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厭離開了,把繈褓留在了這裏。裏麵的嬰孩興許是哭得累了,居然睡得酣熟。


    廉青在周遭築起了屏障,跪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緣何早已經沒有了意識,靜靜地被她抱在懷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靈識一次次地震蕩、消散,她覺得懷裏的人也在不斷地變輕。然後她不敢再哭了,連喘息都竭力放到最平,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驚得碎了。


    ……


    其厭趕到了被群山環抱的小院前,也是他們幾個時辰之前還聚在一處喝茶談心的地方。


    此時再看,整個山穀被巨石堆滿,哪裏還能找到房舍院落的影子?


    緣何的原身,就長在其中一處小院的花圃裏。


    當初從廣陵把他移過來,還是他們幾個人一起去的。芫蕪像是埋藏稀世珍寶一樣親自跪在翻好的的土壤中,把那株雍容華貴的白牡丹移栽到了花圃裏……


    天火還在不停地墜落,周遭的山也在燃燒搖晃,眼看下一刻就要倒下來。


    其厭卻未做絲毫停頓,身形在巨石上穿梭,迅速找到了花圃的位置。


    他想要用靈力將石頭擊碎,又怕傷了下方的植株。


    於是隻能用雙手一顆一顆地搬起,一顆一顆地丟到一旁。


    小厭從袖筒中竄了出來,沿著手臂爬上去,扒著他的領口站在了他的肩膀上。充當了他站在背後的眼睛:“主人,後麵有火球,主人,左邊又有石頭,主人……主人……”


    這隻小家夥可以發誓,它從生下來開始,膽子從來沒有這麽大過,也從來沒敢想過會有這麽膽大包天的一天……


    其厭也不知道搬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地麵。那裏的花草已經和泥土混在一起,他像芫蕪當初一樣,趴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索找尋。


    可是找到了最後,卻隻看見被石頭碾碎的白色牡丹花和泥水混在一起,連接花與根的枝條單獨分離出來,被石頭砸成了堪堪連在一處的絲縷。


    其厭小心翼翼地順著花枝找過去,用指頭一點兒一點兒地摳去土壤,找到了埋在裏麵的殘根。


    可是,隻是殘根而已……


    ……


    廉青抱著緣何,一開始隻是沒有了意識的軀體,在某一刻,忽然開始變涼了。她一直在用靈力溫養著的,怎麽會變涼呢?


    怎麽會呢?


    “緣……緣何。”她的手終於敢動作了,特別小心特別輕緩地讓懷裏的人麵向自己,“緣何……你……你看看……看看我……好不好?”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緣何。”


    一語呼出,聲淚俱下。


    “我……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不想找回記憶了,不想了……”


    “我想回沃野國,想咱們一起回到幾年前,回到我沒有記憶的時候。”


    “就算……就算我的記憶還是回來了,如果再來一遍,我一定會騙你,繼續用假的容貌,假的身份騙你。騙你我沒有想起來任何事情,我還是青衣,還是你認識的那個阿青。”


    “緣何,我後悔了。”


    當初對你說出真話的時候,我已經後悔了。


    真的,我真的後悔了。


    人說錯而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我要怎麽改呢?


    緣何你醒過來,醒過來告訴我怎麽改好不好?你告訴我,我一定改,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


    “緣何,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回應我一句好不好?”


    “緣何,緣何……緣何!”


    ……


    “噗!”


    “阿芫!”陵遊驚呼出聲,出手接住了倒過來的人,“你怎麽了?”


    至華境突然遭受滅頂之災,他們兩個和鬼蘭一起在陣眼處竭力補救,不求保此處安然,隻求給境中生靈爭取一線生機。


    “主人!”


    “主人!”


    鬼蘭和上邪一起跑過來。


    “阿芫,你怎麽了?”陵遊問話間,芫蕪又嘔出一口血。


    “緣何……”她心頭一陣慌張,用力抓緊了陵遊的衣袖,“是緣何,一定是緣何出事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等陵遊回話,幾道人影借著至華境被破壞的口子,從外麵闖了進來。


    而這幾個人,還都是芫蕪的老熟人——北方戰神常隳,西方金神蓐收,南方火神靈秋,東方少帝藺啟以及新任半獸族族長有蘇純狐。


    以他們五人為首,後麵跟著的是四方天將,分別著青衣金甲的東方兵將、紅衣黑甲的南方兵將、黑衣金甲的西方兵將以及白衣銀甲的北方兵將。


    而蠻荒當中,鬼兵從地底湧現,神族從天穹降落。中間夾雜著半人半獸的半獸族人。


    部分被琉珖、其厭以及緣何等人送出至華境的生靈,還沒能從地覆天翻的恐怖中逃出來,又進入了三族設下的捕殺之網中。


    ……


    琉珖來到的時候,場麵已經一片混亂。


    陵遊以一己之力對抗四方領兵之人,鬼蘭和上邪合力和有蘇純狐以及不時跑到近前的神族兵將周旋。


    他們三個都圍著一個圓形的屏障在打,讓敵人不能靠近。屏障裏麵,芫蕪盤腿閉目坐在地上,黑紅的光芒將其包裹,時隱時現。


    琉珖廣袖一揮,大片的霞光從天穹傾灑下來。


    原本拿著刀槍劍戟不停進攻的神族兵將忽然停了動作,像木偶人一樣立在了原地。


    “怎麽回事?”她說話的同時替陵遊打開刺向他的一柄長刀,同時把蓐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省的我再把你們這些醃臢嘴臉一直記在腦子裏,擾我清修。”


    “緣何呢?”陵遊找到一個空隙,不答反問。


    “沒看到。”


    “去找緣何!阿芫重傷,是受了他的連累。緣何一定出事了,快去找他!”


    琉珖沒來得及回話,又有兩人從天而降。


    “遭了……”她沒有見過為首的這個人,可是在看見她的瞬間,心神一震。


    來人身穿黑色甲胄,頭發如男子般高高豎起,披紅色披風,手持長劍,自帶可令山河動蕩的凜然之勢。


    另一人跟在其左後方,也是披甲佩劍,烏發高束。穿的是銀白的甲,披在身上的白色披風和一般和甲胄相配的披風有些不同,還帶著寬大的帽子。


    “是敵是友?”琉珖雖然這麽問,心裏卻已經下了論斷——此二人,來者不善。


    “敵。”陵遊的聲音猛地沉下來,“快帶阿芫離開!”


    可是來人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戮靈出鞘,其上的氣息和蠻荒中的建木神樹相和,帶來的氣勢幾乎讓境中地覆天翻的災難又加重了一倍。


    這二人除了南方戰神葶苧和她的弟子顓頊氏帝室公主卿莘,還能有誰?


    神族這一次,是要將至華境中生靈,屠幹除淨!


    戮靈劈向陵遊,原本和他對陣的常隳等人立刻退出站圈,轉而圍攻被屏障護住的芫蕪。


    作為眾神之母的弟子,葶苧能守護蚩尤氏萬年,名聲震懾整個神族,自然有其緣由。


    以一敵四尚能從容的陵遊立刻被其縛住了腳步,退出去的藺啟和靈秋則分別加入了蓐收和有蘇純狐,死死托住了琉珖、上邪和鬼蘭。


    常隳揮出帶著極大破壞之力的一掌,下一瞬,護著芫蕪的屏障出現了肉眼可見地震蕩。


    第二掌襲來,更加劇烈的破壞之力加注其上,屏障開始出現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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