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高深的修為,也深不過人的心思。早已入了化境的衛落,居然也會在看旁人修為的時候看走眼。


    一經交手芫蕪便認識到,衛落之下的四脈長老之中,修為最高的並非洛清漪,而是一直以來最默默無聞的廉問。


    而且不僅僅隻是超過了洛清漪,廉問此時所展現出來的實力,顯示他的修為早已和另外三人不同在一個等級。


    同時表示,即使在芫蕪沒有負傷的情況下,他得勝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


    芫蕪極力躲開要害,用肩膀接了廉問的一掌。這用了十成修為的一掌沒能立即要了她的性命,但是卻讓她失了控製自己身軀的力氣。


    芫蕪的身體被震到了數丈之外,身上的血跡在青石地板上擦出痕跡。


    廉問顯然不像雲韶一樣輕敵,收回手掌的同時提劍飛向前去,直指摔在地的芫蕪。


    而此時在芫蕪眼中,那飛馳而來的長劍和人影,以及周遭的一切,都已經不甚清晰。她匍匐在地,隻能靜靜等著痛楚來臨。


    “啊……”議事廳前的這片場所,今夜早已不缺驚訝和震撼。但是這一次的驚呼,再次升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隻見廉問刺向芫蕪的長劍在距離地上的身影還有不到一尺的距離,忽然於虛空之中停止前行——它遇到了一層靈力築成的屏障。


    同一時間,第三道身影落於芫蕪身前。一股氣力從掌心發出,緊接著那停滯在半空中的長劍直接斷成數截。


    廉問眼露驚恐,未及做出反應,忽然被一團黑氣鉗製住脖頸,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青紫。


    廉問再也顧不得其他,用盡全部力量去抵抗脖頸處的窒息。但是掙紮不過須臾,所有的動作便戛然而止——他的身軀向後倒去,那斷成數截的佩劍,悉數插在其胸前。


    此巨變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從座位上驚起的洛清漪和楊靈均飛身至近前的時候,廉問的身軀已經完全落在地上。


    青衿門四脈長老盡數聚齊在數千弟子視線的匯聚之處,兩人生,兩人死。


    陵遊不管其他,此時已經轉身半跪在地上將芫蕪上身扶起。他的手貼在芫蕪的天靈蓋處,靈力在指尖泛出淡淡的光芒。


    “陵遊,”失去最後一絲意識前,芫蕪看清了來人的麵容,“是你啊……”


    ……


    芫蕪遊走在沒有盡頭的夢裏,似乎走過了極長的時光。但是夢中的場景,卻隻有那亙古不變的一幅——在一片飛沙的映襯下,影影綽綽的黑色花朵在青葉紫莖的樹上緩慢綻放。


    但是它綻放的過程著實太過漫長,似乎要過成千上萬年,才能看見一朵花的完全綻放。那黑色的花朵之中,包裹著同樣烏黑的花蕊。仿佛是吸進了夜色,幻化成了實形。


    ……


    “阿姐,你醒了嗎?”


    “阿姐,阿姐……”


    再睜眼,便是緣何小妖那張雌雄難辨的稚嫩麵頰進入眼簾。


    “緣何……”芫蕪開口,才發覺喉嚨幹得不成樣子。


    “阿姐,你真的醒啦!”


    緣何話落,一道身影從門外掠進房中。


    “陵遊。”芫蕪看清來人想要起身,卻被他按住肩膀。


    “丫頭,你總算是醒過來了。”青空邁著利落的腳步步入殿中,“你若是再不醒,老頭子可就要自毀招牌了。”


    “師叔。”芫蕪欲起身行禮,卻再次被按回榻上。


    她看向陵遊,卻聽青空道:“此時便不要在意那些虛禮了,為了保住你這條小命,可不知老頭子我花費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轉醒,可不能再折騰了。”


    “多謝師叔救命之恩。”芫蕪頷首示意。


    “雖然老頭子我確實花費了不少心思,但是你的救命恩人卻不是我。”青空來到床榻旁,從藥箱中拿出脈枕。


    “是這個小子。”他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陵遊,繼而道:“小小年紀也不知哪來這麽多靈力,每日用靈力溫養你周身經脈一個時辰,連續六十多日居然還沒倒下。”


    ……


    “差不多了。”片刻後,青空將手指從芫蕪的手腕處收回,“靈力溫養,果真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有用。”


    “若非如此,你這一身傷,恐怕養上個三年五載都不一定能恢複到如此程度。”


    “那她何時能痊愈?”陵遊問道。


    “她如今已經醒了,便能自行調息療傷。”青空將脈枕收回之後,捋了捋胡須,“以這丫頭非同一般的體質,至多再調養半年便可痊愈了。”


    “還要半年?”芫蕪沒有控製住語調上揚。


    “怎麽,你以為你受的是一般傷筋動骨的小傷?”見她這個反應,青空便忍不住要教訓一番,“你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入玄門也有十幾年了吧?況且還是跟隨在衛落座下修煉,你能不知道靈力枯竭於修士而言意味著什麽?”


    “輕則重傷反噬,重則修為盡毀,再重那就連小命都留不住了。”


    “是誰給你的膽子,明明已經意識到自己是強弩之末,卻還敢硬拚?”


    芫蕪自知理虧,聽著這一番訓斥默默低下了頭。


    但是青空卻沒有想要結束,他繼續道:“半年你都嫌長,動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萬一你這一身修為都廢了,日後又該如何?”


    “師叔,我知道錯了。”芫蕪乖乖認錯。


    “隻知道錯了能如何,知道悔改才行。”見她態度尚算誠懇,青空的語氣不由放軟了些:“最近半年不許和人動武,否則,後果自負。”


    “知道了。”芫蕪不敢有絲毫異議,連忙點頭以示明白。


    “青空長老,她不能和人動武,那靈力是否能用?”陵遊適時問道。


    “靈力嘛,溫和啟用並無大礙。”麵對陵遊,他則是另一番語氣,“但也僅限於平日修煉調息,像禦劍之類需要耗費靈力的行動,還是能免則免。”


    陵遊微微點頭:“多謝長老。”


    “將你的手伸過來。”青空道:“連續耗了六十多日的靈力,老夫都要懷疑這丫頭醒了你倒要倒下了。”


    但是陵遊卻沒有動作,隻是回答道:“多謝長老關心,陵遊無事。”


    芫蕪想要開口,但卻注意到了他下意識將手隱於背後的動作。她的嘴唇微動,最終沒有出言。


    “師叔。”她抬頭看向青空,問道:“門中如今的情況如何?四脈現在由是在主事?我當日昏迷後,那場比試的結果是如何宣布的?”


    得知自己已經昏迷兩個多月之後,芫蕪一連問出多個問題。但是卻沒有得到任何一個回答。


    “老頭子隻管治病救人,旁的一概不管,也一概不知。”青空將藥箱跨在肩上,“如今既然醒了,那就能喝藥了。和從前一樣,讓陵遊每日去我那裏取藥。”


    他說完,轉身走向殿門,邊走邊說道:“陵遊,送老夫回去。”


    “是。”陵遊看了看芫蕪,然後轉身跟上青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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