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氣丹,‘生肌丹,‘金髓丸,‘培元丹,……”


    羅萬象看著摞起的丹盒,微微發怔:“短短一個多月時間,竟煉製了這麽多?”


    李彥道:“多年行醫積攢的藥理經驗,再得益於羅道長的藥材齊備,東園的丹房又是一等一的環境,才有了這些成品。”


    羅萬象本來不想失禮,但實在忍不住,打開一個盒子,嗅了嗅氣味,確定了藥效,由衷地道:“李兄真乃也丹道奇才也!”


    李彥心想一法通萬法通,這又有什麽難的,不過還是要謙虛謙虛:“過獎了,我現在論煉丹技藝,應該還是遜色於陶道人,這些所煉製的丹藥都是中下級,沒有上品靈丹。”


    羅萬象苦笑:“這陶道人畢竟是神宵天師家族的私生子,從小開始學煉丹,二十五年苦功,李兄數十日的功夫,若真能賽過了他,不僅是陶道人接受不了,貧道都覺得自己白活了”


    但他又皺起眉頭,不太看好賭鬥:“不過如此一來,還有半個多月的賭鬥,怕是很難取勝了。”


    李彥本來就誌不在此:“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了也無妨,我倒是更希望‘淨息丹,能成,壓製疫病,造福百姓!”


    羅萬象微微搖頭,並不看好:“那太難了,關鍵不是煉丹之法,還有許多藥材失傳,否則陶氏一族早就有人煉製,毋需等到現在”


    李彥想到一事:“羅道長知道‘回元丹,麽?”


    羅萬象道:“知道,此丹可令氣血衰敗之人,恢複強盛的力,也頗為珍貴,李兄是準備煉製麽?”


    李彥搖頭:“此丹於我無用,是陶道人那邊煉製出了不少,魏國公服用後神倍增,希望我也能煉製一爐,高價收購。”


    羅萬象道:“這就是外行話了,‘回元丹,雖不如‘淨息丹,,卻同樣是藥材難尋,有些同樣是早早絕跡,又無替代,陶道人能煉製出來都挺出乎意料的.不過‘回元丹,不易煉製,或許可以煉製一些其他丹藥,先穩住他們”


    李彥淡淡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便滿足了回元丹,後麵還有紛至遝來的要求,穩不住的。”


    就像是厚薪養廉,永遠製止不了貪腐,人的貪婪是永遠無法滿足的,而每一次實現目標,都會讓底線更加降低,甚至變得更加瘋狂。


    所以他將一爐“固元丹”贈予徐鵬舉,還掉住在東園,用著丹房的情分,但過分的要求,一個都不會滿足。


    而對於提供藥草的羅萬象,他則將更適合對方的“益氣丹”取出:“請道長收下。”


    羅萬象大為欣喜:“哈哈,這倒是貧道占了大便宜!”


    李彥提出藥草需求的時候沒有客氣,羅萬象認為這是朋友的坦率,也不故作推遲,收了下來,又關切地道:“還有三天,就要進行換首了,李大夫有幾成的把握?”


    李彥道:“我近來製作了一些湯劑,輔以丹藥,目前的把握在七成左右。”


    “那太好了!”


    羅萬象目光大動,沉聲道:“此事一旦結束,貧道護送李兄,離開這是非之地.”


    李彥微微點頭。


    他本來就有所考慮,等到法力積蓄到一定地步,有了自保之力後離開南京。


    聽羅萬象描述,外麵更亂,妖魔更多,就更想去見識一番,等到換首結束,讓誠意伯夫婦重圓,再跟陶道人比鬥一番,可以去雲遊各地了。


    兩人就丹法與修煉聊了一陣後,羅萬象告辭離開,而等他走遠,一道白影從地上鑽出了半個腦袋,幽幽的目光透過頭發縫看了過來。


    “還生氣呐?銀票不是又獎勵你了麽?”


    李彥失笑,平日裏逗逗這小女鬼,還挺有意思。


    如果地府有經濟指標的需求,最近一人一鬼的冥票流通,能讓閻王喜不自禁。


    小倩卻笑不出來,每天除了修煉就是算賬,與不良藥商作鬥爭,眼淚在肚子裏打轉,靈性越來越強。


    隻可惜她還是無法講述生前的情況,總欠缺了一道關隘,生了一會兒悶氣,又被一枚“培陰丹”勾了出來,熟練地吸收後,雙手開始比劃。


    李彥見了眉頭微皺:“京師來人?還是找我的?”


    “勞煩各位爵爺相迎,咱家擔待不起!”


    楊金水嘴上謙虛著,一拂臂彎拂塵,坐了下來,極有派頭。


    這倒不僅僅是因為他內侍的身份,本朝宦官對外沒有那麽大的權威,而是因為呂芳領了嘉靖的旨意,從錦衣衛鎮撫司調出的銳,身後站著一排威風凜凜的大漢。


    錦衣衛世大明朝特有的機構,開國初期就設立了拱衛司,洪武二年改為儀鸞司,洪武十五年正式變為錦衣衛,包括經曆司、鎮撫司以及十四所。


    其中最重要也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部門,正是鎮撫司,北鎮撫司管詔獄,南鎮撫司管案情審訊,能止小兒啼哭,能止成人呼吸。


    因此當領頭的錦衣衛介紹時,眾勳貴都變了臉色:“下官南鎮撫司副千戶朱七,見過諸位爵爺!”


