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


    中營捺缽,遼帝行宮之中,耶律延禧惡狠狠地看著拜倒在地的蕭兀納和蕭奉先,暴怒道:“就因區區鄉兵農奴聚在邊境,你們就擔驚受怕,覺得燕雲會被奪?我契丹大好男兒,沒有這般懦夫!”


    蕭奉先已經慌了,連連叩首:“陛下三思啊,倘若燕雲有失,我大軍退路遭截,後果不堪設想!”


    蕭兀納知道單純從利弊分析,是絕對說服不了剛愎自用的天祚帝,則道:“如今山東兵敗,敵軍反撲,我等一籌莫展,陛下天縱之才,還望教老臣應對之法!”


    耶律延禧掃了眼蕭奉先,以前他極為喜歡蕭奉先的妹妹,愛屋及烏之下自然也欣賞這個說話好聽的外戚,此時卻無端生出厭惡來,拂袖道:“滾!!”


    蕭奉先訥訥地退了下去耶律延禧再看向將自己扶上皇位的老臣蕭兀納,上前攙扶:“太傅快快請起你是朕的老師啊!”


    蕭兀納緩緩起身:“謝陛下!”


    他了解這位學生的脾氣,耶律延禧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也確實有些手段,但事情壞就壞在偏偏認為自己聰明到無所不能的地步,變得我行我素。


    讓耶律延禧自己承認錯誤,是絕對不可能的,蕭兀納隻能道:“陛下此番南下,老臣本是不讚同的,但事實證明,還是陛下英明果決!如今南朝皇帝遷都金陵,偏居一隅,我大遼境內,人人都對陛下神威讚歎不已,我契丹入主中原,也指日可待!”


    耶律延禧聽得心裏十分舒服,又開動起了聰明的小腦瓜:“朕之軍略,確令南朝惶然無措,正因這般,才萬萬不可半途而廢,我遼軍現在若是退回,南朝皇帝難道不會重新將都城搬回汴梁麽?”


    蕭兀納噎了噎,不得不說,這個想法還真沒錯,南朝趙佶還真會回來,粉飾一番,當無事發生。


    所以耶律延禧大手一揮,很有主見地道:“山東乃小挫,無關大局,至於那鄉勇鄉兵北上燕雲,不過是威嚇之計罷了,我大遼統治燕雲一百多年,早已漢民臣服,根深蒂固,豈會有失?朕若是受這一嚇,就率兵南歸,那正與那無膽小兒趙佶一般了!朕絕不會如他們所願!”


    蕭兀納臉色變了:“陛下之意……是繼續南下?”


    耶律延禧咬牙切齒:“不錯,南朝得此消息,定會認為我遼軍必退,放鬆戒備,朕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率兵南下,直撲汴梁,奪了那京中財富後,再下江南,朕要學昔日突厥頡利可汗兵臨渭水,讓南朝皇帝俯首稱臣!”


    蕭兀納暗暗叫苦,你們兩個皇帝為什麽就不能把膽子勻一勻呢,還有誰的例子不好舉,為什麽要學頡利可汗?


    耶律延禧卻已經下定決心,擺出策馬揚鞭的姿態:“太傅且看好,南朝如何在朕的雄風下瑟瑟發抖吧,哈哈!”


    ……


    “真的離開山東了!”


    鄉勇團的隊伍裏,扈成看著一個個士氣昂揚的鄉勇,毫不留戀地跨越過山東地界,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步邁出去,扈家莊門客的身份,就再也不複存在以後隻有鄉勇了。


    祝龍祝虎兩兄弟來到身側,考慮的問題更加實際:“那欒廷玉現在再度立功,趾高氣昂,是不是連扈兄的命令都不聽了?”


    欒廷玉將自己一腳踢開,扈成也難免氣憤,卻又十分無奈:“罷了,是我們不爭氣,林總教頭給予那麽多立功的機會,我們都未能把握得住,又能怪得誰來?”


    祝龍祝虎沉下臉來,無言以對,隻能悶悶不樂地哼一聲。


    扈成看看知恥而奮勇的李應,再看向不久前加入進來的孫立一行:“鄉勇團現在是人才濟濟,我等還是棄了以前的念想,好好努力吧,若再虛浮度日,恐怕團內都無我們立足之地了!”


    想到自家出人出力,最後被排擠出去,哪怕確實是他們能力不濟,祝龍祝虎也很是不甘,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鄉勇團名不正言不順,等到打完了仗,還不知道如何呢,扈兄也不必如此賣力,明哲保身才是!”


    扈成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就聽遠方傳來震天歡呼聲:“總教頭回來了!總教頭回來了!”


    一批軍容整肅的鄉兵隊伍出現,為首的正是早在滄州駐守的柴進,而柴進旁邊還有一道身影,迫不及待地策馬而來:“林公子!!”


    李彥看著激動不已衝到麵前的高俅,也露出由衷的笑意:“此番鎮守大名府,多虧有高提舉和蔡待製了。”


    高俅笑道:“這是哪的話,若無林總教頭東征西討,大破北虜,我們現在還縮在大名府內呢!”


