能汙蔑得了親王?”


    李彥看了看他:“道長莫不是忘了,你們要做什麽?”


    淩道人一滯,淩厲的臉色白了白。


    淩振也明白了:“如果簡王政變失敗,再從他府邸中搜出西夏暗諜提供的交子,順藤摸瓜,抓住賊人,那豈不是百口莫辯?”


    李彥微微點頭:“而且我十分懷疑,真正與西賊暗通之人,是太監賈詳,此人一邊提供了弑母罪證,促成簡王政變的決心,另一邊又暗通西夏賊人,準備將罪名安在簡王身上。”


    淩道人身軀輕顫,皺眉道:“這隻是你的一人之言,老道如何信你?”


    淩振拉了拉他的道袍:“叔父,林兄若要害我們,隻要去官府舉報,我們就完了,何苦說這些?”


    淩道人冷冷地道:“那為何不是他也圖謀不軌,準備利用我們呢?除非見到實證,不然的話,憑什麽讓老道相信一個剛剛見麵之人呢?”


    李彥道:“道長現在可以不信我,好在西夏暗諜已被擒拿,暗地裏與他勾結之人,是不是與賈詳有關,用不了多久自見分曉,當然我也可以事先說一下對於整件事情的分析,不知道長可願聽一聽?”


    淩道人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冷哼一聲:“閣下高見,老道洗耳恭聽!”


    李彥道:“相信令叔侄來到京師,也聽到坊間有些不利於官家的傳聞,真真假假,難以辨別,高提舉還未執掌皇城司時,兩位內侍省的太監楊戩和藍從熙,任皇城司公事,還曾經因此大肆抓捕百姓,弄得人心惶惶……”


    淩道人冷冷地道:“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如果是假的,何必如此作為?”


    李彥道:“倒也不能這般說,弑母之罪,是任何一位天子都無法承受的惡名,如果沒有做過,被這般汙蔑,肯定也會龍顏大怒,單從禁絕傳言的反應來看,並不能證明什麽,直到賈詳拿出了宮婢的實證,證明了宮內有不少親曆者,我們才能確定,那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並非謠傳。”


    淩道人聞言微微點頭:“閣下所言,確實嚴謹,那之後呢?”


    李彥道:“之後當然是想方設法地要揭過這件驚世醜聞了,或許兩位不知,前一陣京內議論的,一度轉向太學桉和明尊教賊子,可傳著傳著,再度回到了弑母的話題,這件事情顯然是揭不過去了……當強壓不行,轉移話題也不行,兩位能想到什麽另外的方法麽?”


    淩振眼睛瞪大:“找替罪之人?”


    淩道人的道袍拂動起來:“而且這個替罪之人,身份地位也要足夠高,才能取信於民!”


    兩人齊齊看向簡王府的方向。


    淩道人感到難以接受,拿弟弟當作替罪羔羊,這點操作在向來無親情的皇室裏麵倒是不奇怪,但自己安排政變,甚至不惜拿出真正的罪證,當真是瘋狂了。


    淩振更是脫口而出:“這就不怕弄假成真?”


    李彥道:“兩位恐怕不了解目前的朝局,章惇章相公不久前獲罪被貶,如果這位相公還在,這件事情不會發生,因為確實有弄假成真的可能,但現在……你們成真不了!”


    淩道人冷哼一聲,傲然道:“閣下恐怕是不知我雷火子的威力,配合兩千禁軍,如何不能成事?難不成那禁軍也都是假的?”


    李彥道:“這個計劃是絕對保密的,因為人多口雜,絕不能有絲毫泄露,不敢安排太多內應,所以那群指揮使麾下的禁軍,還真的可能是真的準備參與政變的,正好也會被一網打盡。”


    “當然,凡事都有變化,道長的出現恐怕就是他們預料不到的,所以這段時間,賈詳是不是安排道長出售了不少法器?”


    淩道人想了想,臉色凝重起來:“他先是買了老道幾件傳訊法器,後來又幫老道聯絡,將一麵禦獸銅牌賣了五萬貫,還安排老道與一位劉指揮見麵,許諾給淩振官職。”


    對於太監雁過拔毛的貪婪,李彥也是服氣了,這樣也能賺五萬:“這件事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是探明道長的虛實,看看你所言的法器,到底有沒有奇效。”


    “第二則是通過高價賣出法器,在京中人士心裏,留下一個貪婪的印象,好讓簡王以錢財收買左道妖士,預謀官家的行徑變得更加清晰,而與西夏暗諜私通,也可以解釋為了重金收買方外之士。”


    “如此一來,你們各人的行為動機,就全都能夠解釋了。”


    淩道人聽得心頭冰涼,緩緩地道:“那老道原本明日要在那位將軍麵前演示一番雷火子……”


    李彥頷首:“這是要驗證雷火子的威力,如果虛有其名,那他們就放心了,如果真的有偌大神威,那麽道長的性命怕是難保!”


    淩振呻吟道:“之前林兄所言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我還奇怪為什麽叔父根本沒有攻擊宮城的機會,而是直接會被謀害,原來其中有這麽多算計?”


    淩道人想到與賈詳接觸的種種,慨然一歎,再也不等西夏暗諜那邊的證詞,躬身行禮:“百聞不如一見,老道服氣了,多謝林公子救命大恩!”


    淩振也趕忙道:“可現在這些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望林兄救救叔父啊!”


    淩道人臉色灰敗,和李格非想的一樣,他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哪怕逃跑,都可能連累整個金精山,當真是後悔莫及。


    李彥卻是微微一笑:“兩位不必焦急,若是政變已經結束,簡王被拿,罪證搜出,那說什麽都晚了,我也無能為力,所幸現在還未發生……你們聽說過榮王宮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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