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


    作為北宋的陪都北京,這座城市不僅是一個連接南北的咽喉,更是阻擋契丹南下的關鍵屏障。


    由於中原丟失燕雲十六州,開封地區又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直接暴露在異族的威脅之下,遼國騎兵從幽州出發,隻需三日就能抵達汴梁,所以拱衛京師的禁軍數目才要那麽龐大。


    可單單是禁軍不行,北宋天子還不止一次想要遷都,就連到了宋仁宗時期,都產生過遷都洛陽的打算,因為遼國又要南侵,很多大臣就主張繼續議和,甚至直接逃入洛陽。


    而臣子呂夷簡說的一番話,製止了這種行為:“使契丹得渡過河,雖高城深池,何可恃耶?我聞契丹畏強侮怯,遽城洛陽,亡以示威。”


    翻譯一下就是:“如果遷都洛陽,讓契丹軍隊不加抵抗地渡過黃河,到時候城牆再高,城池再深,又如何阻擋敵人的進攻呢?契丹人是碰見了強硬就害怕,遇見膽小的就欺負,匆匆忙忙遷都洛陽,是向敵人示弱,失去了自己的威風,萬萬不可取。”


    當然,呂夷簡不光提出後果,還有解決的辦法,當“宜建都大名,示將親征,以伐其謀。”


    大名府當時還隻是軍事重鎮,有“控扼河朔,北門鎖鑰”之勢,講白了就是北大門,仁宗幹脆把大名府提升為陪都,定名“北京”,以示強硬的態度,遼國見宋人居然硬氣了,也就打消了南侵的念頭。


    那個時候是澶淵之盟後的四十年,與現在又隔了六十年。


    所以宋遼兩國,至今已經維持了近百年的和平,不得不說大名府的存在居功至偉。


    可這一日,林元景走出臨時居住的府邸,看著繁華盛景,卻不禁歎了口氣:“千百處舞榭歌台,數萬座琳宮梵宇,這還是北方的軍事重地麽?”


    若論煌煌巨城,盛世繁華,沒有一座城市比得上汴京,但汴京醉生夢死,好歹是一國都城,大名府是直麵北方威脅的軍事堡壘,豈可如此?


    正感歎之際,徐寧挺拔的身影來到邊上:“林叔!”


    林元景看向徐寧,見他眉頭微皺,就知道沒什麽好消息,低聲道:“進去說吧。”


    兩人來到府中,揮退了下人,林元景也就直言不諱了:“是不是又跑了?”


    徐寧點了點頭:“我們上次打草驚蛇,明尊教不可能無動於衷,這次盯上的據點,賊子已經提前撤走了。”


    林元景道:“不奇怪,如果賊人還在,王氏那邊就不會讓我們動手,肯定是將功勞搶過去了,現在隻剩下相州那邊,偏偏相州又是韓氏之地,根本不容許外人接近……”


    徐寧皺眉:“林叔,他們這般掣肘,我們會一無所獲啊!”


    林元景開解道:“來時二郎就說了,此次重點不在於剿滅了多少賊人,而是將他們經營多年的據點拔除,到時候邪教經此一役,必然元氣大傷,很長一段時間都折騰不出什麽風浪了。”


    徐寧很不甘心:“可我們明明能夠抓住那個護法,都是王繼忠和王繼英兄弟故意為難,他們殺良冒功被林叔阻攔,居然還倒打一耙,要定我們的罪,幸得李知府廉直……”


    林元景苦笑了一下,知道徐寧還是太年輕,官場之上,為你說話的人,不見得就是對你好的人,如今的大名府知府李清臣,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名府知府一向是朝廷要員,任職的不乏名臣將相,比如韓琦、寇準、歐陽修、文彥博、呂夷簡等等,相比起這些人物,李清臣自然是名不見經傳。


    但這位同樣是神童,“七歲知讀書,日誦數千言”,後來美名遠揚,考中進士後,韓琦立刻將自己的侄女嫁給了他,一路升遷,若不是被曾布鬥了下去,也是一位宰相。


    而上一任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事,是韓忠彥,其父親韓琦在神宗朝時由於威望過高,為了避嫌,也出京知大名府。


    大致上有直接關係的,就是韓琦、韓琦的侄婿、韓琦的長子知大名府,西邊還是韓琦的老家相州,盤踞此地的文官勢力聽誰的,不言而喻。


    所以林元景明明隻是私下裏麵提出,不能殺良冒功,卻很快傳得到處都是,然後就遭到了王氏兄弟的刻意針對,他很快明白,自己是被李清臣架起來,放在火上烤了。


    “我是真的不想參與這種地方上的文武爭鬥啊,我就是來剿滅邪教據點的,甚至願意分潤出功勞,讓各方都有交代,結果他們鬥得不可開交,邪教賊人趁機溜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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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元景再度歎了口氣,這顯然是一件十分憋屈的事情,可又能怎麽樣呢,難道自己一個外人,還敢與兩大地頭蛇爭鬥?