    李彥道:“攻與守缺一不可,倘若大名府失陷,河北局勢一瀉千裏,那就是無力回天了,高提舉此番有恩於河北無數百姓,更有恩於大宋無數百姓,不負青天之名,更不必謙虛!”


    高俅哈哈大笑:“我可不謙虛,此來正是要帶著皇城司部下,與林總教頭一同北伐燕雲呢!”


    且不說跟在他身後的高廉、裴宣、焦挺、秦明,在場的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大宋自開國以來,無時無刻不想著從遼人手中奪回燕雲之地,可自從澶淵之盟簽訂後,兩國互為兄弟,大宋還要給歲幣以示友好,除非單方麵撕毀盟約,否則完整的燕雲十六州是再也回不來了。


    直到現在,遼人主動撕毀盟約,南下犯境,在經過了艱苦的抗爭後,這個千載難逢的反攻機會終於到來。


    無論是出於想要揚名天下,乃至名留史冊的大誌,還是遼人犯我們,我們也該狠狠打回去的樸素念頭,上下都提著一口氣,對於接下來的大戰極為期待。


    當然,想要收服燕雲,比起在自己國內抵抗敵軍,難度可要大得多了,更關鍵的是遼國舉二十萬大軍入境,後來遼帝禦駕親征時還帶著數萬斡魯朵,如今就算山東一路覆滅,主力在進攻大名府時也折損了不少,連帶著河東一路再分去五萬兵力,剩下的十二三萬精銳依舊是重中之重,所以李彥緊接著問道:“遼軍主力的動向如何?”


    高俅沉聲道:“我離開大名府時,府外的遼軍已經全部撤退,從方向上看,應是往河東而去了。”


    李彥又問:“能確定嗎?”


    高俅道:“不能,遼軍派出了諸多快馬,截殺我們的斥候,隻能通過痕跡分辨,不能具體跟上。”


    李彥目光微動:“遼軍如果真的退兵,路線有兩條,第一就是掉頭進攻莫州、雄州和霸州,與我們鄉兵團激戰。”


    “但如果遼軍真的當機立斷地撤了,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因為那代表它要用士氣最低落的狀態,與據險而守又士氣高昂的我們交鋒,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必吃大虧!”


    “第二條就是去河東,走雁門關,回遼國西京道,相比起上麵,這條撤退路線無疑更加穩妥,如果天祚帝願意聽從老成持重的南院樞密使蕭兀納,應該會選這條路……”


    大家都很熟悉這位的風格了,聽這語氣卻是要有轉折的,高俅趕忙問道:“難道還有第三種可能?”


    李彥道:“確實有,也是最不理智的賭徒行徑,率領大軍,繼續南下!”


    眾人怔住,盧俊義大為不解:“可大名府沒有攻下,遼軍繼續南下,豈不是重蹈當年孤軍深入的複轍?而且遼軍要繞開大名府,早該繞了,為什麽要拖到現在這個時候?”


    李彥微笑道:“戰場態勢瞬息萬變,一位高明的將領,往往不是想出什麽了不得的奇謀妙計,而是在相應的時機做出合適的部署,與之相反的,就是將正確的部署,用在錯誤的時機上。”


    “如果之前遼軍見到大名府難以攻克,立刻轉進南下,雖然也是孤軍深入,但不失為戰略上的高招,可以讓因為遷都導致的中原混亂局勢雪上加霜,可那個時候,遼帝偏偏和大名府死磕,現在眼見實在是攻不下,後路又要被抄了,再繞開南下,無疑是很愚蠢的行徑。”


    “我一直對於遼國的這位天祚皇帝,並不怎麽看得上眼,正因為他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庸碌統帥。”


    “遼軍內肯定有許多頭腦清明之人,恐怕架不住這位遼帝一意孤行,接下來軍情一定要探明清楚,看看遼軍到底是北上還是南下,這對於我們攻取燕雲之地,至關重要!”


    說到這裏,眼見大家都興奮起來,李彥又看向高俅:“如今鄉兵團和鄉勇團也有數萬之眾,必須要明確上下職權,這卻要拜托高提舉了。”


    高俅毫不遲疑地道:“我本就署理河北防務,雖然無法授予官品,但讓鄉兵鄉勇變得名正言順,還是能夠辦到的!”


    “好!”


    之前在建兩個兵團時,李彥就注重這些細節,現在有了署理河北防務的高俅背書,一切開始迅速正規化。


    將鄉兵團和鄉勇團升為軍製,設軍、將、隊等編製,統兵官有統製、統領、正將、副將、準備將等,兵士接下來也要分為軍兵和效用兩類,前者戰場廝殺,後者充輜重、火頭、炊事等非戰鬥任務。


    根據目前立下的功勳,首次將級及以上的職位安排如下——


    鄉兵團統領:花榮,鄉勇團統領:盧俊義。


    正將四人:索超、史文恭、徐寧、張清。


    副將四人:欒廷玉、李應、扈成、祝龍。


    掌監造準備將:淩振、孟康。


    又有參讚軍務兩人:朱武、吳用。


    總探機密兩人:時遷、杜興。


    李彥不受統製之位,不擔當具體職務,隻任兩軍總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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