    徐鵬舉率先擠出笑容:“哎呀,早就聽聞陸都督麾下,有十三太保,各個武藝絕頂,忠肝義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朱七***地抱拳:“國公謬讚,下官擔不起!”


    眾人連連堆笑:“擔得起,擔得起,陸都督的眼光,那還能有錯?”


    從後世來看,嘉靖朝中後期,最有權勢最受寵愛的臣子無疑是嚴嵩,但實際上,最有權勢或許沒有錯,最受嘉靖信任的,絕不是嚴嵩,而是發小陸炳。


    陸炳的母親是嘉靖的乳母,兩人喝同一人的奶,從小玩到大,等到嘉靖當上皇帝,陸炳更是對其忠心耿耿,當年行宮大火,就是這位冒死把嘉靖背了出來,嘉靖也放心地交托錦衣衛大權。


    等年紀大了,嘉靖對陸炳的寵信,到了陸炳違抗旨意不抓人,嘉靖都不忍心責罰,反倒責怪其他錦衣衛,用來側麵逼迫對方服軟的地步,嚴嵩與陸炳頂多是政治同盟,這位老在很長一段時間是根本不敢得罪陸炳的。


    這些勳貴占著南京錦衣衛的職務,平日裏也能耀武揚威,但跟北京城的錦衣衛一比,那就馬上矮了大半截,麵對陸炳的心腹,更是流露出明顯的緊張感。


    而楊金水借助十三太保的威風,狐假虎威了一番,不敢耽擱大事:“主子萬歲爺仁德聖明,心係天下,知換首奇案,令我等務必詳查,還誠意伯以公道!”


    徐鵬舉作為南京守備,出麵領罪,拜倒下來:“本公瀆職,責無旁貸,甘受懲處!”


    “國公不必如此,萬歲爺一向寬宏仁愛,不是來責怪你們的”


    楊金水沒有倨傲之色,立刻將徐鵬舉扶起:“何況這妖邪作亂,防不勝防啊,如今要的是妥善解決,那才是萬歲爺願意見到的!”


    徐鵬舉鬆了口氣:“是極是極,請楊公公指點,我等都願聽從。”


    “國公真是折煞咱家了!”


    楊金水輕聲笑了笑,雖然有些免不了的尖銳,但讓人聽得還是大體舒服的,下達命令卻毫不含糊:“咱家受命,先帶來了幾名宮中的嬤嬤,要看一看那伯爵夫人和杜九娘,請國公安排。”


    徐鵬舉安排官吏帶著嬤嬤去了,堂內安靜地等待著,朱七等人如同幾尊護法,立在身後。


    一個時辰沒到,前去查看杜九娘的嬤嬤就回來,麵露驚懼之色,來到麵前低聲稟告。


    楊金水不動聲色,等到去查看伯爵夫人的嬤嬤也回來後,兩相對比,才沉穩地點了點頭:“換首之事已經確定無疑了!”


    頓了一頓,他進入下一個話題:“我們入城之前,也了解了不少李


    大夫的事情,懸絲診脈,道醫之說,頗為驚異,不知是否如此?”


    徐鵬舉心頭大跳:“李大夫確實有些本事,不過坊間肯定有所誇大了,百姓說話,不免以訛傳訛.”


    楊金水目光閃過審視,笑容儒雅,卻又透出一股不容置疑:“國公爺,咱家這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此等人才豈能閑置於野,當入太醫院啊!”


    徐鵬舉暗暗咬牙,心情大壞。


    他最怕的就是寶貝被別人盯上,甚至特意***,但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發酵,許多事情還是瞞不住了,連換頭都隱隱傳了出去。


    結果在關鍵時刻,宮中來人


    你們都被蒙古***打到北京城下了,先把自己的屎擦幹淨行麽?


    無可奈何之下,徐鵬舉隻有推托:“這件事恐怕要去問一問李大夫本人,這位為了多爭取幾分成功的機會,換首之前,言明了不見閑雜人等。”


    楊金水微微眯起眼睛:“連國公都是閑雜人等?”


    徐鵬舉苦笑:“不瞞楊公公,這位頗有傲氣,至今對本公也是不冷不熱,自然是不見的”


    楊金水嘖嘖稱奇,轉向朱七:“那就勞煩七爺走一趟了,想來錦衣衛的麵子,還是沒有人敢不給的!”


    朱七抱了抱拳,一聲不吭地帶隊離開,而這次兩刻鍾未到,就重新回到,帶來了一個令眾人震撼的消息:“我等被阻門外,李大夫明言,準備換首之前,心無旁騖,除非有聖旨,否則誰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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