    甚至因為徐寧年輕氣盛,他還不準備告知實情,跟王氏兄弟的衝突已經難以避免,與那李知府交惡實在沒有必要,再過些時日,或多或少剿滅些匪賊,回京複命便是。


    徐寧雖然官場經驗淺薄,卻也看出了這位的頹喪,不知該怎麽安慰,唯有沉默下去。


    好在這段令人壓抑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親衛從外麵而至,高聲喚道:“教頭!教頭!”


    有此稱呼的,都是親信之人,大多曾經跟著林元景一起掃滅過無憂洞。


    林元景立刻起身,還以為探得了新的賊人據點,就聽這位親衛道:“夫人和二郎入大名府了,帶著長長的車隊,二郎騎著一匹寶馬,引得百姓一路圍觀呢!”


    林元景怔了怔:“他們怎麽來了?是了,二郎確實說年後就過來的,沒想到這般快,我本來還準備寫封書信回家,讓他們不必過來……”


    徐寧聞言驚喜非常,立刻道:“兄長一到,那群賊人怕是要寢食難安!”


    林元景聽出了徐寧口中的賊人,並不隻局限於邪教徒,換成之前他會擔憂,此時卻也下意識點頭:“二郎來了,大名府就太平了!”


    徐寧暗暗失笑,這位剛剛還頹喪,立刻精神百倍。


    但想想自己,不還是聽到那位到來,頓時心情激動,看到了反擊的曙光?


    “走!我們去迎一下!”


    兩人帶著親衛出了府邸,往主街而去。


    然後他們就發現,剛剛那所謂的圍觀,不僅沒有誇張,反倒是有些輕了。


    這何止是圍觀,完全是引發了轟動。


    來到街邊,徐寧踮起腳尖,遙遙見得街道的另一端,英偉不凡的兄長,正端坐在一匹神駿至極的馬兒背上,醒目至極。


    也正是這般出眾,才引得百姓圍堵到水泄不通,幾乎難以移動的地步。


    “這千裏馬真是太神駿了!”


    “可不是一般的千裏馬,我也見過北朝和西賊的名馬,都沒有這般的,定是龍駒!”


    “長一丈,高八尺,聲若虎吼,方為龍駒,這馬還是差了些,可惜了……”


    “那馬上的郎君莫不是汴京林二郎?對,正是誅閹黨,滅邪教的那位!”


    ……


    相比起在鄉間奔行,來到這般繁華的陪都裏麵,獅子驄立刻引發了轟動。


    對於人員擁擠,李彥早有預料,因此讓車隊一分為二。


    他自己帶著母親李氏和李格非的女卷,前來林元景所住的府邸,盧俊義則帶著樊樓和商會的隊伍,先去盧府安住。


    發現一時間難以移動,他也不急,端坐在馬上,默默聆聽。


    自然而然的,不少人的注意力,也從坐騎延伸到了他這位主人身上,議論紛紛。


    李彥很快發現,自己的事跡裏麵,掃滅無憂洞這件事,在大名府提及的人是最少的,隻聽到零星幾個百姓說過,應該是去過汴京,曾經深受無憂洞之擾,所以印象深刻。


    對於歲安書院的討論也不多,不過一旦有人提及太學蒙試入學,立刻會得到附近人的詢問,顯然不是不感興趣,而是消息流通速度慢,還沒有傳過來。


    誅閹黨和滅邪教,分別排在第一和第二位。


    如果說誅閹黨,是因為士林為了壓製高求的功勞,故意抬高他的威風,滅邪教排在第二,極有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大名府也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掃除明尊教據點,屬於熱點話題。


    無論如何,他的名氣都借助這次亮相,順理成章地擴散開來。


    【名望:小有名氣(大名府)】→【名望:聲名鵲起(大名府)】


    【成就點+300】


    【成就點+2】【成就點+2】【成就點+2】……


    李彥笑著摸了摸獅子驄的脖子:“靠了你的風光哦!”


    獅子驄得意地昂起腦袋,愈發顯得威風凜凜,顧盼生威,原本等得有些不耐煩,此時也不急了,開始展現自己的美感。


    但過於擁擠的街道,讓不遠處另一批招搖過市之人被堵住,立刻發出大聲嗬斥,不多時衙門就派出衙役,開始驅趕百姓。


    李彥看了看,沒有多說什麽,策馬向前,終於與林元景和徐寧會和。


    下得馬來,正要上前行禮,林元景已經扶住了他的肩膀,重重搖了搖:“二郎,你來了!”


    李彥一看就知道鹹魚父親受欺負了,正色道:“父親,我來了!”


    莫委屈,莫委屈,我來為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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