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漢人的萬裏長城……”


    完顏阿骨打騎在踏雪千裏紅上,看著不遠處長城的輪廓,露出了深深的忌憚與羨慕。


    在曆史上的明朝以前,修築長城的建築材料,主要是土、石、木料、瓦件等。


    由於用量巨大,一般是就地取材。


    在崇山峻嶺的地方,於山上開取石料,用石塊砌築;在平原黃土地帶,就地取土,用土夯築;在沙漠地區,還采用了蘆葦或紅柳枝條層層鋪砂的辦法來修築。


    最後的那種長城出奇地堅固,一直保留到了後世,比如新疆羅布泊與甘肅玉門關一帶的漢長城。


    而李彥初步占據燕雲後,就開始修建長城,那個時期的方法,便是使用以上的土法。


    因為當時他的政權也很窮,全靠六百萬貫撐著,以穩定地方,休養生息為主,沒法在長城上投入巨大的物力。


    直到盡取中原之地,稱王建製,成為燕王後,長城的投入才瞬間飆升。


    如今許多地段,已經是後世更加熟悉的,磚石壘砌式城牆了。


    這種所用的建築材料就更多了,除了土、石、木料之外,還需用大量的磚和石灰。


    大部分也是就地取材,磚瓦都在附近開辦窯廠燒製,石灰也是就地采石燒製,修築關城、堡壘和敵台房屋用的木料,都在就近采伐,明朝時期戚繼光則讓蒙古人去砍樹,前來貿易。


    現在為了監督這種浩大的工程,每一段分包修築的施工中,都專門設置了辦料的部門,管理著龐大的人數。


    所以完顏阿骨打本來是準備在修築的地段突入,但看著那熱火朝天的場景,各種配備的人員以及巡邏的士卒,反倒是放棄了打算,領著十多位金人勇士道:“走!”


    這些護衛裏麵儼然有完顏宗翰,找機會勸道:“此事就由我等效勞,請陛下回營吧!”


    金人至今也沒有丟棄貴人衝鋒陷陣的習慣,但一國皇帝當作斥候,實在是太過驚人,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後麵的十萬大軍沒了主心骨,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完顏阿骨打也很清楚這點,但他此來還要試探那位“佐命”在不在,眼神微不可查地看了看半空,並不聽從,直接揚鞭:“駕!”


    完顏宗翰等人隻好跟上,足足數日,都在邊境上麵策馬奔騰。


    這一天,完顏阿骨打停在了山海關前方,遙望城頭,淡淡地道:“粘罕,你若要從此處入關,需多少人手?”


    當年攻滅高麗時,在高麗人所修的定州城牆外,完顏阿骨打曾經問過完顏婁室相同的問題,完顏婁室的回答,是自信滿滿的“三百勇士足矣”。


    事實也確實如其所言,僅僅三百騎兵,那位女真戰神就殺得高麗守軍潰不成勢,在逼近城牆後,更是手腳並用,飛速攀登,先是騎射無雙,然後化作陸戰無敵,翻入城牆。


    “上下崖壁如飛,濟江不用舟揖,浮馬而渡”,這正是金人士兵最可怕的地方,代表著他們能一定程度地突破地勢的限製……


    但此時此刻,觀察著山海關,完顏宗翰報出了一個遠甚那時的數字:“五千精銳,可破此關!”


    完顏阿骨打接著問:“能否阻截烽火,不讓消息傳出?”


    完顏宗翰再仔細觀察了一番,低聲道:“臣無能,無法辦到!”


    完顏阿骨打歎息:“不是你無能,是這燕人所修的雄關,確實遠非宋人堡寨可比,我們應該慶幸,這山海關上架著的不是火炮,否則給你一萬精銳,恐怕都不足以破關。”


    想到了完顏婁室自從被抬回後,每日由於體內的彈片無法取出,疼痛哀嚎的淒慘景象,完顏宗翰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陛下,萬一燕人藏著火炮,我們選此雄關,是否要再慎重些?”


    完顏阿骨打斷然道:“不!就以山海關為突破口!”


    如果以燕京為首要進攻目標,山海關無疑相對較遠,但完顏阿骨打已經觀察過了距離燕京較近的關隘,那駐兵的規模可比此地恐怖多了。


    倒不僅僅是拱衛京師之用,還有隨時準備北上伐金的軍隊。


    當時遼陽之戰,就是燕軍隨時駐紮於邊境,王令一到,當晚整頓,第二日清晨就出發,才能急行軍趕至遼陽府下,險些將金軍堵死在自己家門口。


    如今也是同理,駐紮於京師周遭的精銳,為的正是隨時能夠揮師北上,滅金國祚,而完顏阿骨打自然不會貪圖近路,一頭撞過去。


    他看向山海關,微微一笑:“使節團就由此而入,若是那些南朝的士大夫們還認趙宋,也毋須五千精銳,隻需構兒一人,就能助我等破此雄關,殺入燕境!”


    “奉旨迎接金國使節,請開城關。”


    “得令!”


    山海城門開啟,在守衛嚴格的查詢下,一行京官帶著侍從,進入關隘。


    此次的任務並不好辦,前來的官員神情嚴肅,帶隊之人,正是如今的禮部侍郎梁世傑。


    自從禮部尚書李格非致仕,原本朝野上下都以為韓嘉彥會接任尚書,官居一品,結果在禦史大夫公孫昭的嚴查不法下,相州韓氏大量罪案被翻出,以韓密孫為首的六十多名家族子弟獲罪入獄,甚至涉及到了新科的四位進士。


    李彥毫不徇私,免去了犯罪者進士資格,依照《燕律疏議》上的律法規定,加以審理,對於韓嘉彥與剩下的韓氏子弟引咎辭職,卻未得通過,予以安撫,將他們外放各地委以重任。


    如此恩威並施,賞罰分明,不單單是本來以為要族滅的韓氏子弟如蒙大赦,士大夫也無從辯駁。


    畢竟公孫昭這位禦史大夫太過專業,那些罪案查得都是鐵證如山,比起刑部都要詳細,凡事都要講究公理道義,尤其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世道。


    所以朝堂之上無人敢表示反對,也隻剩下民間那些不甘於士人地位陡降的秀才們,說些酸話,編造些筆記。


    李彥沒有理會那些,開始準備修《宋史》。


    每個朝代的史書,都是由下一朝編修,當然也會有亂世時期的編修情況,比如《舊唐書》就是五代十國時修撰,《新唐書》才是以歐陽修為主的宋朝文人修撰,《資治通鑒》則是司馬光的著作。


    於是乎,《新唐書》和《資治通鑒》成為了史書的反麵例子。


    李彥肯定了它們文學價值的同時,也批判《新唐書》大量采用筆記、的縱私之行,致使記事多不實,《資治通鑒》不僅大量引用之言,司馬光還巧妙地將痕跡抹去,使得真假難辨。


    這種評價其實在宋朝就有了,連同時代的文人,都看不慣這種夾帶私貨的行徑,但那些人也隻能說一說,無法改變什麽。


    到了大燕,李彥命官員修《宋史》,就再度明確修史的態度,一定要將正史與野史嚴格區分,不可因自身喜好厭惡,引用筆記捕風捉影之言。


    考慮到在戰亂時期存在遺失,在很多時候確實需要借助民間的記錄,但凡采納此類言說,必須標明附錄,令後世得以明辨。


    對於喜歡寫筆記,尤其擅長真真假假,借古諷今的文人來說,這無疑是極為難受的。


    更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隨著第二屆科舉的落幕,不少士族發現,當考試內容變為更為實用的新學後,最得利的居然是蔡京的族親。


    當年第一屆科舉,蔡氏子弟幾乎顆粒無收時,眾人還暗暗詫異,覺得這位功臣宰相未免太過小心,如今才知道此人的長遠用意。


    雖然有不少人依舊不齒於蔡京的人品,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的眼光和手段皆是了得,在新學的浪潮中更是帶動著族親乘風而起,形成了一股令人側目的勢力。


    這股勢力的風格,就是迎合上意,擺正自身的位置,幹實事。


    比如此次,金國居然派出使節團,其身份還是極為特殊的趙宋宗室,群臣都有忌諱,最終還是蔡京的女婿,現任禮部侍郎梁世傑主動請命,前來迎接。


    梁世傑其實也挺緊張,他雖然再也不是原劇情裏,那個軟弱無能的大名府知府可比,但麵對這等前朝的事情,任誰都會感到敏感,害怕行差踏錯。


    所幸他的心中記得,蔡京對於當今至尊用人風格的評價,隻要肯做事,有擔當,即便錯了,也會留下好印象,大膽去辦就是了。


    梁世傑沉下心來,抵達山海關,等待了不足三日,一支長長的車隊出現在地平線外。


    等到使節團接近,梁世傑詫異地發現,被簇擁在中央的,不是十幾歲的嫡長子趙桓,而是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孩子,身體壯實,腦袋後麵細長的辮子,隨著馬匹的顛簸一甩一甩。


    完顏構端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子努力撐起,眺望遠方,先是為山海關的雄偉哇了一聲,然後問道:“大伴,進了那裏後,就本該是大宋的江山了麽?”


    杜充侍奉在邊上,不太想回答,卻也不敢不答,隻能堆著笑低聲道:“小王爺所言極是!”


    “好!將來皇伯伯一定會幫我將江山奪回來的!”


    完顏構拍手咯咯笑了起來,充滿著天真的童趣感,卻沒有發現,不遠處的一個黑炭大漢,目光在護衛的金人武士上巡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他的身上,雙手十指緩緩捏緊。


    疫情關係寄宿在親戚家裏,工作和碼字都很不方便,今天第三更請個假,實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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